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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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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天珞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所以疼得跟要生孩子似的。这事儿说和阎王没关系吧又确实有些关系,说完全怪他吧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综合来说,是白天珞自己劳累过度加阎王使坏影响其免疫力,害得白天珞命里来了这么倒霉催的一劫。
小白总开了一刀,身体缺了那么一小部分的被推回了房间。大伟想起自己说的“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跟老寒腿犯了站不住似的只想往地下跪。
几个护工当然看不见他,他们把白天珞推进病房后还细心的给他擦了把脸。护士遇到这种白净好看的病人免不了要多生出些怜爱,再加上这病人似乎是独自来医院在路上晕倒的,心里就更是同情了。
“唉……这小伙子可怜死了,病成这样还自己往医院跑,都没个家人陪着。”
“就是啊,不知道结婚了没……”
年长一点的护士抬眼看了不稳重的新人一眼,摇着头暧昧一笑,唤着她一起出去了。
大伟双手合十给病床上昏睡的白天珞作揖,嘴里喊着:“祖宗诶!阎王把您交给我,您可别躺着也惹一身桃花啊!”
这边厢小白总做完了手术,那边厢阎王完成了地府里的工作安排,去天庭之前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把所有电梯都拆了。
拆就拆吧,反正鬼都能飘,当初他爹折腾这玩意也不过是为了让刚下来的人适应环境。
阎王上了南天门,正要往里走就被一小童子拦住了,童子伸手一引,说道:“贵客,南极仙翁有请。”
南极仙翁的宅子修得像个园林,宅中有一片竹林,林中有一径,直通一竹制吊楼。阎王被领到了楼里,远远看见南极仙翁正踩在竹子顶上练太极。与他遥遥相对的是另一仙人,白发眉白须白衣裳,看起来比南极仙翁那个秃顶大爷仙风道骨得多。
见阎王来了,二人齐齐飞入吊楼。阎王行了个抱拳礼,向南极仙翁问了声好,脸一转就见那白衣仙人正横眉冷对的看着他。
阎王十分无措。
“哼!你真是个棒槌!”
那白衣仙人气得哼了一声,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柔软素净的白色绸衣变作一身笔挺的西装,白眉转黑,白须转无,干净利落的黑色奔头之下变幻出了一张阎王熟悉的脸。
“爸……”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没事儿玩cosplay装什么神仙!
老阎王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
“行行,别说了,你干的那点破事儿我能不知道?找个对象而已,就你事儿最多!”老阎王搁天上待着,打从阎王看上白天珞开始他就一路看在眼里,根本不用崔判通风报信。
“……”阎王被自己爹实打实的挖苦了一下,感觉面子上有点扛不住,没想到接下来就听他老爹说:“也怪我,该带的没带,一下子把地府丢给你。玉帝那儿你也别去了,招呼我打过了,往后怎么着你看着吧。你百年实习期还没过,这一百年里我还能帮你兜着点。”
阎王还没完全听明白什么意思,就听他爹继续说:“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你瞅瞅你做的那些胡闹事有多登不了台面?宠爱宠爱,你宠了才是爱嘛。”老阎王恨铁不成钢,抬起手就往阎王脑门上敲:“给你一百年时间娶个媳妇儿,这媳妇儿要是还娶不回来,那你就真是个棒槌!”
阎王这下完全明白过来了,搂着他爹死命亲。南极仙翁在旁边呵呵直笑,心里感叹地府现在的氛围怕是变得温馨又和乐了。末了,阎王问起他妈去哪儿了,老阎王往蟠桃园的方向一指,颇为吃醋地说了一句:“天天和七仙女在那儿跳广场舞,饭都不给做了。”
爹妈都不在地府待着,也不能怪这做儿子的往外跑。阎王自觉底气足了五分,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凡去了。老阎王和南极仙翁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都是债啊……”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等阎王再见到白天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风把虚掩的门吹开,小护士扭头看了一眼,那门不知怎么地,慢慢地往回合上了。阎王大人脚下生风地飘回病房,就见自家媳妇儿正和大伟有说有笑,准确来说是白天珞斜靠在床上,大伟搬出说学逗唱的功夫哄得他挺高兴。阎王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小美人鱼的故事,冲到白天珞床边冲他喊:“是我救的你,不是他!”
