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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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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心,是我的名字。和我一起长大的还有守意和守念,她们是我的师姐。
我们都不是人。
我们的师父是一个法术强大的灵偶师,而我们就是被他赋予生命和形体的灵偶。守意绝艳华贵,守念圣洁出尘,她们都是师父最为得意的杰作。有着让人有着让人惊为天人的雪骨丰姿,也有着让人神魂颠倒的绝色容貌。只可惜,不管她们多么的完美出色,她们和我一样都只是一个灵偶。我们没有未来,也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即使我们是师父的弟子,我们依然和其他的灵偶一样等待着被出售和赠送。
区别只在于买的人的身份和价码。
因为在师父的眼中,守意不过是一株盛世牡丹,守念是一朵天山雪莲,即使珍贵,也是否可以被割舍的。守意被卖给了皇帝,守念被送给了一个神医。而我,一直被留在了师父的的家里,无人问津。也许你会很奇怪吧,同样是师父的弟子,为什么我和守意她们之间的待遇会相差那么多呢?其实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能够一掷千金买一个灵偶的人大多都是看重灵偶出色的外形和灵偶那让人赏心悦目的才艺,对于一个外表跟守意相差甚远的男性灵偶,他们是没有什么购买的兴趣的。
师父制作的灵偶很多,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被他做出来的灵偶有多少。偶尔有一些灵偶损坏了,他也是不会管的,都是我在修补。一点一点地把损坏的灵偶慢慢修复她们原来的模样,延长她们应有的美丽。我想,这大概也是师父没有想到的吧,在修补损坏的灵偶的过程中,我学会了他制作灵偶的方法。
“守心,你是我见过的灵偶之中最有灵性的灵偶。”我的师父曾经这样说过,当时的他已经开始日落西山了,即使他将守念送给了神医商邗也没能使他的病况得到解救。
“你会成为一个比我还要出色的灵偶师的,因为你能够读到每一个灵偶的心。”他在临终前这样说着,浑浊的眼中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疯狂,“守心,答应我,把我做成和你一样的灵偶!我已经受够了被疾病折磨的痛苦了,我想要像你一样永远不老的活着,我想要像你一样永远不死的活着!”
“……可是,师父,成为灵偶并不代表得到永生,灵偶也是会有不能修复的那一天的……”我叹息着,低声问道。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守心,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是我做出来的一个灵偶,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如果你不听我的命令,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随时可以收回你的命,你给我记住了!!”
我沉默了,作为师父手中诞生的灵偶,我知道他掌握了我的命线,如果我违逆了他的命令,我就会成为一堆无法再修复的废料,彻底消失。
“我明白了,师父。”
我没有选择地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师父改造成了和我一样的灵偶,年轻、俊美。他成了一个不再会流血流泪的灵偶,也终于可以不再缠绕病榻饱受折磨。因为这一点,他破例地将可以控制我的命线赏赐给了我,但同时他也要求我将他的命线交给他。我知道,作为一个灵偶师他在顾忌什么,没有任何一个灵偶不想得到自己的命线的,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要求,然后我离开了师父的家。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同一个地方是不允许同时存在两个灵偶师的。
以前的我之所以能够留在那里是因为我虽然会做灵偶,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而且只要我的命线一天还在师父的手里,我就一天都不能离开他的控制。
我首先是一个灵偶,然后我才是一个灵偶师。
我一路南下去了一个叫天阁的地方,那里住着许多有着奇异本领的人。在这个地方我不用担心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也不用担心师父派来杀我的追兵。是的,我的师父容不下我的存在,他无法忍受有人能够和他一样制造出跟真人一样维妙维肖的灵偶。同一个领域里是不该存在两个巅峰的强者的 !
“守心,其实你做的人偶如果可以动的话一定是极品 ,为什么你偏要做这种空有形态而无神的人偶呢?”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叫卧月,她是天阁的主人。当她第一次见到我做人偶的时候只有七岁,小小的身体趴在我的手边分外天真可爱。
我笑了笑,缓缓放下手中的刻刀,指了指面前半成品的人偶道:“小月,你看这人偶美么?”
