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崔萧林

1、第 1 章

　　我叫“镜子”，我在镜子背面，在镜子的世界里生存。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又是从何处而来。在这里呆了很久，但我很安分，我不会到处乱跑。镜子里的世界比外面安静，因为镜子里没有声音。镜子里全是镜外的景物的虚象，所以镜子里没有一样真实的物体，连我也是，因为我是灵。
　　我永远只有十岁，镜子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流逝，我就像永远被定格在镜中的像一样，永远不会长大，永远只是一个孩子。而我也不想长大，反正镜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会不会长大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在镜子里我也不是没有事情可以，如果我实在闷得慌，我可以去擦拭镜面，让外面的人可以看得更清楚镜子里的世界。就这样我躲在镜子里窥视镜子外的事物，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我完全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有时他们会对着镜子非常幸福地笑着，有时后又会非常愤恨地想要咂掉那脆弱的镜子。我从来不想穿过镜子去外面走走，因为我不适应外面的世界。在外面的我只是一个单薄的灵，甚至可能被风吹散。而在凡是可以成像的地方，就能有我的足迹，是我的天堂。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在镜子外的世界里有什么，镜子里就会有什么。而同样的，镜子里有什么，镜子外面也应该有什么。但我没有，镜子外面里没有我，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应该存在在镜子外面世界的另一个我。而外面的人即使我把脸贴在镜子上，他们都没有能够看到我。
　　而第一个看到我的人，是一个巫女，她叫苏拉。
　　那天当我照常从镜子里窥望镜外的世界时，我看到正在调一些奇怪药水的她。于是，我很好奇地停在了她的镜子里。她转身，看了自己的镜子一眼，淡笑一声便继续她的工作。我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虽然我完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但是我知道她手里拿着的药水可以救活旁边那只奄奄一息的黑豹。终于，她完成了那瓶特殊的药水，但她没有马上去救那只黑豹，而是走了过来，对着这个与人等高的镜子说了一句——
　　“你也要吗？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顿时惊恐万分，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迅速逃窜。第一次被人看见，所以很害怕。这使我在之后的三天都躲了起来，不敢露面。但慢慢的，我似乎觉得她没有恶意，也许是恐惧消退了一点，所以我又到了她的镜子里。
　　这次，她似乎知道我怕生，所以没有像上次那样接近我，而是耐心地等我适应了才慢慢地和我说话。
　　“上次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哦，我没有恶意的。”她友好地对我笑了笑，声音暖暖的，很好听。“我叫苏拉，你呢？”
　　“镜子。”我怯生生地回答，注视她的眼睛有些彷徨。
　　“镜子吗？你的名字就叫‘镜子’？”她的素手抚上镜面，动作优雅地像一只轻盈的蝶。
　　“是的。”我盯着她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我的手和她的手不一样。我的手比较幼嫩，她的手比较纤细修长。
　　“原来你就是镜子。”她忽然幽幽一叹，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很厉害哦，你可以穿透镜子到我这边，而一般的精灵是做不到的。”
　　我一怔，听不明白她的话，只能呆呆地凝视她明媚的笑颜。
　　“不明白吗？”她微笑，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将手伸到镜前，鼓励似的像我招手。“你可以试一下，把手伸过来触碰一下我的手。”
　　我犹豫了半晌，不敢就此伸手去尝试接触她。但是她又是那么希冀地望着我，我实在不想让她失望，所以我决心试一试。至少，她应该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吧？
　　小心翼翼地将手穿过镜子，我慢慢地靠近她，直到我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手暖暖的，让我缓缓地放下了心，将手放到了她的手心里握着。
　　“懂了吗？”她温柔地对我微笑，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就这样绽放在我面前。
　　我点头，也回了一个笑容给她。
　　“那么，我们做朋友好吗？”
　　“朋友？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代表着什么。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朋友是什么。
　　“就是和你一起玩，会替你担心，会在意的人。”
　　“我不懂。”我摇了要头，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她所说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看到了她期待和热切的眼神，心想“朋友”这样东西，应该是一个好东西吧。所以点头就答应了，也没有管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好吧。”
