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倾城照影来》清酒凉茶

2、山雨欲来风满楼

　　成帝十九年，上京皇宫。

　　合欢殿中，红色纱帐随风轻动，倾城斜斜地靠在蜀锦织的软榻上，一头墨色长发如水般散开来。突然，倾城眉心一皱，睫毛微动，勉强睁开眼睛。

　　“雪衣，雪衣？”倾城撑起上身向帐外看去，殿中不见一人。

　　“吱呀”一声，雪衣推开殿门，快步走向帐前，隔着帐子向倾城公主稍一福身，而后又轻声问道：“公主殿下可是要起身了？”倾城微微应了一声，雪衣连忙上前搀扶倾城起来坐在榻上，又将鞋、袜、衣物等一一拿来与倾城换上，方扶着倾城到梳妆台前坐下。

　　倾城如今年方十八，样貌出落得越发精致，像极了她母亲，性格却不似她母亲那般刚烈，更多的是久居深宫的谨慎小心。

　　倾城的母亲是先皇后宁氏，生下倾城与二皇子后，便撒手人寰了，宫里人都说先皇后貌若天仙，只是性子有些倔强，但最得皇上宠爱。

　　不过倾城从未见过母亲，父皇无事时从不来看倾城，即使是来了也不过问些功课，别无他话。关于母亲的事，都是倾城从梨落姑姑口中得知的。

　　梨落是圣上的亲妹妹，倾城的亲姑姑，静和长公主。如今已侍奉在青灯古佛旁，一生不嫁。

　　雪衣正为倾城梳洗着，只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一名宫女通传说景贵妃打发人来瞧公主起身了不曾。倾城方知景贵妃有事等着，便命雪衣简单挽了个凌云髻，用完早膳漱过口，方乘着轿辇往“有凤来仪”去了。

　　“有凤来仪”是皇上特赐景贵妃的寝宫，寓意“箫韶九成，凤皇来仪”。且景贵妃是太子和大公主的生母，今下后宫主位空缺，便由景贵妃执掌凤印，管理六宫事宜，位同副后。

　　轿子行了一会方至“有凤来仪”。雪衣上前掀起轿帘，将倾城扶下轿来。又吩咐了宫人们在外等候，便搀扶着倾城进了“有凤来仪”。

　　一进内殿，倾城便见除了主位上的景贵妃，祁妃与大公主顾潋月也在。忙上前几步，微一欠身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景贵妃笑着朝倾城颔了颔首，倾城又向祁妃与大公主行了礼，方入了座。

　　景贵妃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两口，向三人道：“再过几日便是先皇后祭辰，本宫想着今年就不必大操大办了，还是依着平素祭祀的礼制，既不奢靡又心意俱到，你们以为如何？”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祁妃忙赔笑道。

　　“其他事宜皆可从简，可主事一职必要挑个有资历的人才是。”顾潋月朝景贵妃笑道，“母妃可是已有中意的人选了？”

　　“镇远将军宁易如何？”景贵妃笑着说，“边关战事已平，前几日皇上就已下令召宁将军回朝，算起来今明两日就能到了。那孩子虽然年轻，但到底是身经百战，本宫瞧着十分受用。加之他又是先皇后的亲外甥，主事一职便非他莫属了。”

　　景贵妃此言一出，祁妃与顾潋月皆点头称是。

　　倾城低头摆弄着手上的一串玉石，心道：“这女人分明是想借此事在宫中立威，假模假样，真是倒人胃口。”

　　见倾城不语，景贵妃瞥了倾城一眼，不悦地问道：“倾城以为如何？”

　　倾城听到景贵妃声音里透着些许不耐烦，连忙起身回道：“倾城代母后谢过贵妃娘娘。”景贵妃方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倾城最识大体。”

　　“可不是嘛，”顾潋月摇着圣上特赐的碧痕麝月扇，冷笑一声，朝倾城说道，“倾城妹妹如此懂事，若是先皇后看了，不知该多欣慰呢。”

　　倾城扫了一眼顾潋月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难怪父皇如此疼爱皇姐，原是皇姐聪慧。不仅能揣摩活人心意，竟连那逝去多年之人也看得透透的，当真叫妹妹佩服。”

　　顾潋月本想羞辱倾城一番，不料却反遭其辱，当即脸色大变。正欲发作，却触到景贵妃制止的目光，只得强忍住心底的怒意，瞪了倾城一眼便不再做声。

　　祁妃方欲开口，却陡地被景贵妃厉声打断：“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其他事宜改日再议。”

　　“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三人起身向景贵妃福身一礼，随宫人出了殿门。临踏出门槛时，倾城侧首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顾潋月，不禁有些难过。不知从何时起，皇姐越来越在乎父皇的恩宠，竟也因此而视自己为眼中钉。倾城不禁在心底长叹一声：果然在这深宫中，没有一丝情谊可寻吗？

　　“哐啷――”景贵妃怒容满面地将一只描金茶盏砸向方才倾城坐过的位置，怒声道：“好你个宁湘兰，活着时处处与本宫作对，死了竟还要留个人在此处碍本宫的眼！”

　　“娘娘!”站在一旁的嬷嬷见状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捧着一条丝帕递与景贵妃。“娘娘当心烫手，何必为了几个不打紧的人费心神。那倾城公主也不过是倚仗宁家，好在陛下还是最看中大公主的。”

　　“宁家？”景贵妃接过丝帕，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宁家还能风光多久？皇上此番召宁易回朝，怕是另有打算了。”

　　“娘娘的意思是――”

　　“素心，”景贵妃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名嬷嬷，沉声道，“你一向话不多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奴婢失言了。”那名唤作素心的嬷嬷忙恭敬的朝景贵妃拜了一拜，眼底略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不安。

　　景贵妃只淡淡地看了素心一眼，便将视线移到殿外。一阵风过，卷起庭下落叶枯枝无数。

　　“起风了。” 景贵妃忽而起身，喃喃道，“怕是又不得几日清净了...”

　　素心心下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尽是藏不住慌乱。

　　殿外忽然变了天，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竟阴云密布，黑压压压一片，似大军压境。

　　殿外风云骤起，空中暗流涌动，似一场阴谋正无声地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