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子夜之夜半无人私语时》澹容

3、第 3 章

　　我气冲冲地回了空荡荡的配殿。
　　这班丫头，趁着我错眼不见的功夫，居然全部开溜了！空气里弥漫着绿萼梅的清香，耽误了配制黑方的时辰，她们赔得起吗？
　　我气得够呛，狠狠一拍桌子：“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滚出来，绿萼梅若谢了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几个才留头的小宫女一个挨一个推推搡搡从西厢房那头蹭过来，知道我真的生气了更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当地听我训话。
　　眼见这些不顶用毛手毛脚的丫头片子，心里怒火更胜，沉下脸刚要开口，五彩线络盘花的湘妃竹帘一动，青杏掀起帘子冲我挤眉弄眼，不住地使眼色。
　　青杏在喜雨山房莳花宫女中头一个的口齿伶俐，也是我的心腹左右，见她显然有话要和我私下谈，按捺下满腹的怒火与疑虑，把小宫女们统统打发出去。
　　她们前脚才走，后脚青杏就捧了五福珐琅的盖碗送到跟前：“桂圆松子甜汤还是热的，姑姑赶快尝尝。”
　　青杏殷勤地递调羹，一边压低了声音：“姑姑别生气，白白弄坏了身子。刚才奴婢不是去了趟小厨房么，才知道小桔那丫头最近魂不守舍的，原来和麟德殿、弘徽殿那边脱不了干系……”
　　麟德殿、弘徽殿？我眉头重重一跳：“究竟是麟德殿还是弘徽殿？别吞吞吐吐，赶紧说清楚！”
　　“得，奴婢不是怕您听了着急么……”
　　青杏显然也被我唬了一下，慌忙环顾四周，左右瞅瞅真正只有我俩才稍稍放下心来，略带埋怨地说：“奴婢正要和您说呢，去小厨房端甜汤回来半路想起来忘记放糖了，咱们西厢房还有些旧年的紫阳花蜜，就折身去了西厢房，您猜猜听到了什么？”
　　西厢房？想到方才那几个贼头贼脑的小宫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下倒明白了几分：“你是说，刚才？”
　　青杏爽快地印证了我的猜测。“要不是临时过去，奴婢也猜不到那几个小蹄子竟然敢大白天的躲懒，凑一块儿嚼舌头根子呢！也亏被奴婢听到了，撞进去喝骂了一顿才止住。若被外头的那些嬷嬷总管知道，又少不了一场祸事。”
　　“别拉拉扯扯的，直接说说，小桔到底怎么一回事？”
　　“皇后娘娘起驾洛河行宫前不是给东西六宫的赏赐了才进贡的那批花露么？乾西四所前段时间发现花露莫名其妙少了一些，东西虽不多，但事情却非同小可。各宫各殿都各自清点盘查，果然麟德殿、弘徽殿好几处大地方都少了些东西，都是赏赐之物，那些管事的查来查去，也找不出什么头绪。这不，有些胡思乱想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外人头上……”

　　小桔最近————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负责中廷的莳花宫女柳枝病倒了，所以小桔过去顶几日。现在看来，还是我疏忽大意了。
　　“不过三四天，如何有流言传出来的？”
　　“嗐，我的好姑姑，您还不知道那班老嬷嬷都是无风起浪的主儿？如今这失窃的是上头要追究起来，吃苦头的还不是他们？没事都要撇清自己，要不然，这事儿可没完没了了！不过————”
　　我默默放下碗，青杏又倒了一盅枫露茶塞到我手中，安慰道：“您放宽心，小桔到那边也不过打了个照面，估计连主殿的门槛都没踩过。要说她手脚不干净，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嬷嬷们一时急了胡乱攀扯别人，明白人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想了一想，叹道：“话虽如此，到底小桔年轻不知事才会被人寻了空子。中廷毕竟与别处不同，一点儿大意不得。眼下柳枝还起不来，你另外找人换下来，先让小桔把西六宫熟悉了再说。”
　　“不如，换成小蔓？”青杏很快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我微微点头：“也使得。小桔才子日头底下跪着，她很该长长记性了。你且去盯着，看她跪足了三个时辰再放她回去休息。”
　　青杏笑着出去了。
　　过不多会儿青杏回报：“小桔身子单薄，挨不过已经昏过去了。”
　　我半晌无言，只得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医女过来，又叫几个小宫女扶小桔回房歇息，心头犹自恨恨。
　　分到喜雨山房的果然没什么好货色，小姐的身子宫女的贱命，进来不到一个月，便惹下这么多麻烦。天长日久的，谁受得了这么折腾？
　　恨归恨，到底把小桔派到西六宫的后苑，小蔓顶了几日，柳枝便从病床上支撑着起了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流言不知不觉地渐渐消失，那日青杏狠狠发作一回，把小宫女们镇住了。
　　中廷不知是否找到了人还是怎样，喜雨山房总算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