“你这问题还需问我么?如若我不知晓这人偶是因你雕刻出来的,单单看着这人偶的模样,我还真要嫉妒起这人偶的好颜色了!”
我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将她幼小的身体抱坐在我的腿上。
“这世上美丽的人偶多了去了,你看得见他们好的一面,却不知这美丽的背后掩藏了多少人偶的悲哀。若是没有知觉倒也罢了,人偶有了心也就懂得了情。成了一个灵偶,他们所受的苦跟人相比只多不少。所不同的是,作为一个人他们可以反抗和愤怒,但作为一个灵偶他们却没有这种反抗和愤怒的权利。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成了一个凡物,无知无觉无情无心,也好过做那些个人的玩物,沾染一身的伤心失望。”
卧月挑了挑眉,稚嫩的脸上有着她特有的那种沉稳恬淡,让人忍有时会忍不住忘却她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儿对她说出自己心底隐藏的话,敞开心房。
“你若是这么说可就太悲观了,也许这世上有许多灵偶当真似你说的那般可怜,但这天下之大却非你我可以意料到的。我若说这天下有真心怜爱灵偶,拿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朋友的人存在也并非全然是错的。这世上的人多着呢 ,指不定谁就是这样的人呢。”
“你这样说也确实没错,可要遇到这样的人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呢?一天两天尚可怜惜恩宠,日子久了这灵偶虽美丽却始终不是真人,谁能保证那个人的心不会变呢?”
卧月默了,静静地坐在我的腿上沉思良久,半晌无话。我知她定是还在寄挂方才着与我的一番话语,也不扰她,径自低头做我的活儿。许久之后,当我再抬头看她的时候我手中的人偶已经成型,正等着我为她加上衣物和发饰。
“守心,如果我能呢?”
卧月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个仿若精灵般美丽的人影。
墨色的长发如泉涌般流到地板上蜿蜒,茶色的眸子沉静而光华内敛,似平湖一样给人一种安详舒缓的感觉,自然纯粹地让人心安神驰,只是一眼便轻易地带走了旁人所有的浮躁烦闷。
我不禁有些怔忪,她眼中的这个人真的是我么?
精致俊美的脸触感如同真人般真实温热,连那细微蹙眉的面部表情动作都可以表现的如此完美清晰。我想,如果我不是很肯定的知道我真的是一个灵偶,我真的不知道除了我不会流泪不会流血之外我跟真人有什么区别。师父手里出来的灵偶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灵偶所能表现达到的巅峰了!许多旁人所忽略遗忘的细节都被他放大和攻克。他已经成功地让灵偶与人之间的区别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是灵偶的外形还是神态。
卧月……是把我当做真人看了么?
“小月,人终究会有死的那一天,而灵偶……也有不能修补的那一天……”
垂下眼掩住眸底的黯然与惆怅,我转过身继续我未完成的工作,忍不住在成型灵偶和我一样精致无二的脸上落下一道新月形的疤痕,细细弯弯地像一个印记一样停留在它白皙的左颊,那么醒目刺眼。
仿佛在提醒着——我是灵偶,不是人……
日子在春去秋来间渐渐远去,我在天阁平静安然地度过了一个十年。
卧月在这十年里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而我在这十年里制作出了上千个形态各异的人偶,我的守心楼也因此成为了天阁之中最特殊而热闹的存在。
许多在人间徘徊的游魂时常会飘来我所在的守心楼偷偷附在我所制作的人偶身上玩闹,引得天阁附近时常能够看到那些跟真人一样肆意行走的人偶。他们或许是美丽多愁的豆蔻少女,他们或许是寒窗苦读的落魄书生,他们或许是晨起卖菜的朴实菜农,他们或许是沧桑年老的街头游医,他们或许是学堂里漫不经心地摇头晃脑的稚龄孩童。每一个人偶都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样混迹在偌大的人群里,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死亡而笼罩的阴影,他们每一个都因为能够再一次生活在阳光下而带着满足和快乐。那一张张洋溢着活力的笑脸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和眷恋,将他们身上的那些作为人偶残留的痕迹消去,让他们看起来根本与真人全无分别。
这些游魂就像是随着风落到了守心楼的精灵,偶尔遇到了新鲜的事物被吸引住了就套上了一副伪装纵情嬉戏,享受拥有身体的乐趣,再看一次人间的景致。然后收拾好心情,带着满心的愉悦和美好的回忆起程,离开。我也不恼恨这些顽皮的游魂,虽然他们的率性和任意妄为经常会给带来一让我哭笑不得的麻烦,但多数时候都无伤大雅,我便也由着他们闹了
只是渐渐的听到有人在传我是当今世上最为出色的灵偶师,通鬼神,知天命。然后随之而来的是络绎不绝的拜师人和前来求取灵偶的一干人马。
所幸天阁的势力是极大的,即便遇上些烦扰亦能很好应对,不需我去计较操心的。
然而,有些人是不能拒绝的。
