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绳一碗汤》一景盛夏

49、越人歌21

　　战火绵延了边境十八个村庄三个镇子两座城池。
　　边疆的西京军队已经在这里驻扎等候了三天三夜。在刚刚得知失去一座城的时候，周离立刻下令派兵支援，可是派去多少折损多少，带头灭掉西京的就是安齐将军郑扩——郑云枝的小叔叔。
　　周离实在没办法，派遣杨末带着五万精兵前去支援。可是这到了边境，对方似乎撤退了，久久没有动作。众人不敢放松警惕，在草里窝着，在沟渠中藏着，对方始终不出现。
　　神经紧绷了三天，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将士们也有些熬不住。
　　“将军，我们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躲着藏着，对方不出现我们就不能休息，将士们都是人不是铁打的啊！”一名副将对着杨末诚恳道。
　　杨末离开京都之前，周离封他为护国大将军，并赐了他一柄宝剑。此刻他的决定等同于千里之远的西京国君的决定。

　　杨末知道现在的情况，受制于人无法动弹耗精力耗耐力，可是他到达的时候西京军队死的死伤的伤，具体情况无人汇报，再没摸清敌方情况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
　　两方胶着干耗，他们处于劣势更加难熬。
　　他们越是紧张，蓝月越是沉寂毫无动静，越拖下去，越容易被钻了疲惫的空子将他们一网打尽。

　　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后宫之中的问题也出来了。
　　秦鸾肚子迟迟没动静，这场战争又来得如此凶猛。
　　周离虽说即位不久，但是对西京的付出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在太祖皇帝时签订的和平条约，延续到先帝，如今到周离已有六十余年。这六十余年，西京休养生息发展农耕文化，鼓励氏族多多互助，百姓生活富足之余大力发展教学。西京的大大小小条律也渐渐完善。
　　可证实和平太久，众人都忘了战争是什么。从前寻常人家的孩子活不下去选择入伍，发些饷银补贴家用。如今百姓生活富裕，男子做起了生意，还有几人参军？
　　那刀口钝了许多，上面的铜绿也不知盖了几层。刀口舔血的生活怕是没人记得了。朝中渐渐多文臣，可提治国之方谋略之策，却无人可带兵打仗。
　　杨末自小在边关军营长大，条件恶劣，亲得他父亲真传，才有了一个小小的副将之职。西京如今多得是纸上谈兵之人，能带兵的仅剩杨末一人。
　　想着国运，众大臣纷纷纳谏让周离不说广纳妃子，至少也要做到雨露均沾。自古以来皇家子嗣多重要，他周离不能不放在心上。
　　周离揉着额角唉声叹气：“这帮文人，整日纳谏提议说得好听，孤也思量着施行了，如今为了一个子嗣竟然敢公然顶撞！”
　　他气愤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无名火冒了三丈，没人敢惹他。

　　“皇后娘娘驾到！”
　　养心殿外的太监粗哑着嗓子通传。周离听闻立刻将桌上的奏章收拢整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椅子上。
　　看见秦鸾进来，笑着起身拉起她的手走向龙榻。
　　“鸾儿，你怎么来了？”他欣喜地望着秦鸾。
　　“我听说你有烦恼的事情，我在想能不能帮你分忧。所以来看看。”秦鸾眼睛扫到正打开的折子，上面写的南部粮食收成如何如何好，经商类运转前途如何如何好，唯独没有那些烦心的事情。
　　秦鸾伸手将旁边放好的奏章拿起，手未及半分，周离制止了她。
　　“鸾儿，后宫不得干政，你别管，孤可以解决。”周离眼神变得严肃。
　　秦鸾伸出的手缓缓地缩回，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相顾无言，周离自知刚刚语气有些不妥，可是他现在正在烦心，顾不上去哄她，放到往常，他上一秒凶，下一秒就会软。

　　“陛下，你心情不好。”秦鸾看着周离望着桌上的文书，久久没有回话，她率先开口，“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虽说我一妇道人家，后宫不得干政在先，但是你需要帮助，我可以给予你一些意见也说不定，我们是夫妻。”
　　似是最后两个字触碰到他的心弦，他缓了缓神色，望向秦鸾：“鸾儿，他们逼我生孩子。”
　　眼中的痛苦与纠结，秦鸾看的分外清楚，瞬间明白了。后宫仅剩两人，她迟迟未孕，这重任必将交到云枝那里。
　　她宛起一个轻松淡然的笑：“既然如此，就去生呗，有什么好纠结的。我并未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我也未曾说过这后宫你只需独宠我一人，作为一国之君，在这种危机关头，你应懂得孰轻孰重。”
　　周离眼底有什么碎裂了，他怔怔的望着说的云淡风轻的秦鸾，那殷红的嘴唇说的是最真实不过的话语，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明白过什么，他为她做的一切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他做哪些不仅仅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为了将自己的真心给她看，他是真的想和她厮守一生的。
　　“陛下公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微微行礼，秦鸾党组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施施然退场。

