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爱是恨是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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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真爱吗？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比看脸更真切的爱？
……
就像俗套的小说一样，我出生在一个异常贫穷的家庭里。但不同的是，我的父母根本没有像小说里那样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倒不如说他们这样才是正常的情况。
我的出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所有的夫妻，就算是根本没有收入的，也能选择拥有一个孩子。所以即使我的父母把我生下来，我也从未感到感激过。
我真是一个冷血的人……
在我一岁那年，父母经常吵架无暇顾及我，我哭得几乎晕过去，饿得像被丢弃的小狗，但我只不过是他们的伴奏罢了。
两岁那年，在我学会说爸爸之后，爸爸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大部分的财产，再也没有回过头。自那以后，他也从未寄给我妈抚养金，不知道消失到世界的哪个角落了。
三岁那年，我的妈妈没有给我填报幼儿园，她甚至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当我的妈妈用一种病态的眼神看我的时候，那是一种夹杂着爱与恨的眼神，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寒冷。
后来她为了不让我在家里一直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把我寄养给某条大街的路灯。是的，让我一天站在路灯下呆着等她做完工回家。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老实地呆在那不动，这个年轻又冲动的母亲纵使了她儿子与陌生人来往。
我还记得那天格外的晴朗，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天气除了雨天还有这种光芒四溢的天气。不远处有一个留蘑菇头的小孩拉着一个娇柔可人的女人往这条路走来。
我感到好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
“妈妈，他好可怕！”蘑菇头小孩注意到我的视线，然后不意外地发现了我一直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瞬间躲到了女人背后。
女人也很奇怪，为什么路灯下会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而且还那么不懂礼貌。
我思考了片刻扭回头，踢踢脚下的石子儿。装作我只是不小心盯了他们一下，当然这好像也装不出来。
“妈妈，他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蘑菇头小孩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我很感谢他误解了我的行为。
因为我一言不发，女人把我带到了警察局，警察局的警察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只知道我叫林艾，就连我妈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为了不麻烦女人和蘑菇头小孩继续出行，警察把我留在派出所让他们先走。
蘑菇头知道自己救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在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自己的英雄事迹成果。他大喊：“我叫杨青杭，家住xx小区xx楼xxx室，我家有一只猫……”没喊完就被他妈拖着走掉了。
很神奇的是，这句话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记住的话。
我在警察局里度过了一天，在那不仅有人关心我，还有饭吃有地方睡，是一个非常让人幸福的地方。
到了我妈下班的时候，我乘他们忙于工作偷偷溜了出去，回到路灯下继续站着。那天回到家后，妈妈好像也意识到我的确不应该这么脏，仔仔细细地给我洗了一遍澡。
我安静得像是没人购买的洋娃娃。
深夜，我向来都无法入眠。我听见了妈妈的脚步声，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我知道她肯定又去喝酒了。
在她离开后，我也爬起来坐在那张这个房间里唯一干净的床上看月亮。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幼稚的蘑菇头，也想起了他的那句话。
