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墙》炫然琰

75、第七十五章 有点委屈

　　天将蒙蒙亮，远处霓虹忽明忽暗。
　　李显翻了个身，压到了烫伤的胳膊，眉头微皱，打开床头灯，调至最低档，撑起半边身子，下了床，抽出桌子上庄然的烟，侧头点着，抱着胳膊，推开窗户。烟圈从窗缝中溜出去，打个旋儿消散在风里，玻璃窗上倒映出清瘦高挑的身影。
　　一根烟抽完，李显看着床上躺成一根面条的庄然，嘴角流出小表情。庄然睡觉之前是一根直线，起来之后就成了一团毛线。睡姿能扭成十八街的大|麻花，但是今天却绷直成了面条，绝对是下意识地不想压到自己的胳膊。
　　李显醒了之后很难再睡着了，俯下身亲了庄然眉间一下，轻轻按下床头灯，关上房门的时候，对面的顾绍章也恰巧出来。
　　“顾叔叔，早。”
　　“疼了？”
　　顾绍章从客厅茶几下拿出医药箱，为方便换药，昨天从医院拿回来一些药水，顾绍章跨着腿坐在沙发中间，嘴里侧叼着一根烟，抬了抬下巴示意李显过去。
　　李显绕过茶几，盘腿坐在了顾绍章的身旁，抬起胳膊，低头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拆绷带，上药更是娴熟，不比专业的医生差到哪去。李显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顾绍章，男人的侧脸刚毅，鼻梁挺直，脸上的表情少之又少，嘴唇极薄。一双大手强而有力，胳膊上肌肉线条鲜明。
　　长时间抬着胳膊有些酸痛，李显刚一活动，就嘶了一下，顾绍章也没想到李显突然抬胳膊，手中的棉签杵上了破皮处。
　　顾绍章手停顿少许，拿过沙发上的抱枕，放在李显胳膊下，手里的动作放缓了很多。这个画面看起来有些违和，顾绍章这种看似粗狂的人和这棉签格格不入，有点像张飞手拿绣花针一样。
　　“我以前带过一个兵，比你还小一点，是我爷爷战友的儿子，老来得子，宠坏了，少爷兵，刚进部队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不愿意带，浑身是刺儿，特别娇气，除了一张脸好看，别的地方没有出众的了。”顾绍章突然开口说到。嘴里的烟燃了一半，他直接拿下来，掐灭在烟灰缸里。
　　“后来有一次实弹射击，他们小组的一个兵不按照规范射击，子弹偏离轨道，命中了少爷兵的肩膀，但是当时少爷兵一声没坑，愣是坚持到射击结束才去了医院。”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了？”李显收回手臂，靠在沙发背上问。
　　顾绍章将药水放进医药箱，走到阳台边上，拉开窗帘，天已经透亮，几缕红彤彤的光线从窗角射进来。
　　顾绍章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开了口，“不，对他彻底改变是他成为全营最优秀的狙击手时。脱胎换骨的变化，还挺惊人的。”

　　庄然睁开眼，迷糊地推开门，闻到了酒酿元宵的味道，客厅里两个人正在准备早餐，其实主要是顾叔叔一个人准备，李显这个独臂大侠帮忙端盘子。
　　“田螺姑娘，您都这样了，还跟个小蜜蜂似的呢。”庄然上前接过李显手里的餐盘。
　　“快去洗漱吧，庄小然。”李显把庄然往洗手间推了推。

　　洗漱之后，庄然精神了不少，就是头发绑的有点不走心，平时在宿舍里梳小辫子也是随意糊弄的。这回李显胳膊受伤，没人帮着他了，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李显实在看不下去庄然这满头凌乱样，抬起胳膊帮庄然重新梳了一下。
　　“啧，胳膊受伤了，都拦不住你这十级的强迫症，我操，等会出去我就把头发剪了，就留你这么长。”庄然指了指李显。
　　“你舍得么？”李显根本不相信庄然的话，他太了解庄然了，这发型是和小爸爸陶然保持统一，这么多年了肯定舍不得。
　　“嘿，李小显你这么激我可没劲儿了啊，我还就不剪了，留着。长发及腰怎么滴？”庄然一边吃酒酿一边说着。
　　顾绍章看到两个人拌嘴也神色一缓，“下午几点的飞机？我送你们。”
　　“三点，顾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呗，我老妈和沈程叔叔的婚礼就后天。”庄然想着顾叔叔肯定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嗯，我，晚上走，还有事没处理完。”顾绍章说。