　　“谢谢。”她笑着将一颗散发着五彩华光的琉璃珠子放到了我的手心，语气里有些激动。“这个送给你，别弄丢了知道吗？”
　　“……”我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这颗珠子除了会发光，而且很漂亮之外好象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她要我别弄丢了？难道这个东西很重要吗？不懂。
　　“这是我们成为朋友的信物，信物你懂吗？”
　　“不懂。”我老实地摇摇头，
　　“不懂也没有关系，你记得别弄丢就好了。”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唇边有我所不了解的特殊笑意。
　　“那么，你送了给我它就是我的了吗？”我问，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也点了点头。扯下我束发所用的发带送到她面前，也没有管她露出的惊愕表情。“呐，这个我送给你。”
　　“这是……？”她略带诧异地望着我，眼里有着一抹复杂的光。
　　“发带，我的发带，送给你。”我踮起脚将发带塞到她手里，自我感觉很好地朝她笑笑。“可以用来绑住头发。”她的头发像黑瀑布一样又长又黑亮，摸起来又很柔顺，对我来说实在是很漂亮。
　　“谢谢。”她顺着我的视线瞄了眼她披散的头发，顺手便用我送的发带绑住。“很漂亮的发带，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笑，然后又歪头打量着她给我的那颗琉璃珠子，思考着这颗珠子怎么处置才好。末了，我拿着那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就往口里塞去。
　　“你在干什么！”苏拉发现了我的举动，连忙喝止我道，“它不能吃！”
　　“不能吃吗？那用来干什么？”我茫然地问，理不清的感觉环绕在心头。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把它当做点心吃下肚子里。”
　　“哦。”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原本还放在我手心里的琉璃珠子已经放出刺目的强光，已经变成了一个琉璃手镯套在了我的手上。
　　“魂纬珠竟然承认了你！”苏拉抽了一口气道，我抬头，不晓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颗不能吃的珠子嘛，变了就变了，琉璃手镯也很漂亮啊。
　　“它不是你送给我的吗？”那么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
　　“是的。”她的脸慢慢地收回了惊愕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最后居然有了一股凄凉的味道。“是我送给你的，所以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我会的。”我郑重地点点头，没有发觉苏拉的眼神有多么悲戚和哀然。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我有空，我就会去找苏拉。苏拉会带我去很多有趣的地方，为我解答很多我所不懂的事物。她还教会了我许多巫术，偶尔会和我一起救一些受伤的动物和生病的人们。
　　有时，我们会碰到一些很奇怪的人。每当这个时候苏拉就会让我躲起来，因为她不希望有外人知道我的存在。
　　比如那个和她同样身为巫女的冷艳女子，我听见苏拉叫她做“白芨”。我之所以会记得她的名字，完全是因为“白芨”是苏拉曾告诉我的一种药草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叫“白芨”，而是叫“白姬”。她总是以各种理由要求苏拉和她一较高下，只是她从来没有赢过。
　　“白姬，你有事吗？”苏拉淡漠地瞥了一眼她之后就转身继续她的工作，似乎不怎么在意白姬的到来，仿佛她只是一个装饰品。
　　“魂纬珠呢？快点交出来吧。”白姬冷冷地瞪视着她，眼里有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掠夺意味。
　　“得到魂纬珠的人就可以得到无穷的灵力和不灭的灵魂，但是除了它所认可的人之外，得到它的人只会不幸。”苏拉放下手里的东西，望向白姬的眼神冷地像冰湖一样。“你为什么要得到它？难道你不怕它会给你带来不幸？”
　　“我有自信可以得到魂纬珠的认可，这一点不用你担心！你最好自己交出来，否则——！”白姬轻蔑地哼了一声，狡好的面容变得扭曲。
　　“你为什么肯定它在我这里？”苏拉无动于衷于她的威胁，一张脸平静地像不能再平静。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得到它而不受诅咒的！因为你是守护魂纬珠的巫女，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逃得过它的诅咒！”
　　“那么你又何必要我交出魂纬珠呢？你明知道魂纬珠的诅咒谁也逃不过的。”
　　“我偏要得到！我不懂为什么师傅要将魂纬珠交给你！如果说你的巫术比我高强，那么为什么当初不让你做她的继承人而选择了我？”
　　“没有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是她的继承人，何苦还要纠缠我不放？你既然不服师傅的安排，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反对师傅将魂纬珠交给我？”
　　“那是因为当初我不知道师傅居然那么偏心，将那样的珍宝交给你而不交给我！当初如果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成为师傅的弟子！”
　　“所以，我不想对你动手，白姬。”苏拉垂下眼眸，我看到她的衣袖在抖，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什么。
