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想到他，我就恨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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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对完了？”
“可算完了！”
“这次没问题喽！”
“再有问题我都没脸待在这里了！”
“你要这么想：你可是从连项目名称都看不懂到现在看得懂项目书，做的了统筹，进步很大了，不要苛求自己嘛！”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都只懂皮毛而已。”
“我可没夸大事实，项目书你看得懂了吧，我可是听江总夸过你的。统筹，我自己亲身有体会，很不错啊！还有顾客咨询，不是表现的也蛮好吗！”
“朋友，谢谢你的鼓励哟！”
“你说，你这人怎么就听不得真话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嗯，实话。可我昨天刚被韩主任纠过错。”
“老手都有失手失误的时候，何况你一新人！压力不要那么大，承认有进步才有动力嘛！”
子默定睛看着向梅。她说的也没错，比起刚开始什么都不懂，竟出错，现在确实算很能干了。可她还是诚惶诚恐，生怕出错出问题，所以每个工作做完都要来回反复地检查，直到确认没问题了才提交归档。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细致的一面，此番算重新自我认识了。
工作室里所有人加起来有十五个，不算多，可也是个小社会了。身处其间，每天都觉得特别真实。说来，学校也是个社会，可学校单纯多了。每次从学校离开到工作室，或从工作室去学校，像在两个世界穿梭，有些奇妙。
向梅近来有点奇怪，经常在工位发呆，手托腮地看看这个人看看那个人，每个人好像都是她的研究对象，有一天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办公室里跟人谈事的江宸，对身后的子默道：“工作中的男人果然超有魅力！”子默丈二和尚不知她在说什么，“哦”了一声算作回应。向梅斜眼瞥了眼不明就里的子默，向江宸的办公室努了努嘴。子默顺着她的指引也看向了江宸的办公室。
“是帅的吧？”
“……你觉得帅？”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被向梅直勾勾地盯着，子默顿时有点局促。她们从来没有谈过男人，甚至连彼此过往的情感都没谈过，骤然谈到男人，子默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你看上他啦？”
一闪而过，戳中心事的神情。子默后来想：应该是的吧？向梅多半是看上江宸了。可向梅紧接着夸张地笑道：“你真逗！谈论个男人就是看上啦？”
至今的人生中，身边只有过一个男人，就是季饶。而这个人如今也不在身边了。说到男人，她确实经历欠缺的很。被向梅取笑，她并不觉得丢人，只是有些伤感。
“哦，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
“怎么，我要是看上他了，你要当红娘吗？”
一来二去，子默基本摸清了向梅的思路，反正不是真的，开几句玩笑也无妨。“红娘……我还没当过。不过为了你，我不介意当一回。”
“你舍得啊？”
“我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看，又在装糊涂！”
“是你在故弄玄虚！”
“是我还是你呀，你好好想想哟！”
向梅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子默。
“你就瞎说吧。”
“我瞎没瞎说，你猜猜呀！”
向梅说完一溜烟地离开工位朝卫生间的方向去，子默正要出口的“猜你个头！”卡在了喉口，最后生生地咽回肚里。
江宸，是仇人，是朋友，一直以来，子默也没能理清。但有一点，她越来越清楚，他们的相处，朋友身份是超过仇人身份的。会不会有一天，仇人这个身份就卸下了，会吗？想到这里，她便想不下去。卸下，如何卸下？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生命有八年岁月不省人事，但没办法接受在这段岁月里失去的季饶。季饶是她心里的太阳，如今太阳没了，她只觉得周围黑漆一片。
江宸迄今所做的一切，她都是以一个受害人的身份来看待的。虽然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其实不必那样不必这样，但对他的出发点，她从未往男女关系上想过。向梅所暗示的，可能吗？想着这种可能性，回想过往的种种，她还是无法断定江宸是否有那个心思。即便有，他们也不可能。他们的关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再进一步，他能不能承受她不清楚，她是无法承受的。