　　刚走出殿门，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娘娘！”小柒惊慌的扶着她。
　　虚弱的摆摆手：“没事，回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想要为他做很多事，让他不那么烦恼，若是缘由来于自己更是好办，委屈自己不是不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她的一切斤斤计较，小心翼翼，唯恐她会在哪个时候丢下自己，他的若是这场追求还有别的竞争者，猜疑心只会更重。
　　每一对恋人在成为恋人之前，他们都是人，人世皆如此。

　　秦鸾回到椒房殿没多久，云兮送来了一封信。
　　每每收到的信都是平安勿念之流的言辞，她也不能跨越千山去求证，只能相信。
　　可是这次的信不同。
　　上面写着：鸾儿亲启。笔锋是轻玄的。这次不同，信是未封的。
　　云兮看着她收下信看了信才告辞。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为那个人难受到这种程度，整日叫他糟老头子，巴不得他去死，整天对着干，他却离开的这么突然又无声无息。
　　云兮垂头：“两月前。”
　　两月前？她正和周离缠绵温馨，他整日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看着她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疼惜，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瞒着她！怕她承受不住瞒着她！
　　这么大的事，轻重缓急他周离真的分不清吗？

　　轻玄当摄政王？他有何居心？她王弟再年幼也足够处理那些事情，皇家的人那里会把年龄放在眼里。他这明显想篡权！
　　云兮看到她动怒，不紧不慢接了一句：“我家主子说了，再过半年，他会十里红妆迎您回西凉，请您耐心等待。”
　　“你们主子到底什么身份？”秦鸾忍不住问出这么久以来一直盘踞在心底的疑惑。
　　云兮笑的神秘：“主子年幼时，有一位算命的说他是真龙天子，会一统山河合并各国势力。”
　　说完云兮不再多做停留离开了，留下秦鸾一人浑身发冷的坐在大殿内。

　　“娘娘太医来了，说是给娘娘看看身体。”小柒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秦鸾缓缓回过神：“让他进来。”

　　测过脉象，上了年纪的老太医摇了摇头，“娘娘可曾吃了什么避子汤类的东西？”
　　小柒听闻太医这样说立刻斥责：“皇后和陛下恩爱非常，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吃那种东西？你是不是看错了？！”
　　太医惊慌的跪在秦鸾面前：“老臣不敢说慌，娘娘的脉象毫无动静，而且有什么东西郁结在体内。”
　　“你就说能不能治？”
　　太医连连叩头：“待老陈开一副方子帮娘娘排污去浊，药力散尽便能怀上龙胎。”
　　“小柒跟太医去抓药。”
　　“是。”

　　周离一连半月没有来秦鸾这里，秦鸾听闻周离宠幸了那位贵妃，一举得子，在太医院见到小柒横着走那种气势。
　　秦鸾没在意。
　　又过了半月，边境的战事缓和下来。
　　周离得以松口气。
　　远在边境的杨末举着秦鸾送来的信，深深的震撼。两方对峙许久，还是秦鸾的方法管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是这个道理。
　　他们不知对方的情况，对方显然也不知他们的深浅。
　　秦鸾让他将兵将分为两拨，将军旗插的遍地都是，帐篷也搭的直到放不下。然后让两拨将士轮流看守。一是造起声势，二是养精蓄锐，随时待命。
　　蓝月偷袭几次都未得逞，杨末忽然觉得，这位西凉公主似乎还有些用处。

　　秦鸾这边并没多好过，周离气消了来看了她，她也没做作推辞，两人装作之前没有争执的样子，巧妙地避开矛盾。
　　“云枝孩子怎么样？”秦鸾躺在他怀中，湿润的发贴着头皮好不舒服。伸手拨了两下，就被周离攥在手中。
　　“若是这场仗打赢了，我让她生下孩子关在冷宫永远不许出现，孩子就放在你的名下，鸾儿，这样可好？”周离温软的询问讨好。
　　秦鸾笑的疏离：“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可是后来她想，当时为何要答应周离，这样云枝也不会想要鱼死网破，闹的你死我活。
　　女人一生，为母则刚，不相信任何人会比自己更爱这个孩子。
　　云枝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