于是我踏上了征程。
凭借一股奇怪的力量，我即使找不到方向也还是找到了那个蘑菇头口中的家。
是一幢对于我来说高耸入云的现代公寓。
我穿过栅栏，没有被正在打瞌睡的保安发现，在黑暗中无声地潜行着。手脚并用地爬那有些高的楼梯，来到了男孩所住的那一层。
我感到内心有一些朦胧的感情，我的眼眶甚至湿润了，杨青杭的家，是的。我的脑海被这个词打的一片波澜。随后我趴在了他家门口的脚垫上，不知为何反而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被门推开滚了两圈，推开门的女人惊觉手感不对，发现我在她家门口吓得大叫起来，杨青杭踩着过大的拖鞋吧嗒吧嗒走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
“咦，是林艾啊！”他惊喜地也大叫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把我扶起然后指指自己说自己是昨天的那个杨青杭。“猫几天前去宇宙玩了，好像要等我长大才回来。”他向我解释了为什么没有猫应声出来的事。
“爸爸在外国工作所以让妈妈照顾我，家里还有阿姨。”杨青杭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我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
也许我那冰冷的语气把他和他妈吓着了，他们一时间静止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幼儿园，是昨天报名的那个，今天好像要去参加考试。”杨青杭莫名接受了我的奇怪行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哦。”我没有其他的任何反应。
女人让我跟他们一起再去警察局，我们就一起下了楼。
到了警察局，警察们恨不得把我锁在里面，他们昨天差点被我吓死了。
杨青杭恋恋不舍地回头：“那等会再玩吧？”
我静静地点点头。
这一次警察局的人再也不敢疏忽了，我妈却并没找上门来，看看时间她应该早去做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当然后来到了很晚的时候，我又溜掉了，我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屋子，果然没看见妈妈的踪迹。
我哭了。
后来几个月妈妈都把我关在家里，我在小窗子里偶尔能看见杨青杭跟他妈妈路过，他们都欢声笑语让我感到更加悲伤了。
等我再一次被妈妈放逐，杨青杭已经不留蘑菇头了，他也从那个凡事都会往外说的小孩变得更成熟了些。他看到我眼睛里放出了惊喜的光芒，他冲过来抱住我：“原来你没跟猫一起去宇宙玩！我以为你们都抛弃我去玩了呢。”
我也把小手放到了他的背后，闭上眼睛感受他的体温，那是比母亲更加温暖的温度。
下一秒他却结束了这个怀抱，像是很深情地说：“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去宇宙旅行吧？”
我并没有深究为什么对象是我，我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我也慎重地点了点头，两个乳牙都没换的小毛孩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后来，直到杨青杭从小一班变成中一班再成为大一班直到他幼儿园毕业。我都偷情般躲开妈妈的视线悄悄出去。
杨青杭经常跟我讲幼儿园的事情，把没有跟妈妈说的事情都一股脑丢给我。他说他在班里有很多女生喜欢，说他是怎样回绝那些女生的喜欢，说他又在幼儿园里受到老师的表扬，说他觉得幼儿园除了玩就是玩根本没什么好的。
他告诉我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上幼儿园，这样也许幼儿园也会变得好起来。当我问他为什么必须是我的时候，他的声音和表情却模糊了起来，我只勉强记住了他喜欢我。
其实我早该知道我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人喜欢。
到小学，妈妈终于有了一点母性，把我送去了最近的一所小学。原本杨青杭要去更远更贵的一所小学，可他硬是耍横跟我一起上了这个学校。
第一天上学，他在我家门口装酷似的等了很久，等我出来后，他突然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我一脸困惑地盯着他，他羞红了脸。“早——上——好——”他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拖长声音说。
“早，走吧。”我没有等他做出反应就走在了前面。他好像突然回过神一样追了上来。
小学是非常快速，非常痛苦的一段记忆。
杨青杭是一个天才，他能够用一天时间代替别人三天的努力，他也能用武力跟看不爽的人争斗，他还能面露温柔地坐在钢琴前弹奏一曲曲行云流水般的钢琴曲。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可以挑剔的。