　　“这可由不得你！”白姬的眉眼一动，最后竟然把手一扬。我完全没有看清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股气流把我隔开，然后等到窗外的秋菊全都变得一片狼藉时，我才看到了她们的模样。
　　苏拉还是淡漠地站在原地，白姬却扶着一旁的墙喘息着，我看到她的唇边有一些红色的液体溢出。
　　“你走吧，我不杀你。”苏拉原本抬高的手垂下了，白姬的眼里闪过惊异。
　　“为什么？”她问，声音有丝颤抖。
　　“不为什么。”苏拉没有再看她，背过身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的出奇。
　　“你会后悔的！苏拉，我会让你后悔今天你没有杀我！”白姬愤恨地离开，那冷艳的面容狰狞恐怖，根本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青面獠牙的鬼。
　　是的，像一只青面獠牙的鬼。
　　那一夜，我看见苏拉愁眉不展地注视着窗外的落叶，一股悲伤将我围绕起来。我告诉她，我不喜欢见到她这个模样，让我觉得很难受。
　　苏拉缓缓回头望了我半晌，开口道：“镜子，你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吗？”
　　“我就是镜子啊，难道我还会是别人吗？”我歪着头问，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那么简单的问题，她不是很聪明的吗？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又是为什么而出现在这个世上。”
　　“我为什么要想？整天想那么多东西你不觉得很累吗？”
　　“……”苏拉没有再说什么，听到我的话，竟有些发愣。
　　“苏拉……”我唤她，觉得自从白姬来过之后她就变得好奇怪。
　　“心清如明镜，魂纯如白雪。”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看我的目光竟和见到那琉璃珠子变形之后一样的凄凉。“居然如此，原来如此……”
　　“苏拉，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有些落寞，因为她最近变了许多。
　　“镜子，我累了，你回去吧。”苏拉不再看我的脸，一张脸也变地冷漠，不像以前初见她时候的温柔。
　　“哦。”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没有去深思她的异常，也没有去深究她为什么要我离开。我天真地以为她真的累了，所以我就离开了。之后我仍然游荡在镜中的世界，她依旧炼药救人。我们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总是很忙碌，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忙什么。然后，我看到有一个男人来到苏拉的房间，他受了很重的伤，如果苏拉没有救他，他就死了。
　　他说他叫瑞，是一个商人，因为被强盗劫持，所以才会受伤的。
　　我没有相信他，因为我不喜欢他，很不喜欢他，没有原因地讨厌。
　　但是苏拉信了，而且没有怀疑。
　　于是，在那个男人来到这里之后的日子里，我总是见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而我，已经好久没有和苏拉一起玩了，每次我来到她的镜中，都见不到她熟悉的身影。
　　我又开始以前那样一直在不同的人的镜子中来回穿梭，凡是可以显现影象的地方，都有我的足迹。慢慢的，我开始疲倦，躺在镜中的世界里睡了。梦到了很多的东西，但是却梦不到苏拉，也梦不到瑞。梦里唯一的人就是我自己，我好象变了，那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迷蒙间，我听到了苏拉痛楚的声音。睁开眼的同时，我看到苏拉的巫女服上满是鲜血，而瑞和白姬就站在她的对面。
　　“还不明白吗？瑞是我的人，苏拉，你被出卖了！”白姬的声音很冷，就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到底做错什么要让你这样来伤害我？”苏拉凄楚地望着瑞，我听见她心碎了的声音。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不过是不该爱上我，而我要‘魂纬珠’。”瑞淡淡地开口，看苏拉的眼神没有温度。“所以，你把它交出来吧，我会放了你。”
　　“你要‘魂纬珠’？你也要它吗？原来你为我做那么多都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它而已！”苏拉笑了，脸上有泪。
　　“你现在知道也已经太晚了。”白姬妩媚的笑了，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痛我的眼。“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
　　“是的，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的。如果没有让你活下来，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苏拉挣扎地站起身，目光里有恨，但没有悔。“但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因为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不可能得到‘魂纬珠’！你千算万算，决不会算到我的手里根本没有‘魂纬珠’！你们无论做了多少事情都不可能得到它，你们做了那么多，花费了那么多的工夫，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比当初我杀了你更让我觉得开心，更让我觉得你有多么愚蠢！”
