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文合集》缘卿Leslie

2、第 2 章

　　烟花三月，他望着窗外争相斗艳的花草随意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
　　村长家的小孙子远远的跑来，扒在他的窗口。
　　“先生，有您的书信，好像是从洛阳寄来的。”
　　他扣弦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多谢，累了吧，进来喝口水。”
　　小童摆了摆手。
　　“不了，我要跟虎子他们去抓鱼。先生识得洛阳的人？”
　　他凄凄是笑了下。
　　“不过是旧时故友罢了。虽说入了春，河水还是凉了些，你们多加注意别着了风寒。”
　　“知道啦，先生。”
　　他望着小童远去的背影松开了琴弦，几道深深的红痕印在指中。他小心翼翼的拆开这封写着熟悉字体的信。
　　吾弟亲启：
　　弟离洛阳十数载，姐心甚忧，派人多番打听终得弟所在。洛阳早已江山易主，将军亦被奸人所害惨死沙场。姐自知命数将近，只望死后入那阴曹地府能与将军相会。但姐有一子尚幼，怕去后无人照应，劳弟牵挂，望弟入京见姐最后一面。
　　姐上
　　他突然起身，不经意碰倒了身后的木凳，走到破旧的衣柜前打开了它。
　　他每日都会将行囊收拾好放在柜中，期望着那个人能找到自己，而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与那人一起离开，但现在怕是永远不可能了。
　　他盯着衣柜看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抽取行囊上盖着的裹琴布。
　　他走回桌前，抚摸着这把掉漆的旧琴，小心翼翼的将它裹好背上，拿起行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草屋。他匆匆向村长告了别，踏上了那条回洛阳的路。
　　洛阳，依旧和从前一样热闹。他跋山涉水走了十几日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路边已有牡丹开始绽放。他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有些泪目。

　　那年，他刚及志学之年，丧父丧母的他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姐是洛阳有名的舞姬，受邀在牡丹花节上跳那曲杨贵妃的霓裳羽衣舞。
　　不想牡丹节前几日姐姐风寒入体不能起床，洛阳贵胄众多，若是失约得罪了他们，姐弟二人便难有容身之处。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打扮成女子的模样代替姐姐来跳。
　　牡丹节那日，他站在那牡丹丛中砌起的高台之上，看着底下熙攘的人有些害怕。忽然挂起大风他没有站稳从高台上摔落，一个身影从远处飞来接住了快要与地面接触的他。
　　那人与他站在花丛中，阳光洒下来映在那人刚毅的脸色，他不由的看呆了。
　　“没事吧？”
　　他害怕自己代替姐姐的事情暴露只是摇了摇头。
　　“将军，柳尚书请您过去一趟。”家仆打扮的人走来打断了他们。
　　“你的舞很美。”那人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
　　“将军。”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即使很多年后他也无法忘记那日的场景。
　　牡丹花节后，他与友人去了江南游学。路上收到姐姐的来信，信中时时提到正在追求姐姐的一位爱慕者，能入的姐姐眼的想必是个天之骄子。
　　他们在游历中到了扬州，没几日也收到了姐姐的书信，说是那人已经派人来提亲了，让自己早些回来。
　　夜间，友人拉他去了扬州出名的烟花街。他不愿进去，与友人拉扯起来，撞到了他人。他回首连忙施礼道歉，发现自己撞到的竟是将军。
　　“你是云儿的弟弟？”
　　“您认识家姐？”
　　他有些诧异将军认出了自己。
　　“我听云儿提起过，说有个孪生弟弟在江南游学，看你们如此相似的面孔果然没猜错。”
　　他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有些欣喜。
　　剩下几日他与将军四处游览风景，谈论古人文学，逛夜市时他看上一把古琴可惜囊中羞涩，将军第二日便送到了他的客房。他知道这个有着刚毅外表的男人，肚子里的墨水也不比自己少。两人都有些相见恨晚。
　　扬州的游历结束后他与友人告别，跟着将军的人马回洛阳，两人一路畅谈十分愉悦，他也知道了将军便是那个要娶姐姐的人，愉悦中不免有些酸楚
　　“云儿与我成亲后，你要多来我府上与我叙叙。”
　　听到将军的话他倒茶的手不由的抖了下，被热水烫到的手顷刻便红了。将军连忙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到嘴边吹。
　　他的心扑通扑通的想要跳出来一般，将军抬头看到脸泛红晕的他竟呆了。
　　他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轻咳一声缓解这份安静。
　　“你和你姐姐一样马虎，小心些。”
　　“是。”两人也不说话了，他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将军看着他，就这样持续了许久。
　　姐姐新婚后某日将军突然气冲冲的找上门。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愤怒。
　　“什么？”
　　将军紧紧抓住他的双臂，眼中皆是血丝，就这么瞪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时候跳舞的人是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默默的不说话，将军的手劲越来越大，他有些忍受不住。
　　“疼。”
　　将军松开手，用手遮住脸哽咽的笑着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傻子，哈哈哈哈。”
　　看着空空的门外，他随即起身收了些细软带上那把将军送的琴不告而别，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毁了姐姐的幸福，只有自己消失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他回到洛阳的当夜，姐姐便去了。姐姐的处境已不复当日，将军死后奸人进献谗言府邸家产也都抄没了。下葬当日只得一口薄棺，埋在城外荒郊竹林。
　　“舅舅，我们去哪？”
　　他看着眉眼间都透露着那人风采的外甥。
　　“扬州。”
　　完
　　缘卿
　　Lesl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