例如,皇子荆楚。
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皇子,即便是没有皇子的身份,他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拜我为师,但是他既来了,就不容我拒绝。他要学制偶之术,我便只能教他。我与他虽是师徒名分,但是却无一丝师徒情分。
因为他是皇子,而我是连他的子民都算不上的灵偶。
慢慢的,我知道他来天阁学艺的目的。这个从来都是站在权利中心的天之骄子的目光是围绕着我身旁的天阁之主卧月打转的,目光炙热得让卧月每一次远远见到他都会悄无声息地绕道而行。
我不是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复杂感情,但是我也身份尊贵又相貌才学都是人中翘楚的荆楚与美丽耀眼的卧月站在一起就是一幅极美的画,虽然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对于荆楚对卧月的追求我一直都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直到有一天卧月在我面前将一室的瓷器全都摔成碎片,用一种我很陌生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我。
是愤怒,是恼恨,是忧伤,是复杂,她的眼神包含了很多纷乱难解的情绪清晰地显现在她眼底,像最难开解的结。
“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意!你到底要我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卧月的怒叫声在我的耳里炸开,隐约的脆弱泪光在她眼底浮现,沾湿了长睫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珠,“守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刹那间的大脑空白让我僵在了原地,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顿住,只能一脸惊愕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想说什么?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一手抓住我的长袖不放,一手扶着我的脸直直地凝视着我的眼,卧月逼着我看她不许我逃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我只知道从你来到天阁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了你,想忘都忘不了,想逃也逃不掉!守心,你是我的魔障,你是我心底封藏了十年的魔障!我喜欢你,我就只喜欢你!”
“你…你…”喉咙好像被一个机括卡住一样,我困难地张开口,声音破碎喑哑,“你…怎么……”可以喜欢上我?我不是人,我是灵偶啊……
人怎么可以喜欢上灵偶,那是不对的啊!
“小月,你放开…我……”僵硬地扯开唇角的弧度,我试图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然而聪慧的她早已经看透了我的打算,双手死死地抱住我的腰不肯松懈。
“不!守心,你别想逃,我不会让你逃的,我就是死也不会放你走,绝不!”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她的身后,卧月强硬的目光就像一个牢笼一样将我困锁,“我已经为你发了疯,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小月,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人怎么可以和灵偶相恋,这是不对的,“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灵偶没有血泪,灵偶没有心,灵偶是不能作为恋爱的对象的!卧月,你该知道的!
“如果你是要提醒我人和灵偶之间的差异,那么我就给你两个选择——杀了我将我做成灵偶,或者,点头答应我!”抓住我的手按在她优美的颈脖上,卧月盯着我,语气决绝而刚烈,“两个选择,你选一个!”
“不——!”惊恐地抽回手,我颤抖着曾经触碰到她脖子的手,疯狂摇首,“我不能杀你,我不能杀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卧月,如果你我之间必定要有一个消亡,那么一定会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守心,如果你死了,我卧月决不独活!”
生平第一次,我尝到了那种像是将一块火炭放入心口的感觉,她眼底的光就是炙烤着我的心的火焰,汹涌着要将我和她一起烧成灰烬。
有点烫,有点热,有点酸酸涨涨的……
我按压着胸口无所适从,用尽力气去分辨都无法说出那种从心底蹿烧出来的感觉是什么,那样的陌生又不可辨……
然后……那应该是惩罚吧?
