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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B章 猫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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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丽终究是没有醒来。
她走得很快,只在那个重症室躺了不到两天,像她一贯的脾气,什么都不拖泥带水,也不麻烦别人。
至今说起这件事,我的心依然是空茫的,虚虚的,觉得不真实。
周围的一切,分明都没有改变,只有那一个人--一个满载你感情的人,彻底消失了。
她所满载的、属于我的那一切,却又不像她本身那样,再也不会出现,不--事情如果这样简单,倒也好了。
那一切,却未死。只是,死死地沉向某个不知名的深处,像掉进了黑洞,变得比原来沉重得多,也更让人丢不开、放不下。
这沉重的悲伤,是在日后的漫长时光里,秋后算账似的,慢慢地还回来的。
当时,我是麻木的。
培丽的丧事主要是她单位操办的。
我脑子里曾经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要不要给庄济伟打个电话?
然而,这个念头,又被我飞快地否定了。
我好像明确地感知到培丽的心意: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特别通知这个人。
培丽说过,她只是对这个男人失望,却并没有因为他而对爱情失望。
我懂得培丽的言下之意:这个男人,还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只是,我隐隐感觉到,这句“不失望”,比真实的意味更多的,是培丽尽力不想失去的、最后的倔强和自尊。
庄济伟这个男人,尽管,他不配,却将培丽的感情生活变成了事实上存在了很多年的一片废墟。
他跟自家那个比他小二十岁的保姆结婚后,培丽变得深居简出,除了上班,连我这里都来得越发少了。我去约她,我去找她,她也经常推脱。
我不知道那些一个人的长日长夜,培丽是怎样度过的。
她也不想叫人知道。
而我,其实和庄济伟不熟的。
家俊和我恋爱后,主动提出要请我的闺蜜们吃饭,而这种礼节,从来不曾出现在庄济伟身上。事后回想,他更像一个与培丽有关的爱情传说,而不是一个属于培丽的有血有肉、有声有色的男朋友。
或许,这也是庄济伟自己刻意成就的效果?
庄济伟出现在培丽的追悼会上,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凛然肃穆着,仿佛,那层有关爱情的、传说般的幻觉,依然透明却坚硬地存在着,支撑着、包裹着他和他面前的亡魂。
这感觉令我不适。
我故意站到第二排,离他远一点的地方。精神上的悲痛是钝的,倒是生理上,真的很难受,想呕。
这个我目力所及的男人中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并不经得起时光的淘洗,中年之后,他发福、松驰,出现了眼泡和谢顶,不知怎么,嘴也有点斜了。尽管,看得出他自我感觉依然高人一等,但事实上,站在追悼会上的他已十分平庸,谈不上任何神采了。
幸好,培丽已死,再不必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