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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他骗我 ...


  •   童雪黎蹲跪在空荡荡的树洞,像是丢了魂。
      师父的气息,没有了。
      其实,伴随着她一年年长大,师父的气息就在一点点减弱。如果不是因为今年师父睡得比往年都多,她或许还不会着急杀入苍云山。
      可是就算她去找了一圈,也还是没有找到师父的其他部分。
      更没想到的是,等她再回来,树洞不仅没有了师父的气息,连同大狗狗也不见了。
      师父曾说,大狗狗原来是遭到陷阱攻击而死的狮子,是他很多年前用一节指骨,以及他毕生所学的看家本领救活的,从此之后,大狗狗和他共生共死,如果他死了,大狗狗也会消失……
      童雪黎惶惶地举目四望,最终整个人软软地往前一栽。
      觉察到不对的张肇宁追过来看,才到树洞口就见到童雪黎双手手臂垂直插在枯草里,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阿黎?”
      “他死了……”
      张肇宁愕然,“谁?”
      “他骗我……”童雪黎面无表情,双目失焦,豆大的晶莹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摔砸在稻草堆上。
      纵使张肇宁横竖没从这里看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女孩子情真意切的悲伤让他不忍再多问。他退了出去,站在外边,但不敢走远。
      山林间偶尔传来鹰啸声,原野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童雪黎独自在树洞里待了一夜。张肇宁没有打扰她,期间他捡了些干枝在榕树下生了一团火,将猎到的兔子烤了,分出一前一后两条兔腿,用洗净的榕树叶垫好,放在了洞门口。
      及至他睡觉时,洞门口的烤兔肉都已经冷透了都没被人动过。
      第二日天光大亮,张肇宁一觉睡醒,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树洞口的食物——肉没了,变成了骨头放在叶子上。
      他哼笑了下,眼神松快地看向别处,夹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意味。
      采集命令的执行时间期间是从他们下山的后一天开始算起的。从苍云山到无为山,路上就用掉了第一天的大半天时间,所以今日算是第二天。
      张肇宁把童雪黎的难过归结于失去了亲友,而这种痛,他也曾经深有体会,所以他不打算打扰她。只要在明天巳时之前启程回苍云山就行。
      听不见树洞里有任何动静,张肇宁总归还是有些担心,他拍拍身上的落叶,准备去找点东西盛水放在洞门口。
      “师兄。”
      童雪黎突然从树洞里爬出来,本来的双丫髻经她一番折腾后变得一派凌乱,乱发之下的那张小脸有些发白,杏目红肿,面上却并看不出太多情绪。
      “师兄,”她喃喃,“我们走吧。”
      师父不在了,黑尾、花尾、卷尾、长尾没人管,回归山林了也好。
      至于她自己……
      好好捉鬼,努力升阶,早日成为云游镇灵师后浪迹天下吧。
      童雪黎抹了把泪,一副下定了决心的姿态。
      飞回去的路上,张肇宁还有那么一瞬考虑过要不要去接白锡元,后来想想,三个人在一起沉默以对的局面比起两个人的来看,那可是翻了倍的糟心,就灭了去黑罗山的念头。
      飞了一日,离苍云山约摸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时,童雪黎的肚子饿得咕咕声喧天。
      张肇宁二话不说御剑下降,在离京都很近的一座城镇里找了间面馆,带童雪黎把肚子填了。
      “嘿,听说了吗,丞相府最近又闹起来了。”
      “是不是秦丞相的病子去了?”
      “没呢,不过也差不多了吧。前几日,秦夫人娘家来了些人,好像说是要给秦六小爷娶妻,要冲喜。”
      “可别吧……秦六小爷那身子骨哪里还经得起折腾哪……”
      市井百姓的茶余饭后总是这些内容,张肇宁平日可充耳不闻,但念及还有小小年纪的童雪黎在,他便坐不住了,拉着埋头吃面的童雪黎要换地方。
      今天一整天,童雪黎都特别听话,让她喝水她就喝水,让她吃干粮就吃干粮,唯师兄的话是命。
      但这会儿,童雪黎忽然挣出了师兄的手,她坐在长凳上不动,耳朵却明显在关注方才闲话秦丞相家事的那伙人。
      张肇宁不解其意,童雪黎看出来了,便搁下筷子,扭转身子跟那桌人搭话。
      “大叔大叔,秦六小爷怎么了?”
      见到问话的是个小姑娘,那桌人虽齐齐看来,却不以为意,只是挑起话头的人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声,“小姑娘,这话可要悄悄说。”
      “好,悄悄说……”童雪黎高度配合。
      “秦六小爷天生体弱,一直都病怏怏的,自打出生起就没断过药,算命的说,是个短命的,活不过十六岁……”
      大叔乙补充道,“秦六小爷过了腊月可就十六了。”
      大叔丙摇头,“也是个可怜的,生在富贵人家,却没有命享受,唉……”
      大叔丁晃脑袋,“秦丞相这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的去了,可该伤心喏。”
      童雪黎眨眨眼,“大叔大叔,秦六小爷的病请镇灵师看过没?”
      “啊?”那桌人又纷纷看过来,“病又不是障,请镇灵师……欸,是啊,他们请人看过没?说不定真是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
      “那可是丞相府!哪里少得了天子赏赐的宝贝?”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小看了鬼怪妖魔?不记得了吗?去年,南卫城不就有个祖上都是将军的人家捉出一只会画皮的妖精?人家祖辈的精魂都煞不住那妖精,活活让妖精吞掉了十余人呢!”
      “对对对,我记得这事……吓人,太吓人了。”
      “那秦府莫不是真的藏了邪祟?”
      其他人成功地被童雪黎莫名而来的猜测带跑,唯独张肇宁漠然看着。
      他这个师妹,怎么这么爱捉鬼?
      还没等他想完,童雪黎的请求就砸了过来,“师兄,不如我们去都城看看吧?”
      张肇宁性格喜静,是以他基本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此刻他走在都城夜间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贯不喜流露出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加木然。
      他身边的童雪黎的表情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这副模样有点打击到张肇宁。
      本以为带她来看看这里的繁华盛景,能让她心情稍微好些,却不想她对走贩们卖的红红绿绿花花哨哨全无兴趣,一心直奔丞相府,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捉鬼再无能让她有兴趣的事。
      走过两条街,再经路人指引穿过一个巷子,终于抵达丞相府门口。
      怎么进去是个问题。
      两人贸然前来,没有邀请函、拜帖之物,总不能上去就跟门房说“我们是来看看你家六爷是不是被鬼怪缠身了”——这可是丞相府,乱说话得罪人是要闯大祸的。
      “哐!——哐!——”
      两声锣响忽然加快了街上行人的步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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