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罪案变奏曲》肥大细胞

7、六

　　孔滢澈缓缓抬眸，望着对面，眼神却像没焦点般来回飘忽，将心中的紧张暴露无遗。
　　面前人身着警服，衣领像是进门前刚刚特意整理过的，右边的领角却还是微微翘起。不长的刘海随意弯出自然弧度，感觉头发的主人并没对它们太上心，两条上挑的剑眉衬托着短发显着整个人格外精神，而时刻含着微醺之意的双眼与整体显得略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有几丝恰到好处，明明不似其他警察如此眼神凌厉，却给人一种隐形的压迫感与侵略性。
　　“行了，赶紧抬头吧，别浪费时间，咱们就直入主题吧。”温浩宇连按了好几下签字笔，直视着对面人。
　　从事了4年刑事侦查工作，每次调查访问前都得劳神费力一番，真是什么样的访问对象都有，一上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吹牛不打草稿的，还有典型美剧看太多的那种，刚进屋就摆出一副臭脸，翻着白眼说什么，“有什么话，找我的律师说吧。”
　　说实话，那些个奇葩都还算好处理得，就算是进门就跟你对呛的那种，也方便跟他硬着来，最怕的还是今天孔滢澈这样紧张得快把自己吓背过气的案件嫌疑对象，就担心她一句话不说，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么一想，温浩宇隐约觉得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一位女性审问记录员。
　　孔滢澈长这么大可是从来没经历过被警察询问这等事，从小就是同学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她，别说被抓进派出所，就连跟同学起争执打架那都是没有过的事，看到这架势难免会被吓到。
　　可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也只能好好配合警方，她这么想到，没进过局子还没看过刑侦电视剧吗，若是不配合，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豁出去般抬起头直视对方双眼。
　　“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或者在读学校，家庭住址。”
　　温浩宇的语速较快，旁边的审问记录员手指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打下一大长串字。
　　“我，我叫孔滢澈，27岁，是隔壁，隔壁清武市人，”孔滢澈的声音颤颤巍巍，“自由职业，家住在……”她声音细若蚊呐，像是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就会激怒面前两位警察一般，放在桌上的双手因紧张而紧紧攥在一起，脸上不满的细汗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颇为狼狈。
　　事实并不像她想得那样，温浩宇听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丝毫要为难她的意思，“什么时候到影视城去的？”温浩宇转着手中的签字笔，盯着对面人的举动，淡淡道。
　　孔滢澈瞅瞅对方，答道，“昨，昨天晚上。”
　　“具体时间。”
　　“昨天晚上大概，大概八点半左右到的影视城里的宾馆，呃……”她略显紧张的吞了吞吐沫，双脚略微有些别扭地拧在一起。
　　“那今天是什么时候到园区参观的？”
　　孔滢澈微微蹙眉，努力的回想时间，道，“太具体的我的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七点过一点吧，不，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记性不太好。”
　　温浩宇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孔滢澈，确实，看起来是很紧张，但没有逃避问题，眼神丝毫没有下意识的躲闪，也毫无人在心虚时的表现，目前看来确实没有撒谎的迹象，整体表现出的也只是像普通老百姓在面对警察问询时的紧张神态，只是，无论怎么看，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究竟是哪不对劲？他略有些困扰地抓抓头发，继续道，“为什么到那里去？”
　　“代拍……”孔滢澈抓抓自己的手，“那个，就是给粉丝拍明星照片。”
　　“10点36分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在古装片的那个取景区入口。”
　　孔滢澈回答完这句之后，温浩宇轻轻点点记录员的电脑屏幕，提示他将这句话的字体替换为红色，除此之外，他还让记录员让之前孔滢澈说的到达影视城的时间那句话也替换为红色。
　　孔滢澈有些好奇，壮着胆子去瞥记录员那边的动作，但怕温浩宇怀疑，也不敢多看，便又战战兢兢收回目光。
　　温浩宇用笔轻轻敲了两下桌子，直视着孔滢澈的双眼，又道，“代拍的话，带电脑去干什么？”
　　“呃，给客户打包传图，比较方便。”她有些无奈，挠挠头心想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我带过来吗。
　　较刚才而言，孔滢澈已经逐渐适应询问，和刚进来时相比已经放松不少，她本来紧握的双手此时已经松开。
