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风华》阑珊归迟

26、花有重开日（2）

　　“既然来了，顺便把灵犀玉找到了再走吧。” 风子染把一块鱼夹到墨湘碗里，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示意不要继续发呆了。
　　“嗯。”
　　“这边的饭菜做得都不及我，待我回去了再好好感谢你助我脱困。”
　　“嗯。”
　　“不过湘儿，你是怎么知道移花接木的？”
　　“嗯……”
　　风子染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手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墨湘的脑袋：“有心事？”
　　墨湘将自己碗里的鱼又拨给风子染：“我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了？”他看着鱼正色道。
　　说不上哪里不对，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直指梅临江，这种复杂的直觉告诉她梅临江所做的一切都过于刻意，不论是告知她大师兄被困时的隐隐担心还是提到少主时的莫名崇敬都是精心计算过得，丝毫不差，这种感觉就像是——排练了很多遍。直到最后她练成移花接木时他毫不掩饰的吃惊和狂喜，反倒感觉这才是梅临江真正的目的——为了让她练成移花接木——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墨湘低头，低声咕哝了一句：“鱼太咸。”
　　“哦？”风子染笑着递给她一杯清茶，再低头时，眼底皆是了然。

　　云山。
　　“我奉巫族祭祀之命前来拜见风子染上神。”
　　“这……瑰梦姑娘，掌门不在……”山下弟子望着眼前这个毫无表情的绝色美女，一脸为难。
　　“那就梅临江上神。”她年轻的眸子古水无波，泛不起一丝涟漪，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就像一个完美的雕塑。
　　“是。”那弟子不再多言，“弟子这就领姑娘上去。”
　　卜算出风子染不在，瑰梦就是冲梅临江来的。
　　而被找的某人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坐着，整个人歪斜在一边，靠在贵妃椅上手持瓶瓶罐罐倒弄，都是他的心爱之物阿。
　　“上神。”
　　梅临江一个激灵马上用袖子一拂隐去桌上的药，高声问道：“何事？”
　　“巫族瑰梦姑娘求见。”
　　此言刚罢，一道紫色身影略过，银发女子已无动声色地站于他面前，动作行云流水，望而称叹。
　　“上神……姑娘她……”后面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跟上，心中的恐惧不安写在脸上——他居然让巫族人闯进梅临江的地盘。
　　“无妨，”梅临江倒是不在意，笑着挥了挥袖子，“去吧。”
　　这一笑，十里繁花无颜色。
　　瑰梦的目光轻扫过他用术法掩着的药，手指缓缓缠绕上发带，红唇微微勾起，极尽魅惑。
　　“想让我保守秘密吗，”她如歌一般的嗓音响起，“上神与我切磋一下如何？”
　　梅临江挑起一边的眉毛，这瑰梦姑娘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多了。说是来拜见风子染，可就是冲着他来的吧，可是他——他有什么值得发掘的价值？
　　“姑娘不与大祭司打招呼贸然跑到云山来找我打架，就不怕本上神捅出去？”梅临江在赌，赌他的直觉。
　　瑰梦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大，眼睛纯真地眨了两下。棋逢对手的紧张感让她很有兴趣，在这场猜忌诛心的战争里，她不信她会输。
　　“随意。”朱唇轻起，刀光剑影。
　　身形忽动，梅临江一把剑飞出，削短瑰梦的几缕发丝，银色的短发飘飘洒洒在雪地里泛着森森寒光。
　　“好剑法。” 瑰梦娇媚地笑了一下，手却下一秒敷在剑刃上，微微用力，长剑被夹在两指中间动弹不得。
　　“我输了。” 梅临江复又坐下，慵懒地变出两壶酒，扔一壶给瑰梦。
　　“看不起我？” 瑰梦长腿一抬，将那壶酒凌空踢开，“你根本没跟我打。”
　　那壶酒在空中撒了一地，弥漫着淳淳腊梅香，醉人的味道恣意流淌着，瑰梦踩过淋湿的雪走到梅临江身边，俯下身以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缓缓而道：
　　“你去过凡间吗？”
　　“自然。”
　　“何时？”
　　梅临江坐直了身子自然而然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要告诉姑娘——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上神呢？”
　　瑰梦恍惚地用手摸过椅子上灰白的狐狸皮毛软榻，似是在追忆一段苦涩却难忘的鲜衣怒马的时光，她淡然地威胁着，“我听说，上神你有一个老相好……”
　　“大致十六年前。”
　　“那敢问上神，十年前可曾去过凡间。”
　　“没有。”
　　“当真？”
　　“不信拉倒，” 梅临江被人提起一些往昔的风流事，明显动了怒，“姑娘没什么事儿便可以回了，待在我这岁寒涯太久可是要惹人非议的。”
　　“那就，告辞。”
　　没有多余的话语，瑰梦抽身而退。
　　皆说巫族人历过劫后便是六界最通透的，殊不知转身的霎时，还是红了眼眶。
　　一滴眼泪在面具下柔柔地划过完美的脸庞，从此以后再不可流泪了，瑰梦对自己说，就这样忘却吧，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次。
　　面具后的悲哀早该放下，是她自欺欺人。
　　就像当初的沈瑜和江麟一样离谱。
　　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错。
　　而已。

　　“二位要找灵犀玉？那可真是找对地方了，小店的灵犀玉可多着呢！请二位楼上走。”
　　风子染和墨湘疑惑地对视一眼。
　　此刻他们正身处凡间最繁华的温越城最大的珠宝店，可再大的珠宝店也顶多是听说过灵犀玉，又怎么可能在市面上卖？
　　“掌柜的，这二位就是想卖灵犀玉的客人，您看？”
　　那中年的男人扭动了一下肥厚的脖颈，倒上两杯茶，脸上瞬间堆出一个谄媚笑容：“二位是温越城新来的贵族吧？”
　　“嗯，怎么？”风子染适当地给出一点威压，对面油腻男人黏在墨湘身上的眼珠子让他极度不适。
　　掌柜看气氛不对，马上转移了话题：“诶呀，公子是为这位小姐买了做首饰的吧，您二人相貌非凡，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姑娘您可太有福气了！这位公子一看将来就前程……”
　　“我是他妹妹。”
　　“哦，妹妹！”掌柜心中暗自忖度，这姑娘想必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没看到那公子听见妹妹这两个字脸色不好看吗。
　　“那，两位要什么色号的？”
　　“色号？”墨湘吃惊地问。
　　“小店有通体碧玉的，纯白的，湛蓝的，浅蓝的，渐变色的……总之包您满意。”说着，两个店小二拖着八块颜色不一样的整玉放在桌上。
　　这下子风子染和墨湘二人都震惊了。
　　世人皆知灵犀美玉有价无市，却不知它本身通体透明根本没有颜色，看来这家店——不，整个温越城的珠宝店都在打着灵犀玉的名头卖假货。
　　“我们……”风子染皱起眉头，看来是打算另辟蹊径。
　　“我们全要了。”墨湘一拍桌子，很坚定地说。
　　“姑娘，这灵犀玉可精贵着……您……？”
　　“都包起来吧，”风子染明了，这丫头又有什么馊主意了，“金子明天给你，我们明天来取货，不可耽搁。”

　　“少爷，今日碰上了一对客人，直接要了八块灵犀玉，明天取货。他们必然不是一般人，您看？”
　　蓝袍少年放下手中暗转的茶杯，露出如玉一般的侧颜，嗓音像被水浸过一般温润却低沉：“明日我会去。”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公子如玉，世本无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