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22、邀请

　　慕墨宝公子涉险
　　忧好友同赴春宴

　　余瑨膝上坐着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儿，一双玉臂搂着他不知道低声细语说些什么。他却面沉似水，手掌漫不经心的在这女子身上轻轻摩挲，弄得那女子一副又羞又喜的样子。听见赵兴的话，他将那女子往一旁推了推，眉头微皱，道：“他虽然年少，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你要想结识他，怕还得从长计议……”
　　这一场宴饮像往常一样，持续了到大半夜才散，几人干脆就留在那里休息。他们彻夜不归也并非头一次，府学里谁也不敢过问。

　　从那之后，正如顾清妍所见，李崇斌表面上很少和赵兴等人来往了，反倒整日陪着林逸恒谈天说地，跟他讲些风月场中的趣事，吟诗作对，饮酒赏花，哄得没怎么出过衢州城的林逸恒心情大好，以为自己觅到了知己。
　　不过，林逸恒虽然对李崇斌的印象转变了，他仍然十分痛恨赵兴和他的那几个当日打了程渝的帮凶，见了他们就不理不睬。而且，尽管他一心要和他父亲对着干，不想考取功名，他到底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他骨子里对为人正直，文采出众的程渝既敬重，又佩服，对顾清妍更是有种莫名的好感，总是想和她多亲近亲近，平日李崇斌只要不缠着他，他就和顾清妍、程渝待在一块儿。

　　终于，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赵兴明里暗里的试探过李崇斌好几次，李崇斌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这天，李崇斌对他们几人说道：“这林公子好骗的很，我已经有八九分的把握了。赵兄，你先把你那副字借我一用，我就说今晚请他去望月楼看字画，你们瞧着，他肯定会去，到时候，我把咱们上次试过的春恤丸取一粒用药酒化了，让他喝下，到时候你们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这几人一听有好戏看，个个激动的不得了，兴高采烈的商议起来，最后，赵兴急匆匆吩咐他的小厮道：“你快点去，给我回家拿去年姐夫给我的那卷字，然后再到望月楼定个最贵的房间，就是上回里外两间那种，都给我办好了，不准有一点耽误，听见没有！”

　　那小厮忙不迭的跑出去了，屋里的人继续说说笑笑。余瑨却道：“好了，下午还有经义课，你们都规矩些，不要乱说话，叫林逸桓或是他那两个朋友看出什么异样。”
　　几人都觉得余瑨说得有理，这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却没发现，顾清妍的小厮长荣正躲在院角处看着他们的动静，见这几个人都已经离开，便匆匆忙忙找顾清妍报信去了。

　　顾清妍此时正在屋内读书。听说过些日子，府学要请这江浙一带的几位大儒前来讲学，其中，就有徐廉的老师方于彬。他如今上了岁数，已经致仕在家。顾清妍便想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好好写两篇文章出来，到时候拿去给方于彬读一读。若是他能提点几句，肯定会对自己很有帮助。
　　一想到这方于彬，顾清妍就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徐廉，后来，她找了个机会把徐廉的信交给了顾士堂。顾士堂看了以后，只是把信收好，叮嘱了顾清妍几句，让她陪张琪华好好读书，若是有事，可以派人来顾家报信，但是他最后又说了一句：“清妍啊，不论何时，都要以整个顾家的利益为重，而你爹，永远都是你爹……”

　　顾清妍想到这里，不觉停住笔，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忽然屋门一响，长荣慌慌张张跑进来，悄声说道：“少爷，不好了……”
　　他伏在顾清妍旁边低语几句，顾清妍听了心里一沉——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林逸恒，这位林公子说起来和自己渊源不浅，若是照如今的势头发展下去，林逸恒怕是早晚都要出事。她想了一想，嘱咐长荣道：“你下午就在屋里等着我，我回来后或许有事吩咐你去做。你不要到处乱跑，明白了吗？”
　　长荣急忙点头：“少爷，那晚上的事……”
　　顾清妍道：“那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多问了。”

