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起》枕湖月

10、渡口城

　　林老夫子点头抚须微笑，他最喜欢重云起这点，虽然长着一副俊美至极的风流相貌，但是心怀仁义极有耐心。王媒婆这般纠缠他，重云起也没怀恨在心，只是躲远些，见面该打招呼还是打招呼。
　　林老夫子对他一笑：“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你也不用再管了，我帮你给处理了。”
　　重云起点头道谢。

　　这时刘月娥走过来，抱着一个大包裹“砰”地放到桌子上。重云起抬头一看，刘月娥眼圈还红着，好像偷偷哭过。他心下一揪，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一直从心里蔓延到眼中。
　　刘月娥沉默的打开包裹，看着重云起说道：“这个红色的包是你们路上的吃食，这包油饼是刚炕出来的，有些烫，背着包的时候别贴在身上。这个蓝色的包里放着几个砚台，这还是你夫子在京里做官的时候买的，一直没舍得用。你虽然在咱们小镇上长大，也别什么都拿不出手让别人看清了。这个黄色的包是几身厚实衣服，这是我前几日做好的，要是不大好看你就在里面穿，保准暖和。”
　　重云起三岁就来到了镇上，话都说不清整日只会喊着“爹爹”，身边却只有一个看起来也是个少年的哥哥。刘月娥见他小小年纪可爱又可怜，没少帮衬着他。这包裹里的吃的都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有些一看还是刘月娥现买的。

　　重云起看着刘月娥絮絮叨叨的扒拉着包里的东西，忍不住偷偷抹起了泪花。刘月娥一会没见他说话，抬头见他眼里泛着水光，忍不住一把抱住哭了起来。
　　娘俩哭唧唧一会，林老夫子拉都拉不开。好半晌，刘月娥才缓过来，拉着重云起的手千叮嘱万嘱咐。
　　重云起给两人留下一大坛酒，这是桃红用自己最有灵气的花苞酿成的酒，自从他化形之后，十年才开了一次花，这酒也就只有几坛。重云起叮嘱道，这酒可不能乱喝，三五天喝上一小盅，能驱病养身活到一百多岁。

　　一切收拾妥帖后，重云起和桃红站在镇子的门前，看着身后来送别的亲友，用力的挥挥手。在车夫的催促下坐上马车，带着满满的东西一路回头向镇外驶去。

　　直到重云起再也看不清身后的人影，才怅然的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声。这时，他的上衣口袋挣了挣，一只碧绿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重云起离别愁绪一扫而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小绿鸟愤怒的瞪着他。

　　在结界中重离告诉他带着小青鸟，他出来便带着一副慈祥的笑容开始诱拐这只毛茸茸的幼鸟。但是小鸟根本就不摆他。
　　重云起知道了小鸟并非凡品，能懂人言，便好话说了一箩筐，可是小鸟只会斜着眼睛鄙夷的看着他。说急了还叽叽喳喳顶嘴，她忘不了重云起偷吃了她的两个果子。

　　重云起碰了一鼻子灰，还是桃红看着他俩有趣，见一人一鸟吵累了便拿出他自己做的点心果饮出来，让他俩吃点东西歇歇。结果小鸟闻着香味跳过去吃了第一口，眼珠子便瞪圆了起来。
　　然后，重云起便没有再吃到一口点心。小青鸟边吃自己的边看着重云起，一见到重云起拿着东西要吃便一下闪过去一口叼走，她跳来跳去速度快极简直成了一道残影。重云起几次伸手硬是没有抢到一块，还被啄了几口，气的叉腰站着盯着这个小不点。
　　桃红还怕她噎着给她倒果饮喝，小青鸟吃饱喝足挺着小肚子在桃红肩上跳了几下便不走了。重云起觉得自己简直高估了这只神鸟，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吃的傻子，和她讲道理摆条件都不如一块桂花糕有用。

　　将这只小鸟勾搭成功后，竟引得重离从结界中出来，上下看了这只小鸟一会儿。小青鸟被重离看得毛骨悚然，一声不吭的缩在桃红的肩膀上像个小鹌鹑一样。重离对重云起说道：“这只鸟或许来历不凡，还是给她换个颜色吧。”说完广袖一挥，小青鸟变成了葱绿葱绿的小绿鸟。

　　小绿鸟自从变丑了之后，整只鸟都受到了打击。她头顶的翎羽耷拉下来，尾巴也不翘了，只要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羽毛，两只豆眼立马挤出两泡泪来。偏偏还敢怒不敢言，憋得小身子一抖一抖。
　　偏偏重云起还喜欢看她那身大绿的绒毛和这幅丧的不行的样子，总忍不住喷笑出声。常惹来小鸟愤怒的叽叽喳喳声和一顿乱啄。

