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山河踏遍》陈未翎w

12、劫车行动（2）

　　012 劫车行动（2）

　　现如今，法国人的势力是越来越弱了，别说跟日本人抗衡，恐怕再过段时间，他们就得灰溜溜撤走，到那时，没了叫日本人忌惮的势力，整个上海滩，不就成了日本人的一言堂？
　　那在此之前，将游平朔这种代表了当地势力的人物一个接一个除掉，往后他们想接手上海，可不就更顺利了？

　　游平朔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动乱。

　　……

　　脑袋里诸多纷乱思绪闪过，严钧晟觉得自己都快患上头痛症了，就在这当口，黄包车转了个弯，却猛地顿了一下。
　　车子一晃，前头拉车的哎呦了一声：“急啥啦急！侬素质高一点好不啦！抢着要投胎去伐？”

　　严钧晟缓缓睁眼，瞧见面前的路被一帮小瘪三给堵了。
　　而他们好像是抢了什么东西，正兴高采烈要离开，不巧，就和拐弯的黄包车迎面撞上，还好车夫反应的快，及时停了车，但也忍不住抱怨。
　　那帮小瘪三不是没有眼力见，瞧着车上的人沉着脸，身上的衣裳料子看起来也挺贵，就知道这人不能得罪，所以转过头赶紧道歉，“惊扰贵人，实在是对不住您哈，您请，您这边请走——”

　　车夫又小声嘟囔了什么，这就准备掉个方向继续往前，但严钧晟余光瞥见角落里有双亮闪闪的眼睛格外引人瞩目，简直就像是那里躲着一头狼崽子似的。
　　他没动，就看着狼崽子忽然间窜出来，恶狠狠地咬在了一个小瘪三的胳膊上，咬得人惨叫一声，下意识松了手上还攥着的东西。

　　铛！

　　掉在地上的是一块玉佩，只需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但那玉佩原本是被一块手帕包着的，掉下去的时候却只有玉，手帕还夹在那人手里。
　　坚硬的地面和玉佩互相碰撞，一声脆响，便直接摔成了两半。

　　严钧晟看着那狼崽子一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恶狠狠盯着地上的玉佩，用力握在手里，疯了一样冲着那人又抓又打。
　　但他人太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根本不是那群常年在街头混迹的小瘪三对手。
　　只需一推，他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严钧晟看着他这个模样，忽然间便想起了自己刚到南京那时候的模样。
　　——跟这孩子很像。

　　他心头微动，在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开了口：“住手。”

　　那帮小混混看看他，又看看那死死护着手里玉佩的小乞丐，其中一个人转头冲他陪笑道：“呦，贵人，您这是……”
　　严钧晟没理他，只是冲那小孩勾勾手：“手里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

　　小混混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怎么现在还兴起有钱人来跟他们抢东西来了，但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个瞧着他的动作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感觉，就咬咬牙，过去把小乞丐手里的东西硬生生给抠出来，随意抹了几下之后，陪着笑交到了严钧晟手里。

　　那小乞丐抵抗不过，尖叫一声：“还给我！！！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可是尖叫也没用，他奋力挣扎着，还是被人按在地上，又狠狠踹了两脚，踹得他趴在地上干呕。

　　严钧晟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随意扫了一眼，看见玉佩裂开的尖锐部分上沾染了红色，不由得嗤笑一声：“过来，上车。”
　　小混混一愣：“啊？”

　　严钧晟身子微微往前去了点，方便他们把自己的模样看得更清楚：“我说，叫那孩子上车，没听见？”
　　“……”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满脸眼泪的小乞丐。

　　小混混猛的一看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也想不出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就质疑：“贵人您这是做什么，这不过就是一小叫花子，怎么配上贵人您的车，要小的说啊就……”
　　严钧晟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想聊天，找龙兴的杜长贵去，就说是二爷交代的，要他好好陪你聊上一宿，听见了吗？现在，把人带过来。”

　　在他说出龙兴杜长贵的时候，一群小混混就被吓了一跳，后头听见一句‘二爷交代的’，几个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就腿软脚软，扑腾一下就跪地上了。
　　严二爷？怎么会有人敢冒充他去？

　　他们在这群都是最底层的小混混，平日里自然是没什么机会一睹那些大人物的真容，这时候，最开始觉得他眼熟的那个人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被电打了似的，忽然就回想起来当年那一瞥——

　　多让人羡慕啊，那个时候他躲在角落里，看着汽车上慢悠悠走下来一个人，原本那些个在他们面前威风不得了的大哥们都得乖乖低头，喊上一声：“二爷好！”
　　所以，那个时候他是见过对方的，印象那么深刻，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想不起来了？

　　小混混战战兢兢松了手，又小心翼翼把那小乞丐推到车前头：“二爷，您瞧着。”
　　严钧晟淡淡嗯了一声，“上来吧。”

