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半夏生》江心鱼

4、第4章

　　因为医生普遍会认为这个职业又辛苦，风险又高，收入也不能体现劳动价值，所以，很多医生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也当医生，。但是不能否认，一个家族里如果有一位医生，确实会带来不少便利。

　　“若嫣，你们医院有降钾树脂这个药吗？我妈的肾病这几天查出来血钾又高了，医生说可以吃这个药，但是这边没有。”婶婶从老家打来电话。
　　若嫣的家乡在一个三线城市，虽然是省会城市，医疗条件依然跟这里相差甚远。有些诊疗指南上推荐的药，小城市不一定有。
　　婶婶的妈妈是糖尿病肾病，婶婶也一直请若嫣开中药给老人家吃，调理身体。
　　若嫣虽然主攻方向是妇科，但中医的分科没有西医那么鲜明，只要理论基础扎实，辨证准确就可以了，所以很多功底扎实的中医师，对不同科目的疾病也自有心得。
　　早期发现肾功能衰退的时候，若嫣的中药曾一度使老人家的血肌酐水平从二期肾衰下降并维持在一期肾衰的水平，没成想老人家不慎摔跤后卧床，因疼痛使用镇痛剂后，肾衰突然加重，血肌酐飙升到三期水平，目前若嫣开的中药也在吃，虽然可以改善食欲不振、恶心等症状，让老人家舒服一点，但是血肌酐水平到了这个程度除非透析，就很难再降下来了。可老人家80多岁的年纪，心肺功能耐受不了透析治疗，现在只能靠各种药物维持了，情况不容乐观。
　　“这个药我们医院没有，不过我们对面大医院应该有，我尽快配好给您寄过去。”