　　下午庄然和李显刚出机场，李行早就在机场外面等着了，看到自己弟弟胳膊上绑的绷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怎么和庄然在一起之后，弟弟就总受伤呢，刚车祸没多久，这又烫伤了，所以对庄然都没有了平时的笑脸相迎。
　　乐队其他人上了李显助理开的另一辆车回了学校，庄然坐在李行的车里，他能感觉对李行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李显当然也能察觉到。
　　“哥，就胳膊破了层皮。没事，小伤。”李显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李行没有理他，回过头问看着庄然。“回家还是去我家？”
　　庄然心里也挺难受的，他也理解李行这态度，他还是打算先去李显家一趟，毕竟李显是和自己出去受的伤。
　　“直接回家。”李显攥了攥庄然的手，抢先回答。
　　李行看李显这维护的架势，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连哼都不愿意哼了。
　　家里还是薛妈妈一个人在家，三人进来，薛小姐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儿子胳膊上的伤，眼圈直接红了，说话声都变了，“显显，你这又是怎么了？”
　　一个又字让庄然窘迫地都不敢抬头看薛阿姨了，小黑猫哪识人类之间复杂的氛围，撒着欢往庄然身上爬，像儿子终于看见了爸爸似的，不抱着肯定就不行了。
　　庄然无奈地抱着小黑猫，好久都不见了，这个小东西又胖了一圈。以前那点别惹我的风范在薛小姐的影响下都消失殆尽了。
　　这边李显又详细解释了一遍，当听到顾绍章这个名字的时候，李行明显愣了一下，没想那么巧，若是顾绍章不在那，后果真是难以想象。李行就是再傻也听出来顾绍章和庄然的关系匪浅了。心里的责备也降了一分。
　　庄然没有留在李显家里吃晚饭，他把带回来的礼物留下了，谢绝了李行的相送，把顾叔叔塞到行李箱里的药水交给了李显，叮嘱晚上李院长回来的时候换下药。
　　一个人打车回了家，拖着行李箱，望着窗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风景，都有些陌生了。去了上海没几天，回到北方，天气一下转凉了好几度，路边的树叶开始褪去翠绿，闪烁着微黄的身影了。手里还抱着小黑猫，他怕李显的伤口感染，就把它带回来了。小东西窝成一团，躺在庄然的腿上打着呼噜。
　　回到老妈家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卧室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只是床头的小桔灯不见了踪影，可能是陈淑贞女士拿走了，放在了新家里了吧，拉着行李箱，拿着钥匙打开老爸他们的房门，还好里面不是一片冷清。
　　老爸庄哲和小爸陶然都在，俩人还是老样子，小爸横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老爸的腿，戴着无框眼睛，看着书。俩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齐齐抬头，有点吃惊。
　　“儿子，回来怎么都没说一声，小爸接你去啊，自己一个人打车回来的？”陶然光着脚走到门边，搂着儿子的肩膀又回到沙发上。
　　“没，李显哥哥接我们的。”庄然放下小黑猫，语气里透漏着沮丧和疲惫。
　　庄哲和陶然对视一眼，猜着肯定是出了什么情况，否则儿子的情绪不会这么低落。
　　“儿子，怎么了？”庄哲揽过儿子的肩膀温声问。
　　客厅里的电视说着相声，电视观众被逗得笑声一片，电视外的三个人却平静的很。
　　庄然突然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鼻音有点重，“李显吃饭碰到一堆闹事的，当时我不在，我和师兄待在师傅家里，还好有他碰上了顾叔叔，没受伤，最后他被店里的服务员端出来的热水给烫伤了胳膊，师兄给找的医生，处理了，现在正换药呢，估计得一个多月能好，回头找姥爷要点烫伤膏。”庄然说完歪着头搭在自己老爸的肩膀上，叹了口气。
　　陶然从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自责，“儿子，事发突然，别瞎想。回头我们一起再去看看小显好不好？”
　　庄然一直表现的很成熟，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又和姥爷学医那么多年，在外面也算是一个独立的小医生了，所以，太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实际年龄了，他也刚刚二十岁出头，也有迷茫，也有无助，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小树舒展枝桠，枝繁叶茂的假象，躲不过风暴的偷袭。外表成熟的人，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坚强。
　　“嗯，爸爸，我好想你们啊。”庄然把脸埋在了老爸的肩膀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他真的挺委屈的，李显受伤他比任何人心里都难受，但是面对李行的目光时，他的解释都无从出口，就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觉得说出来太过轻浮了。
　　“儿子。”陶然靠在庄哲的另一个肩膀上，下巴抵在庄然的头上，一个吻落在儿子的发旋上。“晚上带你出去吃你最爱吃的老华西火锅好不好？你顾叔叔不是也回来么，咱一起去？”
　　庄然趴在老爸肩上的姿势没有变，伸右手手指弯了弯，表示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