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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

  •   在薛一宁人生二十八年的记忆中,翻不出多少与敬老院三字相关的碎片,唯一模糊的印象就停留在小学三年级的暑期社会实践活动时,记得那时与几个同学一同前往区立敬老院进行为期五天的志愿活动,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实在想不起太多细节。
      依稀回想起,那时的敬老院条件并不算好,老人们就住在灰白色水泥墙的二层小楼里,夏天也不太凉快,印象中的老式空调像是下一秒就要罢工一般,混着刺啦声嗡嗡响着,在她表演完一曲儿歌后,擦擦额角的汗,将最灿烂的笑容绽放给老人们,脸上布满皱纹的奶奶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唱得很好听,要坚持学下去啊。
      想到这里,她不禁尴尬的摸摸鼻子,可能在小学毕业后就没再正经唱过一首歌,兴趣和志向也早就改变。薛一宁用手掌轻轻照额头上拍两下,将注意力转移回当下的任务,将车停好后直奔福爱敬老院大门。
      确实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先前她也并未听说过这地方,只是装潢的奢华程度比她意想中还要更深上几分,确实,不像传统印象中敬老院的普通石头地大白墙,也没有似医院那般给人压抑之感,整个房子以暖色调为主,墙上还有治愈系的彩绘插画,温和的灯光也适合老人,确实有种家的感觉,可隐约间却还是觉得少些什么。
      “请问是薛警官吗?”
      见前来接应的工作人员正招呼自己,薛一宁便没在大厅久留,沿着一层的通道一路向咨询室走去,与提前来的几名同事汇合。
      两侧墙壁上涂满与大厅风格相似的装饰画,一张张敬老院工作人员及社会志愿者与老人们的温馨合影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爱心形状贴满整个走廊,在暖色壁面的映衬下格外融洽。一路走来,她扫过墙上拍立得留下的美好时刻,老人们的笑脸逐渐在她心中渐淡,模糊,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画面是姥姥的慈祥笑颜。
      薛一宁很幸运,家里四位老人都还健康安好,也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上个月休假时,她同父母驱车前往郊区姥爷家小聚。城里的空气就是不比乡下,自然风光就更别说,而薛一宁家的老房子旁恰好就有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田,每年春天时,姥姥姥爷都会在地里种上些菜种果种,平日里以打理菜地为乐。
      想起那次姥姥又同她打趣道,“我们家水果都是无污染无公害的,从来不打农药,我前两天还被门口枣树上的洋辣子蜇了呢,你瞧。”老人抬起手臂,其实皮肤上的红肿已消去大半,脸上洋溢出的那种轻松闲适将薛一宁平日里每天高度紧张的精神一并拉入乡间的轻快与舒畅,连同着家的温暖,将所有工作压力一扫而尽。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心中微微一震,自顾自点头在心中暗道,家,是家啊。至少从表面看,福爱敬老院的条件和环境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可无论护理多么精细,设备如何齐全,都比不上自由自在的晚年生活与家人的陪伴。她望着咨询室旁贴着的一张拍立得照片,图中老人确实扬起嘴角,却始终有一丝落寞与紧张感,无论敬老院做得多么像个真“家”,却还是给不了老人心中真正的家一般的归宿。
      “我很佩服周老师,”声音停顿半晌后,又再度响起,“但仅限于绘画。”
      是王文庸?