　　“你在说谎！如果你没有‘魂纬珠’，当初的你不可能赢得了我！如果你没有它，那么你就会死，因为守护它的你一旦失去了它就会像师傅那样失去全部生命力而死！”
　　“你只知道守护‘婚纬珠’的巫女如果失去了它就会丧失所有的生命力而死，但你并不知道它的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不可能！师傅不可能有瞒着我的秘密！她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我，只除了‘魂纬珠’！”
　　“但是这个秘密她却永远不可能告诉你的，因为她很偏心，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告诉你！”苏拉笑了，那张时常美丽恬然的脸竟有些扭曲，变得阴冷。“她一直都是偏心的，你要什么她都肯给你，你要什么她都满足你，但是她却不是这样对我的！她收了我做她的弟子不过是因为她需要我从她手中接过守护‘魂纬珠’的责任！她不要你和她一样为了那样一个不祥的宝物而失去自己的纯洁，不希望你和她一样一辈子只能为了这么一个死物而活着，所以她选择了我。将我带到了收藏‘魂纬珠’的地方，连问都不曾问过我就召唤出‘魂纬珠’里的恶魔夺走了我的纯洁，硬是逼我接受了守护它的职责！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得到什么强大的力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无穷的灵立，我只是想当个平凡的巫女。但是师傅她为了保护你，就这样将我的梦想毁掉！”
　　“你——！”白姬一怔，不可置信地向前一步。
　　“守护‘魂纬珠’的巫女是要奉献自己的贞操的，而奉献了自己的贞操的巫女是不受诅咒影响的。如果守护它的巫女不奉献自己的贞操，那么等待巫女的就是一生的孤寂。她将不可以丢失‘魂纬珠’，不可以失去处子之身，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男子，更不能嫁给任何人！”
　　“你是说师傅她是因为这个而不将‘魂纬珠’传给我么？”白姬诧异地盯着苏拉，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的破绽。“那么，师傅的死……”
　　“当新的守护巫女出现，上任的巫女的生命力就会快速流失，全部被新任的巫女吞噬掉。而她，则是被我杀掉的。你很天真，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你总以为师傅对我偏心，你却不知道我有多恨这样的你！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当初接受‘魂纬珠’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为什么我们同样是师傅的弟子，你却可以得到师傅那样的宠爱，而我则要为你们承受这些不幸？你既然那么想要得到它，你既然那么想要成为守护它的人，为什么当初是你而不是我被恶魔夺走纯洁？”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了吗？你不过是想让我以为你身上没有‘魂纬珠’而已，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骗得了吗？”白姬愣了半晌之后，又轻蔑地笑了。“苏拉，你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不懂如何骗人。”
　　“白姬，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只是一瞬间，我看到了苏拉的泪，就那样悄然滑过脸庞。
　　“我看别费唇舌了，白姬。”瑞不耐烦地蹙眉，催促着白姬。“她不愿意交‘魂纬珠’的话，就直接杀了她好了。”
　　“你真要杀我么，瑞？”苏拉浑身一震，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说了，只要你肯交出‘魂纬珠’，我就放过你。”瑞对上苏拉的目光，只是冷然而有感情的。“你的答案呢，苏拉？”
　　“……”苏拉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但是却倔强地别过脸，不肯屈服。
　　“我有给过你机会的，苏拉。”瑞的眼变得深邃，最后扬起了手里的刀。
　　“不！”我尖叫着，我不能让他杀了苏拉！我不能！“不要伤害苏拉！”
　　“镜子！”苏拉也惊呼一声，接住的是我瘫软的身体。
　　“你是谁？”白姬和瑞略惊异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我，尤其是瑞，他手上的刀被我弹开了。
　　“镜子，你怎么出来了？”苏拉扶住我，也是惊异。
　　“不要伤害苏拉……”我困难地喘息着，镜子外面的世界果然不适合我，这里的空气令我呼吸地很乏力，身体也因此而变得沉重。
　　“你是个精灵？”白姬的眼掠过我的脸，变得尖锐。“像你这么虚弱的精灵，我不需要力气就可以整死你，你居然敢跑出来？”
　　“白姬，不许你伤害她！”苏拉将我护在怀里，我的鼻间还能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你都自顾不暇拉，你还想保护她么？”瑞冷笑一声，粗鲁地将我从苏拉怀里揪出来。我痛苦地呻吟一声，身体被他高高提起。“苏拉，你想不想看看她会怎么死？”
　　“不可以！”苏拉惊慌地喊道，但是她没有能阻止瑞对我下手。就一眨眼间，我的背后多了一条刀痕。
　　“痛——！”我痛得哭出眼泪，最后化成一道虚淡的光影飞回镜中。
　　“镜子！”苏拉扑到镜子前，拼命地张望着，期待着我的出现。
　　“苏拉…”我怯声地唤着她，背上的伤口好疼。
　　“瑞，把那面镜子给我砸掉！我不信还有人可以救她！”
　　“不要！我求你们不要！”
　　“苏拉……”我亲眼看着她被瑞推倒，白姬扯住她的头发，然后一张凳子非常漂亮地砸向镜子，等人高的镜子就破成了碎片。然而也是同时，我手上的琉璃镯子发出强光，我的头发便疯长着从破碎的镜片中飘出，最后缠上了白姬和瑞。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镜子无论碎成多少块，它依旧是镜子。