白天珞抬眼看了看他,说:“七天已经过了,他是来接你回去的。”
阎王压根忘了这茬,扭头看大伟,不知他俩曾说过些什么。大伟笑得一脸的奸佞,两条浓眉挑得跟木偶似的,下巴还往病床方向扬了几下。阎王正纳闷,就听见白天珞在一边轻轻地笑。
“他都跟我说了。”
“你说什么了?”
白天珞是阴阳师,自然能感应到大伟,他刚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迷糊了,到真正清醒才确定自己病房外头确实有只陌生的鬼。
这鬼恐怕还有点来头。
小白总踌躇了半天,最后忍不下好奇,开口冲关着的门说了一声别躲了。
大伟正靠在门后面嗑瓜子,耳朵里钻进这么一句,只好收了瓜子现了身。还不等大伟想好要说什么,白天珞却是先开了口,他问:“孟大树呢?”
“孟大树?”
“就是那只虾子精。”
鬼精鬼精的大伟一听就觉得阎王少交代了重要一环,于是清了清嗓子,以地府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部长的身份坐在了椅子上,忽悠着白天珞交代了一番。
大伟从白天珞的话里迅速的get了几个重要信息,继而向病床上的人描述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话说白天珞晕倒后虾子精是慌张万分,无奈之下他只好去了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府求助。这事儿地府本是不想管的,但虾子精声泪俱下以头抢地,深深的感动了慈悲为怀的自己,于是自己才破例施以了援手。至于这援手怎么施的,白天珞不会细问,大伟也正好蒙混了过去。
白天珞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以为虾子精已经被收押了。他想着自己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心里漾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瞬间觉得被子里似乎也凉了几分。
大伟话锋一转,给阎王留了后路,只道是地府里对这种刚修炼成精的鬼没有政策性的规定,先委托白天珞看着他,等下面开会有了决议再来处理这只虾子精。
白天珞看了大伟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哑着声音“嗯”了一下。
此刻面对还在状况外的阎王,应激反应超群的大伟站起身来,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颇具官腔地说道:“你为了他到地府求我们的事情我都同他说了,怎么说你也救了他一命嘛,做无名英雄这种事我们阎王是不鼓励的。你这个同志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该把他往哪里送,就先把你委托给小白同志了,等我们开好会决定了怎么处理你我再来要人。”
大伟边说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金属的光泽从他左胸口的名牌上闪出,阎王瞅了一眼,上面写着:地府阴阳师管理局纪检部部长——李大伟。
送走了深藏功与名的“李部长”,屋里只剩下阎王和白天珞两个人。
两人对看了半天,最后都低下头去,同时脱口而出。
“对不起。”
“谢谢你。”
一个是道歉,一个是感恩,两人听了对方的话都有点错愕,还是阎王先反应过来,知道白天珞是谢他救命之恩。意识到这一点阎王心里更难过了,他鼓足了勇气,向白天珞坦白起来:“是我做的东西不干净,才害得你……”
“不关你的事,我得的是阑尾炎。当时要不是你忽然出现,让我那么一拉,我可能就没机会跟你说谢谢了。”白天珞边说边伸手去够阎王的衣袖,阎王一把拉住他,握着他纤细的手腕往被子里送。
白天珞不知道吃坏肚子容易因细菌感染引起阑尾炎,他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这病和阎王没关系,他身边有好几个朋友都阑尾发炎切除了,在他心里这病就跟智齿一样迟早有一天要找上自己。阎王到底还是怂了,见白天珞此时对自己不止没有丁点怀疑,还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那到嘴边的坦诚一下子泄了气儿,混在唾液中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白天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刚才被握住的地方有些发烫,他忽然想起了虾子精第一次以现在这张脸出现时的场景,那在路灯下轻抚在他脸颊的手指,好像也曾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猝不及防。
阎王听了他爹有宠才是爱的理论,似乎是一夜之间学会了怎么好好照顾人,轻声细语地问:“你累吗?要不要躺一会儿?”