我跟他不同，因为我脑子笨，所以我要用三天来赶上他一天的努力，因为我家里穷，所以我经常被别人欺负，因为我不懂音乐，所以我只能憧憬地看着他在台上演奏。
上天总是不太公平的，唯一对我公平的是，这种人居然依旧喜欢着我。
在那悠久的记忆里翻找，我能回想起那一天。
那是一如既往太阳升起来的一日，杨青杭却没有在我家门口。我心里不安起来，我走向了他家。他妈妈说他今天生病了无法上学，我便不顾还要去上学，走进了他们家。
奇怪的是那位一直觉得我是怪胎的女人反常地没有阻止我。
杨青杭额头上盖了湿润的白毛巾，脸涨得通红，呼吸不匀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睁眼看来人是我，勉强挤出一句话：“林艾，我似乎看到了我家的猫，他在宇宙里飞来飞去，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别说了！”我用近乎凌厉的语气打断了杨青杭的话。第一次发高烧对人来说总是痛苦的，我想起昨天他为了帮我找到我被丢进学校旁边那条河里的他给我抽到的很漂亮的玻璃球而跳进了河里。出来之后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从书包里翻出不知道哪里来的红绳子，认认真真地把那颗经过河水冲洗更加璀璨的玻璃球串了起来，虔诚地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跟我一起走回家，第二天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把他头上原本冰凉现在变得温暖的毛巾扯下来，然后又去旁边的脸盆里更换了另一条毛巾。
他妈打开门的声音没有逃过我的耳朵，我转头看了一眼，他妈有些吓到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给我一个大拇指。我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这个夸奖。
我不知道高烧病人是不是都那么虚弱，杨青杭每一次昏睡过去都像快要死掉一样。黄昏染透了天空他的高烧也还没退。
我为了不被妈妈发现，匆忙赶回了家。
妈妈一改平时的淡然神色，有些愤怒地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眨了几下眼：“因为杨青杭病了。”
妈妈气得有些发抖，她不断质问我杨青杭病了关我什么事，她就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执着地反复问着。
我一动也不动地树在原地。
这件事之后过了几天，我和杨青杭都没出现在学校。我是最勤奋的护工，杨青杭是严重的病患。他好的那天，装作还没好的样子盖住了头，我疑惑地凑上去看，却不小心被偷袭亲在了额头上。
那颗玻璃珠因为我迅速后退从我的衣服里弹了出来。玻璃珠散射了余晖的黯淡光芒，变得跟我的脸一样。
小学毕业的那天，老师对杨青杭说了很多话，诚恳地祝福他未来会成为国家的栋梁。老师对我说，要我多和杨青杭学学。杨青杭立马冲过来作出一副假模假样的笑脸：“老师不用你操心我会的。”
初中也是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不知道杨青杭动了什么手脚才从众多好学校里跳进这个初中。
初中跟小学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依旧还是那个我，他依旧还是那个他，喜欢他的人却多了很多。
不知道是小学大家都还懵懵懂懂地没有感觉到喜欢，还是初中大家都比较开放。每天杨青杭都面对着不同的脸说着同样的话——“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经常神经质地盯着我，直到我的脸变得通红，才悠悠然吐出一句：“我觉得你害羞的脸比他们好看多了。”
那时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所以再也没有过问为什么是我，我又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我只是一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初中时正值发育的时期，发育正常的男孩会突然拔高，发育迟缓的还要等到之后才会出现变化。杨青杭属于那种发育特别迅速的，他一直没能逃脱最高的束缚。
某天他无意间发现，看我的角度已经从向下俯视十度到了近二十度。他第一时间抱住了我变态似得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闻了闻。
如果是小时候他可能会呕吐到疯掉，幸好我变得爱干净了些，只要想起他，我就会有跟女孩一样折腾自己的想法。
无论什么时候来说都算是发情过早的杨青杭放开了我，说我比任何一个女孩都香。这不是废话吗，距离那么远能闻到什么。我无语地抽抽眼角。
初中的生活好像比小学更开心了些，但我和杨青杭过于亲密的关系惹起了其他人的好奇，亦或者是排斥。
不知何时校园里已经有了奇怪的传言，说我们是同性恋，说同性恋都是变态，说同性恋都有艾滋病。
