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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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露女士提出的这样一个咋一看十分不明觉厉粗想一下似乎关乎人生哲理的问题，张芳瑜像往常一样没有回答。
如果说真的要她来说句话的话，她会说，有些问题其实不需要深思细想，想多了，既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
活到张芳瑜这个程度的人都知道，说话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一位自称为野（liu）生（mang）作家说的一句话，很多人一辈子都搞不懂，但张芳瑜打心眼里觉得挺好——
家是讲爱，不是讲理的地方。
张芳瑜知道她的妈妈在受苦，内心也强烈地感到应该安慰安慰她。
但她选择了做一个聆听者、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爱不是宠溺，而是帮助Ta一起成长。
自去年丈夫突然离世后，付露女士身上发生的变化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天翻地覆。
这反映在很多方面，比如说——
她开始学做菜——以验证自己家庭煮妇的身份。
她开始关心女儿的婚姻大事——以尽快抱到小外孙。
她开始追忆往事——以捕捉曾经的峥嵘。
等等……
张锦南认为，这些都是付露女士填补中年妇女常有的寂寞空虚的手段。
张芳瑜知道，这些都是付露女士从一个阶段成长到另一个阶段的过渡。
这大概就是读了大学的人跟没读过大学的人的区别吧。
很早以前，张芳瑜小姐就参透了子女与父母关系的实质——
彼此陪伴，一起成长。
没有谁是生下来就会做父母的，父母也是要慢慢成长的——很多像付露女士一样的父母，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世人所要求的所谓的为人父母的要求。因为他们的成长是缓慢的，慢到比他们孩子成长的速度还慢。
但这样的成长难道仅仅因为速度上的落后就要被否定其意义吗？
不是的。
对付露女士的叨唠左耳进右耳出，张芳瑜在心里自问自答。
相比于孩子的成长，父母的成长因为艰难而更显珍贵——这是真正的历经世态炎凉后，才会有的彻悟。
因为珍贵，所以理应被珍惜——万不能用我们在成长中习惯了的，那种揠苗助长的方法对待父母的成长，也不要像地方教育局局长苛求一本重点率一样苛求父母的成长，实在是没有必要。
若是父母只成长了一小步，那也绝对是相当大的一大步，这是颠覆三观的跨越。若是到最后也没有成长出一点点绩效来，也无可厚非，父母固化了半辈子的三观即使不能在旁人的眼里“更上一层楼”，也依旧用来可以好好地维持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
别忘了，他们就是这样撑起了一个家，哺育了他们的孩子，活出了自己的人生。
张芳瑜扶着付露女士走回卧室，帮她躺倒在床上，调了调枕头，又掖了掖被角，半蹲半跪在床边：
“妈，睡觉吧。我守着你，就像我小时候你守着我一样。”
“好。那你陪妈妈说说话，就像你小时候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一样。”
“……好”
不过每一次好像都是我坐在被窝里拿着童话书一字一句地把故事念给你听。
“昨天我做了一锅的薏米红豆山药葛根粥，童童只吃了半碗！”
“……今天我会在他旁边看着他把一锅的粥全喝下去！”
“前天隔壁的王大妈又来找我，又要我加入小区夕阳红广场舞协会！”
“……今年她儿子别想拿公司的年终分红！”
“老头子已经有八个月零十五天没有跟我们联系了！他说过半年就会报一次平安的！”
“……签证已经办好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去找爷爷，找到了就好好质问他这么多年到底在搞什么！”
“童童现在整天脑子里都是早点去上学，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光！”
“……今年的旅游没他的份！！”
“你作为户主，不关心关心家人，整天就知道赚钱！钱赚那么多有什么用吗！有意思吗！”
“……妈，我错了，我不应该钻到钱眼里去，不应该做一个腐朽的资本家。我现在正在尽力地‘金盆洗手’……”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芳瑜，你不要再整天泡在办公桌和文件上了，多花时间想想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外孙啊……”
“……妈，我还没男朋友呢。”
张芳瑜扶额，对付露女士每次谈话到最后都能被绕回到这个话题上的能力既赞叹又无奈。
“那就去找男人啊！上次不是说好了把你那两个学弟请到家里来让我审查审查的吗？怎么那么久我连人影都没见到……哦不是，不是审查，就吃顿饭，吃顿饭，单纯的吃饭……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芳瑜！”
张芳瑜收回无奈的目光，权衡与付露女士再这样无谓纠缠下去和请两个学弟来家里吃顿饭这两个选择的利弊后，果断答应：
“好！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们！不过妈你现在要答应我赶紧睡觉了！”
付露女士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张芳瑜下一句话立刻安眨眨眼表示——很好我很满意我要睡觉了你可以走了别再吵着我睡觉了出门别忘了把门带上谢谢。
“就约在明天晚上，所以妈你现在应该赶紧睡觉补充一下体力才能有精力做一出满汉全席啊！”
……
—————————————广大人民群众坚持爱国奉献，无怨无悔————————————
——————让我感到千千万万普通人最伟大，同时让我感到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砰！”
正在专注地看某民生休闲频道某调解节目的张锦南突然被这一声门响惊起，扭头，看到自带闪现技能疯疯癫癫高跟鞋都来不及脱就冲向厨房的张芳瑜……的影子：
“老姐？”
看一看钟，才三点啊。
悠悠晃到厨房，看到捣鼓电磁炉的张芳瑜：
“老姐，你作为一只老总，带头翘班啊。”
“还不是为了这一锅汤！我今早出门炖下的，下午想起来没设程序，急急忙忙赶回来，等会还要跟老妈去买菜……”
“你在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过程中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家里还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弟弟呢？”
张锦南口气酸酸，又添上一句：
“我虽然搞不懂这种高科技，但拔掉插头还是会的嘛……”
看着在张芳瑜捣鼓下正在不断发出“滴滴滴”磨人声响、灯光在红黄篮间不断转换、自动加水沸煮的高科技，张锦南默默忍受了张芳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jpg）的嘲讽。
“小南，去我房间帮我把我的修眉刀拿过来，刚在电梯门上看到我的眉毛该修了。在梳妆台右边第二层的架子上!”