每逢体育课，子默基本都在图书馆度过。从前上学的时候她是不喜欢去图书馆的，觉得太静，稍微弄点声响就被季饶警告。要不是季饶老喜欢泡图书馆，她才不去呢。现在却不知怎么了，在图书馆待一下午都不觉得烦，兴许躺着那些年月性情发生了改变吧。
她拄着拐杖轻轻地挪着步子，在书格间找书。身体毕竟不平衡，步子没挪好，先前找好的两本书从腋下摔了出去，其中一本掉在了一个人脚边。她着急说了声“对不起，对……不起”，看到是季饶，她怔了一下。季饶弯腰将脚边和另一处的书分别捡起来，看到是子默后，稍顿后道：“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不用了，我自己找吧。谢谢。”季饶看着她，稍顿后没再说什么，把那两本书合在一起递给子默。子默继续在书格间找书，有本书在架子的第五层，她垫脚试过好几次都没够着，正准备再试一次，这时头顶有只长臂伸过，取下了那本书。子默沿着那只长臂扭头，发现季饶正站在自己身后，距离很近，近的她都闻到他腋下的气息。他自小爱干净，身上永远清清爽爽的，跟他比起来，子默觉得自己像生活在雨林里，身体总黏黏的。从前总爱粘着他，喜欢待在一起是一回事，贪恋他清爽的身体也是原因。多么熟悉的感觉，可惜只是一刹那。“我帮你拿着吧。还要什么书，我帮你找。”季饶说着把子默原本夹在臂弯里的两本书也接到了自己手上。还要找一本，四本书，自己拿着确实有些吃力，子默便道：“还有一本上海财经的《贸易分析》。这是索引号。”季饶接过子默递来的纸条，轻“哦”了声，便朝纸条所示的格间找去。子默静静地跟在他后面。只有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他也看不见的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望着他，尽管只有背影。
季饶拿着找到的书来到她跟前。他看着那本书封底前一页底部的肖像画，半晌不语。子默正好奇他在看什么，便听到：“还记得这个吗？”季饶的肖像画。当年她跟着他来图书馆，无聊的时候就悄悄在他借的书后面画他的小像，他发现后说她破坏公物。大学就上了不到三个星期，来图书馆也就三四次，留有他肖像的书没几本，没想到今天竟遇见了一本。
“记得。居然还在。”
“书没怎么磨损，看来借阅的人不太多。”
子默说着从季饶手中接过那本书。“还觉得丑吗？”
“丑。太丑了。”
“这样的，我如今也画不出来了。丑，也只能这样了。”
子默说着想换脚支撑身体，重心没稳，眼看着就要倒向身后的书架，季饶见势伸手去扶，一手扶腰，一手接住了脱手的拐杖，将子默抱在了怀里。他们都没有动，静静地这样抱了好一会儿。季饶欲松手时，子默抱紧了他，道：“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季饶没再动，默默地闭上眼睛，强忍着心口的涌动。久违的人，重新在自己怀里，他也不想松手。子默如自己说的，一会儿后便松开了。她眼睛朝下，他还是看到她濡湿的睫毛。子默接过他手中另外三本，还有拐杖，说完“谢谢”转身就走。季饶犹豫了几秒，对着她的背影道：“对不起！”子默停下脚步，没回头，也没吱声，像在缓慢地接收这句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季饶哽咽着说，哽咽着注视子默的身影消失在书架的尽头。
一直到图书馆座位上，子默都没哭出来，心里像被刀子割碎了，却哭不出来。再看到那本书上季饶的肖像时，却哭了出来。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为曾经美好的时光？为曾经深爱的人？抑或为物是人非的今天？她不知道，眼泪不受控地流，好在她选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一个人静静地哭，也没人来打扰……
伤疤结了痂就好了。这话父亲经常说。可自己心里这道疤从未结痂，只是一直没敢碰，误以为结痂了。季饶，我该怎么放下你？子默在心里不断地问，问季饶，问自己，甚至问上天，问来问去，就是没个答案。
她想翘班，不想去江宸的工作室，可有个项目资料前几天韩烨就说挺急的，思索再三还是去了。完全没有心情做事，对着电脑和手头的资料走神，幸好这个时候大家都下班了，工作室只剩下星旭和江宸，她偶尔回神时在心里嘀咕：“他们看上去都挺专注自己的事情，应该没注意到我不在线吧。”
“资料很难看懂吗？”
子默回神，瞅见江宸双手抱胸地靠着她的桌边站着，支吾道：“啊~嗯~是有点难……”其实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哪里看不懂？”
