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光走来的你》柳风回

11、恐惧症

　　连程第一眼注视到他身旁站着的女人，她的姿容出众很难让人移开目光，黑发如瀑，朱唇皓齿，眉目间敛着清冽的气息，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你感慨气质这种东西的存在。

　　顾余景正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像是有所察觉般抬头看过来，目光顿了顿，沉静地打量她。

　　他今天有些不同，穿了件黑色衬衫，一丝不苟地正装，衬得眉目有些冷淡疏离，电梯门缓缓合上，连程正想装作不认识，他却伸手隔开快要关上的电梯门，转头低声和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她垂眸低笑，看了他一眼点头离开。

　　只看背影，都让人心头微动。

　　连程看他进来，按了关门键，他转身面对着她，电梯往下运行，他走近了两步，呼吸几乎贴着她，“不打招呼？”

　　连程迫于压力，视线不敢对上他，干干地笑了一声：“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他像是存心的，又走近了一步，“不巧，你看起来像是要避开我。”

　　连程退后一步贴在电梯壁上，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到红色的楼层数字一直在跳，29，28，27……脑中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那晚他拉着她的手，说：你的疼痛别人没办法帮你承担，你得自己上心……

　　她低下头，喃喃道：“没避开你，只是……”话音未落，电梯忽然卡住，摇晃了两下发出“呲呲”的声音，连程被晃得有些站不稳……

　　第一反应是，电梯事故？

　　顾余景立马扶住她，转身从下到上把每一层电梯都按了。

　　连程有一瞬间的茫然，电梯在下坠，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连忙贴紧内壁。

　　顾余景按下报警按钮，然而并没有反应，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别怕。”

　　“嗯。”

　　她看过很多关于电梯事故的新闻，知道碰上这个事有多惊险，但此时此刻好像并没有多害怕恐惧，也许是因为身边还有个人。

　　……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更久，她已经不能感知到底是多长时间，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温暖似乎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

　　电梯发出“咔咔”的声音，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然后停住了，顾余景尝试离开靠着的内壁，走了几步，连程定定地看着他，一步惊心，不敢移开目光。

　　他要放开她的手，连程连忙握住不让他松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抚似的示意，“没事。”

　　连程固执地摇头，她怕电梯忽然又下坠，这楼这么高，他走一步都是危险。

　　头顶的灯闪烁不明，他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正想询问，忽然看到他伸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抱在怀里，呼吸声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扰得她有些心乱，“害怕？”

　　连程懵住了，无所适从地摇头，抱得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也许还有她的，有些快。

　　电梯没有再往下，似乎就卡在了这一层，周围寂静无声，头顶的灯在闪了几下之后也终于灭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的气息有些重，像是强自撑着：“别担心，我总是在这里的。”

　　耳边是压抑的呼吸，刻意压低的喘息，连程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想问一句却被他放开，离开相近的距离，隔着黑暗根本看不清什么。

　　这时，电梯门外传来声响，有交谈声，不一会儿，门被敲响，“有人在吗？”

　　顾余景在门上拍了几下当做回应，外面立马传来声音：“我们马上打开电梯门，你们在里面再撑一下！”

　　支援的人到了。

　　隔着黑暗，连程问他：“你没事吗？”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声音平稳听不出异样，“没事。”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电梯卡在了两层中间，顾余景让她先上去，外面的人伸出手，他提醒道：“她右手有伤，不要拉她右手。”

　　连程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外面的灯光，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的汗水，脸色很白，微微皱着眉，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连程没在这个时候犹豫，借着力量上去了，立马有人去拉顾余景，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拉着，他很快借力上来，几个救援的人问有没有受伤，他摇摇头，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连程看他一步步走近，笑着站在她面前，“不送你，自己能回去吗？”

　　他不对劲。

　　连程点点头。

　　他笑了笑，努力维持平稳：“行，那我先走了。”

　　连程看他走进另一部电梯，按下楼层，关门，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没动，站在这里等，确定电梯停在-1层，她按下另一部电梯，跟着下去。