　　长荣见状，也就不再说话，在一旁伺候着顾清妍写起文章来。过了晌午，顾清妍去听了一堂经义课，待李教谕离开之后，林逸恒果然兴冲冲跑到顾清妍和程渝这里，对他二人说道：“顾兄，程兄，我告诉你们，李崇斌新近得了一副极名贵的墨宝，请我晚上和他一同去明月楼观赏。你们猜一猜，是前朝哪位大家的名作？”
　　顾清妍在一旁没有说话，而程渝却认认真真猜了几次，林逸恒自己憋不住了，说道：“都不对！是宋朝米南宫的《蜀素帖》，你们想来听说过吧，这诗帖是写在十分名贵的蜀锦上的，共有八首诗，十分珍贵，我只见过刻本，不曾见过真迹，想不到今日竟然能一饱眼福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李崇斌他说……他说先前程兄你挨打的事，他也有责任，他一直心里不安，再说，他很佩服你们二位的学问，今天就让我请你们二人一同前往，说是要办一桌酒席给程兄赔罪。”

　　顾清妍闻言一愣，李崇斌请她和程渝做什么？程渝听罢脸色也变了，说道：“林兄，我不用他给我赔罪，况且明月楼……也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去的。不仅如此，我劝你也最好别去。我看那李崇斌现在还常常和赵兴他们待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不会真心认什么错的，只怕到了那里他再羞辱我一番，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小心的看了看林逸恒，又道：“而且……我总觉得……我总觉得……”
　　林逸恒疑惑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欲言又止的程渝，见程渝支吾半天没说出什么来，便道：“哎呀程兄，孔圣人都说了，为人贵在一个‘忠’字，一个‘恕’字。又说‘宽则得众……惠则足以使人。’那日我就在旁边看着，李崇斌他并没动手打你，只是因为不能及时制止别人行恶，所以心里愧疚得很。如今他想让我转达，向你陪个不是，你为什么不宽容些，给他一个机会呢？”

　　顾清妍这时才站起身来，走到两人中间，对林逸恒开口说道：“孔圣人还说过：‘道不同，不相与为谋。’林兄，这李崇斌是没少和你来往，但是，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他和你我是一路人吗？”
　　林逸恒的少爷脾气犯了，着急的道：“这……这不过是吃一顿饭，那里牵扯的着什么‘道’不‘道’的呀？我在衢州来往的人也不少，他们都对我好的很，况且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顾兄、程兄，你们不要总是以恶意度人嘛。”
　　顾清妍见他那样子，心中想道，若是今天不让林逸恒前往，他始终看不明白李崇斌这一伙人的险恶之处，而且说不定还会和她还有程渝生出嫌隙，但若是放着他不管，到时候他在望月楼上有个好歹，那又该如何是好？她抬起手来，在还想继续劝说林逸恒的程渝肩上拍了拍，道：“好了，程兄，既然林兄执意要去，咱们也不要阻拦了，只是，我这两日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就不和林兄同往了吧。”

　　林逸恒一听，颇有些失落，道：“顾兄，我听说这望月楼的酒菜可是江浙一带最好的，你们两个这些日子读书读的这么辛苦，也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到时候登阁望月，把酒赏字，是何等的乐事呀！这样吧，咱们也别管李崇斌陪什么不是的事儿，今晚这酒宴的银子呀由我来出，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便是了，你们别忙着拒绝，想想再决定如何？”
　　说罢，他摆摆袖子，径自走了，剩下顾清妍和程渝两个在原地面面相觑。程渝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急的跺着脚，一咬牙，对顾清妍道：“顾兄，你才来这府学没有几天，你不知道，这李崇斌在杭州城里是出了名的喜好男色的公子哥儿，那被他骗上手的好人家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府学里头也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这酒席，咱们不能让他去呀！”

　　顾清妍道：“程兄，俗话说‘吃一番苦，学一回乖’。在衢州林兄是知府家的公子，人人宠他捧他，谁敢在他跟前说这些事情？你不让他去，他怕是还偏要去了。不仅他要去，咱们也去。”
　　程渝疑惑的道：“咱们去？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想去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去了？”
　　顾清妍把程渝拉过来耳语几句，程渝还是有些半信半疑，道：“这……这能有那么顺利吗？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顾清妍抬手往袖中一伸，掏了个沉甸甸的锦袋出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望月楼是什么地方，还不是有银子就能去的地方，程兄，咱们也跟着去看看热闹。”

　　当晚，林逸恒再次来找顾清妍和程渝的时候，他们一起拒绝了他同去望月楼的邀请。林逸恒一看说不动他们和自己同去，其实也有些打退堂鼓，顾清妍说的话没有错，林逸恒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李崇斌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点古怪，但是，一想望月楼的酒菜和那副《蜀素帖》，他还是收拾打扮停当，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厮，跟在李崇斌后面走了。
　　他们走后，顾清妍和程渝也换上顾清妍准备好的衣服，悄悄的从府学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