　　“怎么…可…能？”白姬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拉，希望得到解释。但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镜子……”苏拉的手颤抖地抚过我的长发，最后停留在被长发包裹住的瑞身上，“你杀…了他…”
　　“杀了谁？”我的面前全是头发，大片的黑发堆在镜子前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苏拉，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镜子，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我要走？你要休息吗？”我疑惑不解，最后只能盯着堆满黑发的镜面问。
　　“是的，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不要再来烦扰我了，知道吗？”苏拉的声音很疲惫，像是轻得像雪花一样的感觉。
　　“那我明天再来吧。”我感觉背上的伤口好象复原了，但是我知道她的伤口可能需要一段日子才能复原。
　　“不用了，明天、后天、大后天你都不用来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再有苏拉这个人。”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再见了，镜子。”
　　“苏拉——！”我想靠近她，但是结果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苏拉封住了镜子，我不能靠近她，更不能见到她。我的面前是一片漆黑，她就这样切断我和她的联系。我的心好象被揪住一样疼，泪水也是这样在我的脸上流淌/
　　苏拉不要我了，她不再和我做朋友了。她丢弃了我，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好寂寞。
　　以前的我只是孤独，现在的我却是寂寞，寂寞地想要哭泣。
　　可是，我好想问她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甚至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丢掉我，我好想问她啊。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对我微笑？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教我怎样制作那神奇的药水？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让我出现在你的镜子之中？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再去找你？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风吹来了，我站在了开满了苏拉最爱的菊花的坟头前，手里抓着的是一条浅色的发带。
　　苏拉真得已经不存在了，在她封住了镜子的之后，她永远地离开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另一面镜子，从那里走出来后我看到了苏拉。可是她已经死了，抱着她心爱的瑞死去了。
　　她留给我一个小小的式神，从它口中我知道了苏拉为什么要丢下我了。
　　因为第一眼见到我，她就知道我会杀死她最爱的人，所以她将“魂纬珠”给了我。因为她是守护“魂纬珠”的巫女，所以她比谁都清楚“魂纬珠”的诅咒有多么可怕。她想着，如果我不是“魂纬珠”的主人的话，她就可以借助“魂纬珠”的诅咒来杀了我，可是她没有想到我就是“魂纬珠”等待的主人。所以她永远不可能借助那个诅咒来伤害我，所以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杀我的机会。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我是一个那么单纯明净的精灵，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伤害我。我是那么的相信她，我是那么的喜爱她。她每次面对我纯净的眼眸时，她就没有办法伤害我，她下不了手。
　　所以她遇到了瑞之后她开始疏离我，她要将瑞和我分开，希望这样就可以避免掉那样的结局。可是她没有想到瑞竟然会欺骗她，瑞竟然会出卖她，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只想到了我。
　　她觉得对不起我，她居然曾经想过要杀了我，为了一个欺骗她的男人。
　　可是，真正让她觉得歉疚的是我会为了她而穿过镜子保护她，而她却连保护我的能力都没有，她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枉对我对她的信任，她枉对我对她的好。
　　所以当我的长发缠上白姬和瑞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要阻止我。其实她也知道不是我杀了他们，所以她不怪我。
　　只是她是真得很爱瑞，所以不管他有没有骗她，她都要和他在一起，所以她自私地丢下了我，追随他而去。
　　她说对不起我，她这辈子都会记得我，记得我这个“心清如明镜，魂纯如白雪”的镜子。希望我原谅她，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她会选择永远和我在一起，不会再骗我了。
　　只是，我想告诉她，我不要她记得我，我要她回来我的身边。
　　我还没有习惯失去她的日子，我还没有习惯面对坟头说话，我还没有习惯见不到她，我还没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