　　若嫣的医院中医氛围浓厚，每年夏季6-9月份会实行夏令制，下午两点钟上班。因为中医在夏季养生中，提倡睡子午觉。再说本来中医院就诊病人不是很多，看的是慢性病，也不提倡病人在这座南方城市的酷暑时节顶着中午最热时段的大太阳来就诊。
　　这也是若嫣喜欢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其中一个理由，有中医氛围。
　　下午2点开诊在三甲大医院是不可想象的，人民医院一般下午是
　　1点开诊，若嫣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去对面医院配药。
　　她托了在人民医院妇科病房当护士的同乡许雯，让她午休时找肾内科的值班医生开好处方，这样下午1点开诊时就可以直接去交费取药，不用在门诊排队开药了。
　　下午快1点钟，若嫣来到人民医院，一楼大厅的挂号间每个窗口前都已排起了长队，若嫣嘘了口气，还好上午挂好了号，还好有认识的人帮忙。
　　走进走廊，准备乘电梯去8楼妇科病房找许雯拿处方单，等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墙上小视频里正放着洗发水广告，“首乌、藏红花、人参、珍珠精华……”。
　　“你说这吃进去都不一定有用，抹到头上就有用了？”几个医生聊起天来。
　　“呵，前几天一个病人，说她便秘、白头发多，对面那个庙里的医生让她吃首乌，结果她现在肝损了。”
　　“哈哈，对面那个庙，还真像！”几个医生笑起来。
　　对面那个庙！！若嫣暗想：原来这医院里的医生这样称呼我们医院。中医医院的建筑很有中式的风格，楼层不高只有四层，屋顶是青砖绿瓦，有飞檐斗拱结构的四阿顶式的建筑。若嫣本还引以为傲，不像其他现代化建筑的中医院毫无特色，在这样古色古香的环境里看中医，多有气氛，没想到竟会被西医同行如此看待，言语间显然带着些微的鄙夷和贬低。
　　若嫣心里顿时有点厌烦，便转头打量了一下，应该都是毕业有几年，有一定临床经验的年轻医生。也难怪，其实真正的医学名家，不论中医西医，都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对未知的领域有敬畏，对别人的成就有尊重。反而越是这种有了一定经验，可以独挡一面，却又没到真正博闻强识的年轻医生，越是容易高傲和质疑别人。
　　还有让若嫣生气的是，周围还有很多病患，他们几个医生这样说笑中医一番，病人听到会怎么想，无形中在病人心里造成“中医无用”的印象。
　　若嫣撇撇嘴，随着一拨一拨人潮分别就近进了电梯，来到8楼妇科病房，那几个医生当中也有人下了电梯，拐入办公区。
　　这里环境整洁，窗明几净，米色和青绿色色调的病房，看着十分舒心，来到护士站，正好看到许雯在电脑前。
　　“嗨，雯雯！”若嫣和雯雯是从同一个城市来到这里打拼的。认识了之后虽谈不上好朋友，但有事的时候会尽量彼此帮忙和关照。
　　“若嫣！”雯雯从抽屉里把处方单递给她。
　　“谢谢你，忙不？”接过处方，若嫣感激地微笑着。
　　“嗯，挺忙的，一天好几台手术，医生忙，我们护士就跟着忙。你呢？”
　　“我那里病人不像这里这么多，我们没有病房，不用值班，没有手术，所以还好。”
　　“我们护士每4天一个夜班，人都老了，你看我白头发都出来了，哎，你说我要吃点啥补补吗？”
　　若嫣露出认真的表情，“护士夜班整夜不能合眼，确实蛮耗人的”，说着拉过雯雯的手，就给她把起了脉，再看了舌苔。
　　“你值夜班的时候可以泡点枸杞菊花茶，清清虚火，因为值夜班容易伤阴耗气，平时可以吃点西洋参，滋阴补气的，药店有切成薄片的那种，可以嚼服，比较方便。”
　　“你是中医啊，给我也看看吧。”很多人觉得中医搭搭脉就能知道身体哪里不好，貌似很神奇。雯雯的同事看到若嫣这架势，觉得她应该是个中医大夫，也凑过来，想请若嫣搭搭脉。
　　看到若嫣白皙剔透的皮肤，羡慕地说到，“中医大夫就是懂得保养，看你皮肤多好呀，我觉得我脸上都开始长斑了，而且越来越明显。”
　　这时又有两三个护士凑过来听，也想搭搭脉看看。女人总是对如何让自己保持青春美丽的话题最上心。
　　若嫣接过她的手，搭脉、看舌苔，询问了一些问题，很多护士因为长期夜班，并且平时工作强度大，责任大，所以容易出现内分泌失调的症状，比如月经失调、面部色斑、脱发、烦躁易怒等，若嫣给她们提出一些养生建议，和简便中药处方代茶饮，或者适合的中成药。
　　雯雯翻开刘海下面的头发，露出好几丝白发，“你看我白头发都出来了，要不要吃点首乌啊。”
　　广告果然是洗脑第一杀手啊，不懂中药的人也知道首乌对头发好。
　　听到“首乌”这个词，顿时想起刚才几个医生嘲笑中医院的时候，说中医师给病人服用首乌，造成病人肝功能损害。不管眼前这些小护士们有没有兴趣和理解力，若嫣不自觉地就想多说几句。
　　“制首乌的功效里面确实有填精补肾，乌发养血的作用，在安全的剂量范围内合理用药，你是适合吃的。但是《药典》里面说了长期大量服用容易引起肝损，所以我不推荐作为保健品长期服用。医生用的时候就是遵循达到疗效就停用的原则，并且定期检查肝功能。这样使用就没有问题。很多人当做是补品长期吃，并不遵循医嘱，结果引起肝损，搞得这药名声很不好，让医生在有些很适合用的病情中开起药来反而畏首畏尾，这样的现象其实对患者来说是个损失。”
　　小护士们其实也不大懂，只随声附和两句，“嗯，是呀。”
　　若嫣自觉说的太远了，马上转回来，“中医的补益，并不是随便吃些名贵的补药就好了，而是要根据个人的体质，选择合适的方法，也许需要的并不名贵。其实对头发好的药有很多，就你的体质来说主要是养血，回头我手机上发你几个中成药，吃起来方便，另外，情绪、休息、睡眠都有关系，也不能全靠药物。”
　　“嗯好。”雯雯连忙道谢。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啦，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回头请你吃饭啊。”若嫣告辞离开。
　　转身走出几步，听到背后护士站又想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去对面中医院配点菊花枸杞吧”，
　　“管用吗”，
　　“试试呗”，
　　“中医感觉好高深”，
　　“还是补补吧”，
　　“要这么讲究吗，你说中国人坐月子那么讲究，国外就没有坐月子这一说”，
　　“哎，陈医生，外国女人听说一生产完就吃冰淇凌，你在国外上班的医院是不是这样？”
　　“那你相不相信中医”……
　　原来护士站的高台下面还坐着他们这里的医生，貌似海归背景，若嫣不由自主回头瞄了一眼，不就是刚才那几个医生之一嘛，放慢脚步，留神听着。
　　沉默一阵，一个清朗但沉稳的声音响起，“标准不一，不可控，不明确”，随即轻笑一声，略带戏虐地说，“心诚则灵”。
　　“……”
　　若嫣不由自主皱下眉头，有点气恼，还带着莫名的失望，“什么嘛，什么心诚则灵，就是说中医是安慰剂效应喽，不把中医当做一门科学，一点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还海归呢，见识浅薄……”，吐口气，静下心来，暗暗下了决心，“算了，先把雯雯调理好了，让事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