他这一问,白天珞才发觉自己真的有点困了,刚才面对“陌生人”时那种警惕的强打精神好像可以收工了。而这只认识不久的虾子精,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是个可以让他卸下防备的朋友了。
认识不久,但却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
而防备,其实在他住进自己家,在为他买衣服找食物,在一次次盛怒之下依然没有赶走他时,在吃下他做的每一口饭菜时,早就莫名其妙的卸下了。
白天珞点点头,阎王扶着他躺好,又为他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去关了身后开了一半的窗子。白天珞看着阎王高大的背影,心想我得对他好点,再给他买两身衣裳吧。
当天夜里,白天珞因为伤口轻微感染发烧了。小护士给他打了抗生素和退烧药,又拿毛巾打湿了要给他冷敷。
“这要是有个亲人在多好呀。”小护士边把叠好的毛巾往白天珞额头上盖边忍不住嘀咕。
夜里值班护士不多,小护士不能一直守着白天珞,阎王在一边瞅着她换了两次毛巾,终于明白这是给白天珞降温的方法。留在白天珞身边后,为了不冰到他,阎王调整过自己的体温。此刻他把自己双手的温度调至冰点,伸手将手掌盖在了毛巾上。
极低的温度传递到毛巾上,又被一层层的纤维削弱中和,最后带着舒适有效的凉意熨在白天珞额头上。
白天珞在睡梦中被持续的凉意缓解了昏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阎王趴在他床边,两只手搭在他额头上。漆黑的屋里只有窗外隐约透入的月光让人明白自己没瞎,那人灿若星辰的眼睛比月光还明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眨出了月光下的黑珍珠的架势。白天珞烧得口干舌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喊了声:“渴……”,语气是自己没察觉的撒娇。那人端了水伸了吸管到他嘴边,待他润了嗓子重新裹进被子里,便轻声说:“睡吧,我在。”
白天珞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听着那四个字,眼泪流了一枕头。阎王心想自己媳妇儿一定难受坏了,伸手顺着他的脸颊帮他轻轻拭了泪。
那双手太冰,白天珞却舍不得躲。
等小护士掐着时间回来拔针时一摸,烧退了,毛巾还凉着。
白天珞隔天真正醒来时,看到阎王在病房里甩着两只手臂装大风车,动作十分癫狂。白天珞心想昨晚原来不是梦啊,但发烧的是自己怎么孟大树倒是看起来烧傻了。
“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阎王这次当之无愧,右手搭在左肩上揉着酸疼的肩膀,嘴里却嚷着没事儿没事儿举手之劳。
白天珞歪头看着他,心里还没想明白,口却先开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阎王只感觉喜从天降,脚下一蹭就坐到了白天珞床边,指着自己上臂说:“这儿疼,刚好我够不着。”
天珞也不管他是真够不着还是假够不着,伸手往他消瘦却不乏肌肉的手臂上轻轻揉了去。阎王嘴角噙着笑,一颗心荡漾到了天边,恨不得对他爹大喊“老爸!媳妇儿快娶着了!”
责任心颇重的小护士推门闯入,打碎了阎王满脑子美梦,白天珞反应极快地缩回手来,往后倒在摇起的床头上。
小护士有些尴尬,要进不进地踌躇了一阵,最后在门口问了句:“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白天珞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回了句:“挺好的,也没再发烧了。”
小护士撂下句“有事按铃”,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可惜,长得这么好看,人却有点不正常。小姑娘边走边在心里感叹,遗憾得不要不要的。
病房里像是干坏事险些被发现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白天珞笑得低下了头,生病的虚弱让他看起来像朵儿娇羞无力的小花,把阎王迷得五迷三道,他拉过白天珞的手往自己手臂上带,嘴里哼哼:“还没揉完呢。”
白天珞的手画着圈地按揉起来,他抬眼瞟了阎王一眼,发现阎王也在看他,嘴里别别扭扭地怼了句:“你看我干嘛?”
阎王心说因为我媳妇儿世界第一好看,可他没敢说,乱找借口地答了一句:“看你一个阴阳师和我一只鬼做了朋友,还给鬼按摩,你说稀奇不稀奇。”
白天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力道。阎王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刚才的话有反应,心想媳妇儿一定发现对我的感情发生了质变,于是十分作妖的非要追问白天珞刚才怎么了。
白天珞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阎王,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心。
或许这是唯一一个能分享这件事的朋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阴阳师吗?”
这问题问得有些蹊跷,当阴阳师通常是因为有阴阳眼,能看见鬼又不想被鬼吓,做阴阳师是唯一的选择,至于做个勤快的阴阳师还是懒惰的阴阳师就是个人的选择了。
阎王不明就里,又不敢乱答,索性摇了摇头。
白天珞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了脖子上那条链子,链子下方坠着他那枚法器戒指。
“因为它。”
“因为这个戒指?”
“我当阴阳师,是为了找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
“是一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鬼。”
阎王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又看了看白天珞坚定的眼神。求偶期的雄性生物敏锐地嗅到了情敌的味道,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
————————第十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