　　地下停车场，门打开的瞬间连程就睁大了眼，他靠在远处的一根墙柱上，弓着身在剧烈喘息，一手按着胸口，手上青筋泛起，大口喘着气，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他微微偏头看过来，眼中揉进一片惊诧，然后便掩藏在漆黑的平静后，他直起身，半个身子靠在墙上，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连程说：“我跟着你来的。”

　　他眼底又涌起诧异，大约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静默了一会儿，朝她招了招手，“来，扶我一扶。”

　　连程连忙跑上前，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扶住他时轻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有点幽闭恐惧症，怕吓着你，才没说。”

　　连程有些怀疑，但他呼吸急促，她没有再多问。

　　“我的车在前面，车上有药。”

　　连程扶着他，几步路走得有些艰辛，他靠在车旁，把钥匙递给她，“在前面的格子里，白色瓶子那个。”

　　连程连忙打开车门去找，格子里有零零散散一些药，她很快找到他所说的白色瓶子，拧开盖子问他：“几颗？”

　　“两颗。”

　　连程连忙倒出两颗给他，想起来没有水，又弯身去车里拿水。

　　他接过水，又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中的药瓶，“吃了药就没事了，别担心。”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倚在车上努力平复呼吸，看到她一直没移开目光，笑了笑直起身，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幅表情我还以为自己得的是重病。”

　　“真的不要紧吗？”

　　他笑：“小时候被困过电梯，心里留下来的毛病，休息会儿就好了。”

　　连程看他脸色不那么青白了，呼吸也顺畅了些，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揉了揉她的头，“这么不放心？”看她难得没抗拒，笑了笑，“走吧。”

　　他要上驾驶座，连程说：“我来开。”

　　他没做争辩，绕过车子去了副驾驶，一副什么都顺着她的姿态。

　　坐上车，系上安全带，看她启动车子，沉默半响说：“你右手有伤，其实不该让你开车的。”

　　车已经开上了坡道，他现在再说这一句，其实也是妥协之后的纵容。

　　连程一直注意他的情况，车开出一段路后，他呼吸渐渐平缓，靠在车上像是睡着了，她渐渐放下心。

　　车开到他楼下，熄火，他睁开眼。

　　“车你先开回去，明天我去恰意拿。”

　　连程说：“我打车回去就好。”

　　他没同意：“太晚了。”

　　夜晚9点钟，怎么都算不着晚。

　　他说完就推开车门下车，一点都不想拿回钥匙，连程喊住他，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如果不舒服记得去医院。”

　　路灯照着树影斑驳，他的眼里似乎也落着点亮光，语声缓慢：“好。”

　　连程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忘记联系季非了，停车去拿自己的手机，果然有未接来电，她打回去，季非劈头盖脸就蹦出一段话：“你到哪去了？餐厅我都找了回去也没看到你，刚刚听到有什么电梯事故，你没遇上吧？”

　　连程沉默。

　　“擦，手气这么好？”

　　连程“嗯”了声。

　　“你没事吧？！现在在哪里啊？”

　　“我没事，你在一楼等我，我马上到。”

　　季非在一楼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人，还是一个开着路虎回来的人。

　　“什么情况，碰上人生际遇了？”

　　一看那车牌号，还很眼熟。

　　连程无奈：“顾余景的。”

　　季非立马用一种有奸情的表情看着她，“看来真是人生际遇啊。”

　　连程就知道逃不过她的八卦之心，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经过。

　　季姑娘还挺有良心，拍了两下胸口表示自己很担心，“还好你没事，还好有顾男神陪着你。”

　　关心完她，想起还有她的男神，“顾男神没什么事吧，我听说有些幽闭恐惧症的人症状挺严重的，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连程想起他苍白的脸色，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额头是细密的汗珠，还有他微微回避的话语……

　　“喂——你在想什么？”

　　季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连程回过神，“没什么，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