得嘞，净是些使唤人的主！
去而复返。
“哝。两把我都拿过来了。”
张芳瑜接过绿色的那把，就着明晃晃的菜刀修起眉毛来：
“红的那把用不着，你先拿着。”
“老姐你用什么色的修眉刀还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啊。”
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没有啊。”
张芳瑜无辜道：
“那把红的是用来刮腿毛的。”
（？？？.jpg）
“以后我要把这个生活小窍门介绍给我未来弟媳。修眉刀又锋利又好掌控，不刮腿毛可惜了。”
“……”
“当然老妈这种眉毛不用修腿毛也没有的人是不需要的。”
“……”
“对了，老妈呢？”
“中午隔壁王大妈过来请她去喝茶，说是一起要探讨居委会要搞的一个课题——群众的力量：广场文化的兴起和发展。嗯，就是这个标题。”
张芳瑜神色有异，僵硬地放下左手的菜刀和右手的修眉刀：
“到现在都没回来？”
“没有啊。”
张锦南耸耸肩，一塌糊涂的无辜脸被张芳瑜（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jpg）的表情愣住：
“怎么了啊。”
“你啊……算了，五点半去小区门口接一下许可，上次吃过饭的。在我们回来前好好招待一下他。”
张锦南一张嘴，张芳瑜就用一个选择题堵住了他：
“还是说你想陪老妈逛超市买菜？”
……
目送准备敲隔壁门的张芳瑜离开，张锦南疑惑，为什么每一次当他想拒绝张芳瑜的要求时，她总能拿出一个更难以接受的选择让他选择呢？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许学长..............................................................................................
【小南，把你位置共享给我，我有点迷路。】----------------------------------------------------------------------
---------------------------------------------------------------------------------------------------------------------------【哦。】
张锦南把手上的冰棍整个含到嘴里，空出双手操作手机——先百度“微信位置怎么共享”，然后照着百度经验一点一点操作。
牙齿被冻得发酸，激得动作是史无前例的麻利。
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乘凉，吃到了今年的第一根冰棍，还get到微信新技能，张锦南心情大好。
放了学的孩子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推推搡搡。
莫名有点惆怅的张锦南头一偏，一眼就认出前几天还见过的许可，惊得手一抖，吃了一半的冰棍差点要掉到地上。
许可是开车来的。
嗯。
开车。
小黄车。
哈哈哈哈。
真的够滑稽。
时代好青年啊。
车前放着礼品包。
身上穿着衬衫西裤。
张锦南的呆滞直到许可把车停好，蹲到他旁边才清醒。
“小南？”
舔一下化得厉害的冰棍，拍拍屁股站起来：
“额……嗯……学长好！我们走吧。”
“热不热？”
许可表现得很体贴。
张锦南脑子里还是在闪现他在周围一圈小学生中刚刚骑着小黄车的画面，心里偷笑一声，马上接话：
“不热不热！”
瞅见自己手上的冰棍木条，又接上一句：
“你想吃冰棍吗？我给你去买。”
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许可含笑地看一眼张锦南手上的冰棍，抬眼又看到他光溜溜的寸头，忍耐住摸摸头的冲动：
“不用，你吃就好。”
说完迈开步子：
“走吧。”
张锦南赶紧跟上，乖巧地当一只小尾巴，丝毫没有作为主人家的自觉。
经过小区门口，一声醇厚爽朗的嗓门传来：
“童童！这是要回家去啊！”
许可转头——遮阳伞下是一位身穿保安服装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壮实修长，眼角满是笑纹，举手投足都吐露出一种亲切和蔼的劲儿。一看就非常......
爱管闲事！
“这是来客人了啊！”
“嗯，是学长……”
许可向他展开礼貌又温暖的微笑，展现自身良好的形象和素养——追老婆的第一步，从拉进与其身边人的联系，笼络人心由此创造良好的环境开始。
“呦！换发型啦！这小短毛剪的，是你妈帮你剪的吧……”
“额……”
“童童我跟你说啊，你妈这手艺……”
中年男子向张锦南亲切地招招手，还搬来了两张小板凳。许可眼皮跳了跳，扣住“蠢蠢欲动”的张锦南的肩膀：
“小南你刚才不是说家里还炖着猪蹄吗？现在这会是要赶紧去关火吧。”
“啊？”
还没等一脸懵逼的张锦南反应过来，中年男子火急火燎道：
“呦！厨房里还烧着东西呢！那还不赶紧回去！居委会最近可是在严查消防安全呢！童童你做事真的是，当心你姐姐又骂你……”
又是没完没了的节奏，许可赶紧就此打住：
“是是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叔叔再见！”
一路上被许可半推半搡地向前走，张锦南终于顿悟——
学长想吃猪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