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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忆幻境 ...


  •   两年前。容州并城。
      一刻前还阳光灿烂的天,忽然被阴云遮蔽,暴雨倾盆。
      “这是什么天儿!”童雪黎感觉到自己心烦地跺了跺脚。
      不,这个不是她。
      童雪黎定了定神,想起这个自己名叫“常红蕊”。
      常红蕊是并城人士,今日本来是和丫鬟柳儿一同出来采买胭脂水粉的,粗心的柳儿跟着主子进了第三间店时,骤然发觉自己把在第一间店买的东西丢在了第二间店,懊恼地赶忙回头去找,常红蕊则因为腿酸,独个儿坐在茶馆歇脚。
      天降大雨时,柳儿都还不见踪影,常红蕊却看着天色渐晚,着急归家。
      就在这时,一把油纸伞徐徐递过来。
      “送给小姐。”
      常红蕊转过头去,见到一张清瘦的面庞。对方浅浅一笑,举止十分有礼,常红蕊的心跳忽然就乱了节奏。
      童雪黎讶然,居然在这里见到彭秋呢。
      把伞送给常红蕊之后,彭秋就走了,他的衣角有一片深色,显然是被浸湿的。雨不仅没停,还没有变小的意思,常红蕊拿着伞还是不敢走,但心里却不再慌张了,莫名都是方才那名书生的音容笑貌。
      绕是童雪黎不懂男女之情,也大致明白常红蕊这是芳心萌动了。
      后来的事情,和童雪黎下山后听过的痴男怨女的故事差不多。
      常红蕊回家后时不时就想起彭秋,更是将那把伞视若珍宝,但她也看得出彭秋是进京赶考之人,认为他应该已经离开,失落难过,不思茶饭。
      常家兄长听闻后替常红蕊去打听,正巧碰见了因为淋雨发烧而耽误了赶考的彭秋,便故意找了个借口请彭秋上门做客。
      再见彭秋,常红蕊喜出望外,彭秋也十分惊讶,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彭秋不慎落出了藏在袖中的纸卷。落在地上的纸卷将展未展,彭秋慌忙去拾,常红蕊亦跟着蹲下,随后意外见到美人图上画的竟是自己,情难自持,芳心尽许。
      常家人观察彭秋后,也认为这个读书人不错。其已经中了举人,可见其用功刻苦,才气过人,只是家境贫寒,家中人丁稀少罢了。
      常家上下对彭秋客气有加,常红蕊更是已经认定这是自己的爱人,若不是因为教条束缚,她定是会跟着彭秋去去都城参加会考的。
      彭秋临走之前许诺,功成名就时必然回来娶常红蕊,常红蕊便如此一直等着。
      然而,一个月后,会试放榜,常家人辗转打听,得知彭秋不在榜上,颇为失望,不过常老爷知道女儿已经认定彭秋,便想着一年不行多考几年,他还年轻,不怕不成,随后派人去接彭秋。
      常红蕊就在家中等。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
      都城中打听到的消息是,放榜后的第二日,彭秋就离开了。都城到并城,最快五日,最慢……一个月怎么都够了。
      可是常红蕊日等夜等,就是没有等到彭秋。
      常老爷又派人去凌云城打听,可是凌云城极大,而邶县只不过凌云城以南的一个小地方。纵然彭秋是邶县之光,放在凌云城这个大范围里,也不见得好找。
      在常家人寻找彭秋的过程中,并城忽然闹起了鼠灾。常家的粮仓被老鼠害惨,损失严重。不仅如此,府中人早前不知,食用了被老鼠侵害过的米,结果中了鼠疫,传染之快,毒性之猛都是常家人没料到的。
      不出三日,常府就被知州下令围了起来,不待其内的人死尽,便在某夜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常府。
      常红蕊是被忠心的家丁刨狗洞救下的,她被护着顺江流而逃,路上又惊又怕,被风寒入侵,虽避开了鼠疫,却也疾病缠身。
      病中的常红蕊,所思所想无一不是彭秋。
      她幻想着在某个巷口街角和他重逢,诉说她痛失父母兄长的苦楚悲痛,倾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缠绵思念。
      可惜,她从容州并城到达莽州凌云城时,身边的亲信皆因突发鼠疫而先后去世,剩她一人。
      常红蕊艰难打听,终于在一家驿站处巧遇彭秋的同乡,得知了他的最新消息。
      但万万没想到,彭秋竟然在此前不久跟廖氏的小姐订了婚!!!