      听到屋内传出陌生声音,薛一宁并没有选择直接进门,而是在门外稍事停留了一会,语气平淡,从声音中也听不出什么特殊情绪,而“敬佩”二字却引起薛一宁的格外关注,她开始有些期待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奈何屋内同事并没给他任何机会,而是继续进行询问。
      想法落空,薛一宁便敲敲门,待屋内人“请进”二字落下,才推门进入。
      依旧是“福爱色调”,咨询室中也同外面一般,墙上贴满暖色系环保墙纸,连同采光极佳的窗子将整个屋内渲染出一种有些难以言表的温暖感,同两个身着警服且危襟正坐的同事有种奇异的违和之意。
      但在薛一宁此时看来,比起所谓表面的温馨,可能整栋楼都饱含着更多寂寞与疏离的情绪,就像此时坐在办公桌一侧身着工作服的王文庸,这张稍不同于多数男性的清秀脸庞的确令人过目不忘,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隐约闪烁着些许疑惑与难以察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不像是个适合做陪护工作的人,这第一印象横冲直撞闯入薛一宁脑海中,方才在屋外光听声音确实没察觉出丝毫异样,而此时静静打量着这人,却在他带着些许小家子气的精致面孔中察觉出眉眼见的分毫抗拒感。
      究竟是抗拒与警察谈话,还是从心底里就抗拒此时所在之地呢?薛一宁暂时还没得出结论,隐约间发觉出此人表情中的些许不调和,就像是在隐藏内心中真正的情绪,被她一眼命中。
      不过同资料上不一样的是,王文庸并没有留着证件照上那种有些邋遢的长发,而是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还有些打卷,显得他整个人要比真实年龄再小上个五六岁。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冲散此人眉眼间抹不掉的重重心事。
      “薛姐,你来了。”警员小文冲薛一宁道。
      她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点点头,随便拉来个椅子坐下,“王文庸对吧,你跟周远很熟?”
      正对面的男人听闻此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淡淡道,“算不上,周先生只是院里老人家属而已。”
      “那来说说吧,抛开绘画,你怎么看周远?”
      只见王文庸轻叹口起,双眉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仅在眉目间停留片刻的嫌恶意味转瞬即逝,却被薛一宁锐利的目光完美捕捉。
      本想着他会选个周旋的答法,却没成想已脱口而出:“不孝子,”他也不再端着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嘲讽似的轻哼一声,眼中神情就好似提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般,字句从牙缝中挤出,“没什么好说的。”看着是个人模狗样的成功艺术家,其实不过是个把老父亲往敬老院一丢就不闻不问的劣等人。
      这王文庸,提起对周远的看法时,态度明显变换,将先前硬摆出的那副平稳架势丢得一干二净。
      “不孝子?”
      “福爱上上下下这么多老人家属,就没见过比他对家人更不上心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王文庸脸上,他细长的双眼被光线晃得一眯,竟生出些许反感,“确实,他周远,周老师,艺术家,日理万机。可比他工作忙的大老板多了去了,也不见哪个跟他一样,连自己亲爸爸都不愿意来看一眼。”
      据他说,周远是极少数几乎不来探望老人的家属,即使来了,也就只是进父亲房内随便看一眼,至少在王文庸值班的那几次,从未见过他同父亲说过一句话,偶尔见他心情好,也只是拎来一篮子水果往桌上一放,跟护工交代几句就立马走人,连一副装模作样的孝子样都不稀罕演。
      不过周远却每月都会按时给敬老院交疗养费,倒是一分也不少,院内高层也就不好说什么,拿他没什么办法。
      虽说老人身处敬老院,但院方一直呼吁家属多来陪伴老人,无论工作多忙,总是要抽空来看上一两眼。而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周远几次,久而久之,他在院内护工间的名声也越来越臭,成了不少中年护工茶余饭后的讽刺对象。
      据王文庸所述,周远刚把父亲送进院里那会,工作人员们对他都还算尊敬,想着他怎么也算个当地有头有脸的画家,都一口一个周老师的叫着,还有那么两三个同事总巴结着他,想把孩子送到他画室里学画参加艺考,盼着他能给多照顾照顾。时间久了,大家都了解周远对父亲那副满不在乎,爱答不理的嘴脸后,便也没人再捧着他,又碍于工作原因不好对周远翻脸,一个个同他讲话时都句句带着点刻薄的讽刺之意。
      “不过我看周先生啊,也并不太懂什么人情世故,院里有不少叔叔阿姨都瞧不上他,但我看他自己也不太听得懂话里带的刺,也没跟我们这边人翻过脸,”王文庸继续道,“反正院里烦他的人可不少。”他自己也只不过是这一群看不惯周远的人中的一位罢了。
      王文庸也没回避,他承认自己确实看不起周远,瞧不起他那副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把生病的父亲全权甩给福爱的样子,而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愿负起陪伴家人的责任。
      “嗯,那你那天去找周远是为了什么?”待到对方讲完,薛一宁才开口问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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