江宸作势俯身看向资料，意欲帮忙解答，忽然间距离太近，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子默此时更加躁乱，情急之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头直接撞向了江宸的下巴，江宸闷哼了一声，伸手捂着下巴。子默那一下力道挺足的，江宸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脱落了。子默也没什么好的，因为起的太猛，双腿的平衡力本身就差，刚一站起就像一边歪倒下去，幸得江宸眼疾手快抓住了她胳膊，可江宸同时要照顾被袭击的下巴，加上他当时的姿势本来也缺乏平衡，最后跟着也向地上倒去。
子默侧身坐在了地上，因江宸拽着她胳膊，所以倒下的速度有所缓解，除了着地一侧的胯骨有些疼，别的还好。江宸就有点惨了。不仅嘴着地姿势难看，拽着子默的那只手臂因为身体扭转的方向过大，肩甲处疼得厉害，膝盖还磕到了地，也疼。顾不上自己的，赶紧摆正身体，问子默可有伤到。
子默神情淡漠地摆脱他扶在肩头的手，道：“没事。”并试着站起来。
江宸再次伸手扶她起身，再次问道：“真的没事？”
子默再次甩开他的手，默不作声，也不看他。
从子默今天出现，他就觉得她有心事。早就想问问她，可办公室一直有人，待星旭离开，他才出办公室。
“心情不好？”
稍事静默后，只听道子默道：“你可以不要关心我吗？”声音里充满着压抑的愤懑。
江宸悄默地深吸了口气，道：“好像已经不可以了。”
子默看着他，哗地哭出声。无措地摇头，右手扶额，抓眼角的泪水，身体随着弓起来。江宸担心她再次摔倒，再次伸手扶住她。可她动作很激烈，使劲要摆脱他，江宸却抓得很紧，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纠缠着，直到子默似乎没有了力气，滑到地上。江宸依然没有松手。
子默像是有话要说，又像被施了妖法，口不能言。她情绪太激动，江宸担心出事，一直紧拽着她。肩膀倏地剧痛，原来子默对他下口了。他闷哼一声，咬牙强忍着，过了好一阵，肩膀处才感觉好些，不知道是子默口下留情了还是自己适应了这种疼痛？
子默就势靠在了他肩头，那里除了痛，还感到了濡湿。勃颈处有她鼻息间的热气，胸前有她的起伏，他们从未如此刻般亲密。江宸始终拽着她的手臂，好几次想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却担心惊了怀里脆弱的兔子。腰很酸，却甘之如饴。
“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子默平静下来后，江宸试探着问道。
一阵沉默后，子默沙哑着嗓子，道：“今天在图书馆碰见季饶了。”
江宸身体僵了一下，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靠在他肩头的子默却感觉到了。
“原来如此。”一碰到季饶的话题，他本能的就词穷。
“他帮我找书，找到了一本当年我们一起自习时借阅的书。”
“那挺巧的。”
“那本书后面有我当时无聊画的画。”
“画的什么？”
“画的季饶。可我水平有限，实际上画的一点都不像他。”
“他应该不介意。”
“他很介意，说我画的太难看了。还说我不应该在书上乱写乱画。”
“你肯定没听他的话。”
“嗯。我还是照画不误。后来画功有进步，他还是说画的太难看。”
“可能他还没看到令他满意的。”
“也许吧。继续画的话，也许有一天会有一幅他满意的。可惜没有了机会。”
江宸懂她的意思，没再出声。
“什么都可以接受，可以原谅，唯独季饶……一想到他，我就恨你。”
“该恨的。”
“可是恨很痛苦，很难受。”
“对不起！”江宸低头，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他们这样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江宸的肩膀、腰、腿早就麻了，酸了，很想动动，可子默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后来竟这样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江宸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移到自己怀里，准备抱她到沙发上。落下时她醒了，道：“我想回家。”他遂道：“好。”
一路无话。
此后近十天子默都没去工作室，也没跟江宸联系过，江宸也没找过她，彼此杳无音讯。一个星期三下午，子默重新出现在工作室，星旭问她：“子默，你来了。身体有好点吗？”她答：“好多了。谢谢。”看来自己不在这段日子，是以身体不佳为由的。江宸不在工作室。来之前她可是认真想了想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她特意待到了晚上八点，依然没有见到江宸。直到三天以后她才从韩烨口中得知他已经不在本市近一个星期，去伦敦了，说是出差。可子默觉得不是出差，起码不纯粹是出差。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一想到他，我就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