我很害怕。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我背对着妈妈，很久没拜访过我的眼泪静悄悄地涌了出来。
人言可畏，在这样的压力下老师也无法直视我们，幸好杨青杭的学习成绩不错，老师拉着他意味深长地劝说要跟我距离远些。从那之后他终于把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浓缩到了放学后的几小时里。
大家看杨青杭在校内跟我像陌生人一样一声不吭，纷纷开始嘲笑我，说我是没爸要的孤儿，说我家里穷却生的一副好脸皮来勾引人。
这一次我只是装作没听到。
初中比小学过得还慢，可也禁不住时间的流逝，一步一步走向了尽头。
中考结束的那天，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的杨青杭拉着我的手进到他家附近的一个花园里，坚定不移地把脸靠近了我的脸。
那是一个生涩而紧张的吻，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离去了。
他的眼泪掉落在我的脸上，那个男孩哭成了一个泪人。“我要去留学了……然后继承我爸的衣钵……以后我几年都回不来了……”
我知道留学就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我家连留学的零头都付不出来。
我拍拍这个泪人的肩，露出一个从未存在在我脸上过的灿烂笑容：“不要担心啦，我一直会在这边，我们不是还要去宇宙吗？”
过了几周，他像躲着我一样不动声色地偷偷飞去了外国。我知道他去外国，是因为——
杨青杭那人到中年保养得还是很好的母亲发狂般的冲到我们家门口大猩猩一样拍着我家的门。从她口中我知道了杨青杭那班航班出了事故，飞机上只有一个人死亡，那个人就是杨青杭。
明知道这种事故不可能发生的我却深信不疑。得知这个噩耗后，我几乎油盐不进地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半夜我坐在桌边，身体冻得像僵尸一样僵硬。我不小心坠入了梦的深渊。
梦里是那么清晰，反而更像我才是真正的一场梦。
“……”母亲沉重的呼吸在一间洁白房间里仿佛有回音般撼动着我的心灵，我动了动麻痹的指尖，母亲从睡梦中惊醒，“青杭！青杭你醒了！”
青杭？他不是早就在事故里死掉了吗？
“你说句话啊，妈担心的快要死了！”母亲那曾经修长嫩白，经常去美甲店保养的手似乎变得有些粗糙。“……呃？”我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
母亲抱着我哭成了泪人。
我休养了几天出了院，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突然昏睡不醒。
回到家，是那个熟悉的门口有脚垫的家，不久前这里还躺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青杭……”母亲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拉我进屋，“你什么都别想，那不是你的错。”
“什么？”我依旧搞不清状况。
母亲叹口气就进了屋，阿姨匆匆忙忙从厨房里出来：“青杭啊，你以后不要再惦记了啊，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好。”我不加思考吐出一个词。
我无聊地坐在桌旁，觉得坐立不安，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桌子上摆放着一条熟悉的项链，是杨青杭送给林艾的那条极具有纪念意义的项链。
如果这条项链在这里，那佩戴它的人去哪了？我带着这个疑问出了门，走过熟悉的路灯看到了那破败不堪的小楼。
楼外一个妇女站在那盯着路灯，那像是苍老了十几岁的林艾的母亲。
“你给我滚！”她不由分说打了我。
我任着她打，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究竟为什么，我是杨青杭，那死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看林艾妈妈这么激动的行为，难不成……
我疯狂地冲进了林艾的家，墙上贴满了林艾从小到大的绘画，许多已经被他妈撕掉了，他却孜孜不倦地贴着画着。
刚开始的几张画有带着众多拼音的文字配着，后来随着年龄长大拼音越来越少。
“杨青杭家的猫去宇宙玩啦，我希望他不要伤心，我希望我可以跟他一起去宇宙找那只猫一起玩。”
“今天杨青杭给我抽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珠子，不过因为我太不小心被其他同学拿去扔掉了……但杨青杭很勇敢地跳进河里捡回来了！他真是勇士！”
“杨青杭长得很快，没多久就比我高了好多，切，我总有一天会比他高的。”
“杨青杭要去留学了，我想再去那个幼儿园、那条河、那个树林看一看。”
这之后再也没有其他的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是爱是恨是梦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