　　她突然觉得右胳膊上面有些刺痒感，心想可能是刚才代拍时被蚊子咬了包，便伸出左手去抓挠。
　　没想到，这一挠，微微带起的袖口处将温浩宇的目光吸引过去，他定睛一看，先是目光微微一震，而后眉头紧锁。
　　“哦对，”他心中的疑惑逐渐变多，却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肯定的判断，神色越发严肃道，“电脑先暂且不提，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在你的身上，搜到了这个东西？”
　　见孔滢澈有些一头雾水，温浩宇一挑眉，弯下腰从地上的证物袋中拿出一个东西，这正是她在影视城的时候使用的Wifi Pineapple Nano移动黑客平台。
　　温浩宇有些玩味的看着孔滢澈，很期待对方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哑口无言或是勃然大怒并没有如约而至。
　　“不是，警，警察同志……”孔滢澈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对面两人，眼神畏畏缩缩的在温浩宇和记录员之间徘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疑惑还是憋笑，“现在……出门还不允许带便携wifi吗，”她眼皮一抬，瞟一眼温浩宇后由赶紧收回目光，道，“还是说，您不认识便携wifi啊……不至于吧？”
　　一时间，温浩宇竟哑然失笑。
　　“孔滢澈，我劝你说实话，”他将双手往桌上一放，整个人向椅背靠去，“这是公1a安2b局，不是你的舞台，”他搓搓双手，继续道，“就两个观众，你何必演得这么认真呢？”
　　“警察同志……这，这真不是我在演，”孔滢澈略显尴尬的一抿嘴，“那玩意就是我闺蜜去年送的一生日礼物，您，您要是不信现在打开手机淘宝，”她有些为难的摸摸头发，道，“就第二页就有，那个，只要198……8……”
　　“少说没用的，”温浩宇双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警示对方不要再扯开话题，眉毛似利剑般扬起，脸上已看不到半丝随意，低声一字一句道，“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他压低的嗓音带伴随沉重的压迫感向对方扑面袭来，连身边的记录员都被突如其来的语气转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仿佛有种低沉的窒息感正慢慢笼罩整间询问室。
　　“Wifi Pineapple Nano移动黑客平台，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还有PSM5.45mm俄产□□弹擦伤伤痕，又怎可能出现在一个普通人的右大臂上侧？
　　只是温浩宇并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还未等孔滢澈开口，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询问室内的低气压，记录员像解脱般连忙跑过去开门，是个领导模样的人将温浩宇叫了出去，似乎是要交代几句话。
　　大约五分钟左右，温浩宇推门进来，一直死死盯着孔滢澈，直到坐下，眼神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和些许不太显而易见的不服气。
　　她见对方没说什么，便继续刚才所讲道，“198……带回家那个。”
　　温浩宇不置可否的一耸肩，“那继续吧。”
　　旁边的记录员一头雾水的望向身旁人，待对方示意后便开始继续记录。
　　半个小时之后，温浩宇率先走出询问室，身后跟着记录员和孔滢澈。
　　他将孔滢澈的书包递过去，道，“书包、钱包、相机和手机还给你，里面的证件都没动，其他东西我们有权依法扣留，”温浩宇晃了晃手上的证物袋，冲对方一挑眉，袋子里面密封着的是“菠萝派”和电脑，“等查明案情，如果与你无关，这些东西会还给你的，”他有些尴尬的向旁边看看，道，“传图的话……没办法，我看你只能去趟网吧了，SD卡里的东西都没动。好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孔滢澈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干嘛，要我送你吗？喏，出了这个门之后右拐，走到通道最顶头左拐，就到大门了。”温浩宇冲方向处扬扬下巴道。
　　“不不，”孔滢澈摆摆手，“我东西怎么办？快递？”她抱臂看着对方，理直气壮得很。
　　从审问中解脱出来就是不一样，刚才的紧张神情早就被她丢得一干二净。
　　“当然，你要乐意自取也行，”温浩宇轻笑，“清武到我们这边城际快轨也用不了多久，”见对方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他话锋一转，道，“那就快递。”
　　“寄付？”
　　“想得美，到付。”
　　孔滢澈一个没忍住，生是气笑了。
　　她没准备再和温浩宇继续斗嘴，背上包转身离开，心中还在不停的骂着这个看上去有些“不着调”的警察。
　　“哎，你等等，”温浩宇突然叫住对方，见她停住，便走上前去。
　　“姑娘，下次不用刻意装得那么紧张，轻松便捷你我他，是不是，”温浩宇俯下身来，压低声冲她道，“再说，好演员要演就演到最后，免得大家都尴尬。”
　　孔滢澈心中暗道有趣，嘴角一扯，道，“心里有数了也不说，有这时间演给你这种套路王，我不如多拍几个明星去。”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