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如果云知道》冷烛幽幽

6、将军心事（上）

　　“武艺绝伦英勇无双……”
　　张飞刚以为大哥在夸赞自己，低下头掩饰合不拢的嘴，谁知转折突然而至——仪表堂堂。
　　在长相上，他稍微吃那么一点点亏。
　　最近由于酒肉过量，肚腩狠狠地给他颜色瞧。
　　他不信，世上哪有那么优秀的少年！
　　“云长，益德，我来介绍，这位是赵云。”刘备把头一转，继续说，“子龙，这两位哥哥是云长和益德。”
　　张飞瞥眼看向赵云，赵云眼帘低垂，的确是一副好皮囊，但哪有大哥说的那般英气逼人，反倒是一派谦和。
　　“关将军，张将军，久仰久仰！”
　　说话声也不够浑厚响亮，远不如二哥的吐字铿锵有力。
　　张飞见关羽把手搭在赵云肩上，于是自己便也伸手搭上赵云的另一边肩头。只不过他的这只膀子用了五六分力，当即想给赵云一个下马威算作见面礼。
　　谁知，赵云岿然不动，别说腰杆，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飞暗自吃惊，但面不改色，悄悄加重手臂之力，自估已约愈两三百斤。
　　赵云镇定自若，仍旧维持着挺胸抱拳的姿势。
　　刘备见张飞一直盯着赵云看，开口道：“益德，你觉得子龙如何？”
　　张飞回神，抬起手，用足力气拍拍赵云的背。
　　“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刘备笑眯眯地点点头。
　　酒过三巡，手指上还隐约残留着触碰到赵云铠甲的触感。
　　大哥醉了，两颊酡红，笑着说要是当年不是桃园三结义，而是四结义该有多好。
　　那一片花瓣飞扬的桃花林是他们三人最初的发梦之地，是纤尘不染的记忆瑰宝，是莹洁无瑕的兄弟禁地。
　　他从没想到，大哥现在竟然愿意与外人分享，还三番四次地拉着赵云的手描述那片桃花林的美。
　　大哥变了，在遇到赵云后。

　　“去打探下赵云在干什么！”
　　酒醒后张飞想到，赵云实则是因原先的主公被杀而来投奔的兵士，理应不可不防。既然大哥二哥都对他推心置腹，那么防人之心就由他来操持。
　　他看似旷达豪放，其实有心细如发的一面，甚至在大哥三顾茅庐请来的军师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何况是区区赵云。
　　“报——赵云正在吃饭！”
　　“再探！”
　　“报——赵云还在吃饭！”
　　“再探！”
　　“报——赵云还是在吃饭！”
　　“怎么吃这么久？”
　　“禀将军，他已经吃了整整三碗。”
　　“再探！等他吃完再来！”
　　张飞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想想自己平日每顿也得吃三碗，只得作罢。
　　“报——赵云正在练武！”
　　“再探！”
　　这回小兵一去，一直到正午再回。
　　“报——赵将军练完武，便又在吃饭！”
　　三天下来，张飞听得无聊，反正赵云不是吃饭就是练武，日出而起，日落便息。
　　无趣，实在太无趣。

　　博望初胜，依照诸葛亮的谋划，赵云作为诱饵，带领老弱残兵诈败撤退诱敌深入，此战功不可没。
　　就在张飞将对二人撤去心防时，赵云突然为了保一敌军俘虏而跪拜在地。
　　刘备当即允了他。
　　借机使心腹侵入军中……而张飞悄悄侧头眯细了眼。
　　赵云会不会是袁绍安插的奸细？先混入公孙瓒的军中，得到公孙瓒的赏识，协助袁绍粉碎了公孙瓒的势力，然后现在轮到来危害他们。
　　他暗暗琢磨，甚至希望赵云搞些破坏或者传些密信，这样他就可以逮个正着，把赵云揪到大哥面前，当众戳穿他的罪行。
　　然而，赵云什么都没干。赵云以命保下的俘虏纳降，被调去做了军正。
　　他觉得应该静待时机，提笔写了个“等”字。
　　世人皆知他的骁勇善战，又有几人知晓他的字画乃是当世一绝？飞扬跋扈的草书正如他豪迈不羁的性格。
　　但是，案上的这个字，他并不满意。
　　心静如水才是写字的最佳心境，字如其心，他的心显然相当浮躁。

　　“子龙，”张飞终究按捺不住，在练武场找到赵云，“咱俩比划比划！”
　　赵云原本正耍着大刀，练得汗流浃背，一见张飞，立即停下招式。
　　被汗水打湿的单衣勾勒出健美挺拔的身姿，张飞知道这些天赵云没有白吃那么多碗饭。
　　“张将军，我……”
　　张飞不悦，昂头瞪眼示威。心道，莫非他看不起我，我难道不配做他的对手。
　　熟料，赵云低下头：“我根本不敌您。”
　　张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俩从未较量过，你怎知就比我差？”
　　“张将军天赐神力，”赵云沮丧道，“您不用瞒我，举手投足间我便已知。我听说您每顿吃三碗饭，我便学您，并勤加练习，可是……我、我习不成将军的千斤之力。”
　　听起来不失为一种高端的奉承，但赵云眼中透出的迷茫和晦涩不似做戏。
　　张飞意识到自己应当说些金玉良言，平日诸葛军师出口成章，总是在大哥身旁说得头头是道。而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手里也空荡荡的，许是因为缺了把军师的羽扇，那些文绉绉的词句是需要配合着扇子摇晃的节奏才能说出来的。
　　所以，张飞弯腰，从地上捡了根鸡毛。
　　他在赵云面前刚一晃，不料没有捏牢，鸡毛顺着风缓缓飘向空中。
　　张飞的冷汗滴落。
　　赵云好奇地目不转睛，眼神追随着鸡毛在空中起起伏伏，无比期待着鸡毛的寓意。
　　“千斤……并不稀奇……”
　　赵云眼中的迷茫和晦涩因他的这句话一扫而空，他突然觉得为此付出否定自己的代价又有何妨。
　　张飞负手言道：“比千斤更厉害的……是……”
　　“还望张将军赐教！”
　　“是……四两！你没听说吗？四两拨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