　　说着，冲那孩子伸出手，也不嫌弃他浑身脏兮兮，本来就又破又旧的衣裳上头还带着泥脚印。

　　小孩脸上还带着泪痕，怔怔看着他，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严钧晟也不急，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吓着了？”
　　然后，便将身子探出来，握住了小孩冰凉的手，“上来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

　　严钧晟一使劲，把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拍拍他乱糟糟的小脑袋瓜，“是啊，回家。”
　　说着，冲着已经看呆了的车夫打个响指：“走吧。”

　　自打小孩上了车，他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些低着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小混混们，让他们自己担惊受怕去。
　　不过是群蝼蚁，碾死他们都懒得动指头，何必多费神去关注呢？

　　黄包车一路晃晃悠悠，等着停在严家大门口的时候，严钧晟下了车，冲着还在发愣的小孩勾勾手，“到了，怎么不下来？”
　　小孩嘴唇抖了抖，怯生生地问：“这里……我真的能来吗？”

　　一边问，一边偷偷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看见面前这小洋房，和周围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之后，忍不住悄悄吞了吞口水，心里慌成一片，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严钧晟笑笑，没说话，只是丢给车夫几块银元，这便伸手将他直接从车上抱了下来。

　　那小孩个头不高，站直了身子大概也就到他胸口，看上去可能十二三岁，但是太瘦了，抱他下来的时候严钧晟都觉得硌人。
　　然后摆摆手，打发车夫走人，这就拉着小孩开门进屋。

　　进去之后，屋里还亮着灯，严艺涵听见动静，高高兴兴从屋里跑出来：“哥哥哥，你快来尝尝，我今天去买的洋点心，可好吃了，我同学说这叫什么慕——呃，这谁啊？你怎么带了个小叫花子回来？”

　　严钧晟从她身边走过去，随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就知道吃，也没见你涨多少肉，不知道吃谁肚子里去了。”
　　严艺涵噘着嘴，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被忽略过去，就哎哎哎喊着跟了进去。

　　进了屋，光线总算是明亮不少，小孩一直傻愣愣的，看着严钧晟走到旁边柜子那儿，随手拿了瓶瓶罐罐过来，然后拉过他的手——
　　“嘶！”

　　严钧晟挑眉，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孩手上那几块被锐利的玉佩边缘划破的伤口上，嘴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还知道疼啊？”
　　小孩抿嘴，紧紧盯着他，没敢应声。

　　“你叫什么？”
　　他又冲着旁边小妹抬抬下巴，“纱布递一下。”

　　“我……”
　　小孩下意识想握拳，却忘了手还被别人抓着，被瞪了一眼，才满心忐忑嘀咕了一句：“清荣。”
　　“怎么写？”
　　“千年清德水，九折满荣光——”
　　“是为清荣。”

　　严钧晟一怔，愣是没想起来这首诗是出自哪儿，当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
　　还……是个文化人？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对着小孩的手按了一下，这回小孩倒是忍住了，只是那张小脸忍得通红，看起来颇为辛苦。

　　旁边，严艺涵靠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听他这句话，嘴里含含糊糊就接了句：“段成式的《河出荣光》吗？巧了，前几天我才在课外读物上见过呢。”
　　严钧晟：“……”
　　难道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是个文盲吗？
　　算了算了，时代不一样，学的东西也都不一样。

　　他忽然起身，拍拍小孩的脑袋瓜，把人领到了一个房门前：“喏，学学怎么用吧，去洗个澡。”
　　小孩忐忑不安地看看屋里，又看看他，最后还是在他沉默的眼神中咬着牙进去了。

　　严艺涵满脸好奇看着他收拾东西，凑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问：“哥，那什么人啊？”
　　“没什么，你别管。”
　　“哎呀你这样我好奇死了啊，给我说说嘛……”

　　严钧晟手上动作一顿，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她拽到一边去，“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叫章什么的？”
　　“章岚？”
　　“是她。”

　　严钧晟沉默一瞬，“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严艺涵被他这严肃的模样弄得有点紧张，觉得这种时刻简直稀奇极了，不自觉就挺直了腰杆，“什，什么事儿？”
　　严钧晟俯身，在她耳旁说了几句。
　　越说，严艺涵的眼珠就瞪得越大，不由得失声一句：“为什么——”
　　“嘘。”

　　“……”

　　片刻沉默，严艺涵的眼中满是困惑，但严钧晟没跟她多解释，只是沉声道：“你信不信我？”
　　严艺涵捂着嘴，没立刻回答，只是喃喃：“你先让我想想。”
　　可想来想去，她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头绪。
　　好不容易从乱糟糟的脑袋里揪出来一丝什么，正打算问，斜对面的房门忽然间又打开了，满脸谨慎不安的小孩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头发湿漉漉。

　　严艺涵闭了嘴，想了想，恶狠狠吞下一口奶油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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