      常红蕊气得当场吐了口血,童雪黎在回忆幻境中连带着都胸痛心绞了一把。
      原来是彭秋负了女鬼大姐姐啊。
      童雪黎想挠挠头,可惜她在这里只是以一丝意念存在,控制不了常红蕊。
      常红蕊缓和之后便直奔邶县,找到彭秋时,第一时间就质问他为何辜负,为何欺骗。
      “蕊儿……你很好,但我……我终究是要扎根在邶县的,我并不想入赘上门。”彭秋咬咬牙,狠心道,“此前我待你的确是真心的,你也能感觉到。但此后……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没有订下婚约,你回去吧,你会再找到如意郎君的。”
      “彭秋!!!”常红蕊喊出声后,竟又是一口血翻涌至喉咙,吐了满地。
      伴随着常红蕊意识的消失,童雪黎也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再看到画面时,得知彭秋把常红蕊关在了一间像是柴房的破败屋子里。
      彭秋坐在一张小矮木凳上,手中拿着刻刀,身边还有锤子、长钉,他在一块及人高、四人粗的圆木柱上敲敲打打,边做这些,边时不时拿眼看常红蕊。
      “蕊儿,我并非要伤你……只是你昨日晕过去了,我才带你进来。”
      昔日爱侣就只配睡他彭家的柴房吗?
      常红蕊好恨。
      “蕊儿,这不是柴房!”彭秋突然拔高音量,“这是我父亲做木艺的屋子!呵……不过对你这等娇贵小姐而言,我家再好的屋子也只怕顶多能充作柴房。”
      常红蕊正欲解释自己并无此意,门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喊声。
      彭秋神色有异,很是紧张地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从怀中掏出一团破布堵住了常红蕊的嘴。
      昔日爱侣不仅把她捆绑起来,还堵住她的嘴!
      不爱了,便是仇人吗?
      常红蕊在里间多多少少听见一些外头的说话声。来人是廖家的丫鬟,替廖家小姐送东西给彭秋。
      常红蕊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彭秋不过时怕她的出现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好姻缘。
      他越是怕,常红蕊就越是不想让他如愿,纵然被布团堵住嘴,她依旧可以嗯嗯嘤嘤地发出声音。
      外头耳尖的丫鬟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忙问彭秋屋里是否有别人。
      彭秋谎称有个生病的远方表姐过来了,不过“她病体腌脏”,彭秋才没领丫鬟进屋的。
      丫鬟很快被彭秋打发走了,再度进屋的彭秋没了先前的好脾气,对着常红蕊甩手便是一耳光。
      常红蕊的心痛影响到了童雪黎,童雪黎真想捂住胸口啊,可是常红蕊和她都能这么做。
      “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是懂事,我又怎么会被逼到这个田地?!”彭秋打完人也有些惶然,不过因为怒意未消,他并没有要给常红蕊道歉的意思。
      见常红蕊只扑簌簌地落泪而不出声,彭秋叹了口气,又坐回小木凳上。
      “蕊儿,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彭秋的手上隐约可见不少大小血泡,“我未来的岳母终日吃斋礼佛,所以我打算送她一座观音像。玉的、金的我买不起,但我可以用我爹留下来的手艺,亲手做一个木雕的给她。信佛的人都心善,知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哪怕看这木头不是贵重底料,也会格外珍视的吧。你说对不对。”
      常红蕊泪如泉涌。
      “蕊儿,等天黑之后我就送你走。委屈你再这样多待一会儿了。”
      说完,彭秋再也不看她,专心雕东西。
      他的容颜未变,可是心却变了,眼神里只有对他未来岳母的讨好,哪有对蕊儿的半点情分?!
      常红蕊起了鱼死网破之心。
      晚些时候,彭秋烧了饭菜端来,替常红蕊拿掉口中的布团,喂她吃饭。
      童雪黎不知道常红蕊是什么用意,居然含情脉脉地看着彭秋,也不说话。他每次喂饭到嘴边,她总是等一秒才张口咽下,每次吃完,都好似很舍不得松开他递过来的银勺。
      一来二去,彭秋又叹气。
      “蕊儿,你何苦呢。放开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你这般聪颖,怎会想不明白?”
      “可是我忘不掉你……”常红蕊小声地哭泣,像是怕给彭秋招来麻烦。
      大约是女子的眼泪总容易让男人心软,彭秋也是男人,凝望眼前仍旧娇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很是不忍。
      “我想好了。”常红蕊轻轻吸了吸鼻子,“你……就按你的路走,我会回并城……但是,我走之前,能否再抱抱你……”
      能啊。彭秋的眼神情真意切。
      常红蕊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彭秋本有些犹疑,可最终还是松开了她。
      一脱开绳子,常红蕊便像从前那样情难自持地扑上来紧抱住彭秋。她抬起头,潮热的气息呼在彭秋的脖颈间,空气都似乎被带起了火星子……
      彭秋也动了情,任凭身体控制自己的理智,暂忘了廖家小姐。
      就在他们渐入佳境时,常红蕊一个极其自然的转身,随后忽然抓住了圆木旁边的铁锤,凶猛地砸向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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