　　离开云宗招生还有些时日，一人二灵走走停停也不急着赶路，索性欣赏了一路不同的风情。待到了离开云宗极近的渡口城，立马感觉一变。
　　重云起他们刚进了城门，便见天上一人踏剑而来，稳稳当当的降至地面，一挥衣袖潇洒将灵剑收起，负手向街旁店铺走去。重云起他们一路还没有见到一个修士，这么一进城门便开门红，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位修士的背影，将人和剑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的看了遍。

　　修士大多灵觉敏锐，那人立马转身凌厉的看向他们，见他们三个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叹和好奇，眼神收起略一点头便转过身去。
　　这渡口城来来往往竟大多数是修士，加上几日后开云宗招生，每天都有修士带着一些少年少女从天南地北赶来，渡口城人满为患。有像刚才那位仁兄御剑而下的，也有骑着灵兽悠然而来，重云起甚至见到一辆由四只神骏灵兽拉着，镶嵌着各色灵石的兽车。风吹起车上鲛纱的车帘，重云起隐约看到里面倾城的侧颜。
　　重云起咽咽口水，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他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人有时候买东西都不用银子，用一种晶莹剔透的石头。这里的姑娘不像其他地方的走在街上含羞带怯，有些甚至衣着不那么严实。这街边的摊主很少叫卖，甚至有的盘腿而坐，闭上眼睛也不怕别人拿走... ...

　　他们走了一上午，该看的都差不多了，吃了顿饭才开始打听起有没有房子要卖。桃红要在渡口城定居下来。
　　开云宗是一品宗门，重云起去开云宗当弟子，带着桃红不合适。桃红是灵修，只要修为比他高的修士一眼就看出。而像小青鸟就不一样了，她只是懵懵懂懂有了灵智，还没能修炼，重云起带着进去倒也无妨。索性重云起听从重离的建议，在开云宗附近的渡口城给桃红买上房子，以后还能常见。
　　当夜，重云起住进新买的房子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狠狠的闭上眼睛。明日就是去开云宗的日子，自己以后就要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了。他的右手轻轻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含着淡淡的笑意睡去。

　　开云宗是这片大陆三个一品宗门之一，实力雄厚底蕴深沉，每十年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子弟都引得无数天才前来，但入门的却寥寥无几。
　　第二天凌晨天还是浓墨的黑，城中就有些少年收拾妥帖，深吸口气推开门向城外走去。开云宗这种宗门都是远离尘世，在深山灵脉中寻处福地建立宗门。山路崎岖，若是走去，恐怕得走一天一夜的路程。一些不会御剑的少年得提前一天出发，今晚，还要在山里过夜。

　　这些没有修行的长辈，自己又没有灵力的少年自然包括重云起。不过他不着急，睡到天光大亮，吃了顿可口的早饭，便将还在熟睡的小鸟塞到口袋里和桃红告别。走时，已日上三竿，要说爬山，他还从没怕过。

　　重云起带着小绿鸟走出城外，到了山脚踏入山林，他俩俱是一愣。一种模糊的气息充斥在这山林间，让人一进入便神清气爽飘然若仙。
　　重离的声音飘入耳中：“开云宗不愧是一品宗门，连山脚都灵气不少。”
　　“这便是灵气？”重云起伸出手来朝空中一抓，仿若抓住了一些雾雾霭霭的东西“为什么我平日里感觉不到？”
　　“这些庞大的宗门地底必有上品灵脉灵气充裕，一些悟性极高的修士即使未修炼也能感觉到。而平日里的地方往往灵气杂驳，若是未得引导，是感应不到的。”
　　重云起点头，扬眉笑道：“那我岂不是悟性极高，哈哈哈。”

　　重离“嗯”了一声：“还有那只小鸟。”
　　重云起低头一看，只见小绿鸟从他口袋里钻出脑袋来，整天带着不屑表情的眼睛睁圆了，呆呆愣愣的昂着脖子。重云起感觉到刚才那股灵力在她身边聚集流转，最后没入她身体。
　　“小绿这是怎么了？”重云起暗暗问重离，小绿是他给小青鸟起的名字，小青鸟出声在山林中，懵懵懂懂间所见眼前皆绿色，竟也没反对这个名字。
　　“她天赋极高，这般小的年纪，即使未得修炼法门也自行引气入体，极为罕见。她这般灵异，怀璧其罪，你日后应多注意。”
　　重云起忙不迭点头。

　　他喜气洋洋的看了小绿一眼，自己的小弟都这般厉害，自己岂不是手眼通天的大仙。他尽量放轻步子继续向山上走去，小绿在修炼，还是不要打扰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