上天惩罚我的无知和愚昧,所以从我的手中收走了我那最珍贵的东西。
我从来不知道,爱情原来就是一种像火焰一样危险的东西。卧月用它炙烤我的心,荆楚用它毁掉卧月的生命。
身为皇子,他大概是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吧?所以,当他听到了卧月对我的告白,那危险如火焰的爱情就焚烧掉了他所拥有的理智,将他化作了嫉妒的魔鬼。
他杀了卧月,在我还没有辨清卧月带给我的那种感觉的时候,他将长剑刺入了卧月的胸口。而也就是在同时,他用一把短匕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说:“卧月死了就不能再爱你,而我,会在地狱里永远陪着她!”
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迅速将地板染红的鲜血,感觉有一种很虚无的东西在从我的体内抽离,卧月的身体离我的距离很近,但是生与死离我却很遥远。
荆楚有一件事情说对了,卧月死了,就不能再爱我。
卧月死了……
她的血在我的面前溅开,逐渐冷凝,逐渐发黑……
那种曾经很短暂地侵袭着我的胸口的陌生感觉随着她的死去消失弥散,我再也不曾捕捉到那股从卧月的眼底传达到我心底的感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我想起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消逝的她,胸口里取而代之的都是另外一种我所不熟悉的空虚和茫然。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如同我来不及去辨清我对卧月所产生的那种感觉,我无法询问,自然也无法得知其中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游魂附上了我做的人偶坐到了我的身旁,问我为什么整天愁眉不展。
然后,她用温和又睿智的目光望着我,给了我答案。
她说,现今充斥在我胸口的那种空虚和茫然的感觉就叫做“思念”,而以前我从卧月身上感觉到的那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叫“爱情”。
无论是“思念”还是“爱情”,都是属于有灵魂的生命的,而我不明白,那是因为我原来没有灵魂。
“为什么我现在会有这样的感觉?”
“问你自己。”微笑着倒在我的身旁,那个游魂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脱离了附身的人偶消失。我怔怔地望着身旁那个我所亲手制作的人偶,许久才伸出我的手指去触碰它的脸庞。
很柔软,像真人一样,如果不是我知道这是我亲手做出来的人偶,我也会被它脸上的那个温暖的微笑所迷惑吧?
被游魂附身的人偶就像是装入灵魂的真人,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是真实的。
所以,刚才坐在我身边的人偶,也是有灵魂的生命,对么?
那么,我呢?
时光一点一点地在日夜交替中远去,又是一年的冬天将满园的景色染白,淡淡的梅花香气清新淡雅。
我坐在守心楼的门前看着落雪,身旁是一身红衣胜火的美丽人偶。她阖着眸,表情安然自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月,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今年天阁的人都忙,这一场雪下了也好,能让他们找个时间歇歇。昨日我去画楼看了葑叔,他年纪大了,怕是撑不到明年春日了。墨楼的季然先生前些日子去了,他的夫人伤心过度,没两天也随了他。还有四相楼的谨贡先生,他原是好好的,没想到救了一个遭劫的姑娘就被贼人害了,现今他的坟被那姑娘签到了家乡,也算是落叶归根。只是,这天阁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你不在,我在这里…总显得……冷清……”
是啊,一晃二十载的光阴如流水,天阁的人个个走的走,死的死,唯有身为灵偶的我能够一直如以往那样守在这里,不老不死……
“小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想我的师父,想我的师姐,也想你,我想了很多很多。师父他这些年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执着于天下第一灵偶师的虚名了,前些日子我去看他,他还和我一起讨论人偶的保养问题。守意师姐虽然是进了宫,但是这些年来也过得不错,虽然没有自由,但是皇帝很宠爱她,她也很知足。守念师姐在神医那里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独当一面。我听说,有一个人在追求她,感觉是一个很好的人。”
“只有你……”轻轻地用袖口拂去人偶脸上沾上的雪花,我转过脸去看那空中飘落的白雪,伸出手去托住那些白色的精灵,“会让我一直有思念的感觉……”
初时我无法确认这种感觉的真意,而当我知晓这种感觉的含义,那个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却已经消失离开,去往了我所到达不了的国度。
“小月,我想我是爱你的。十年相伴,你一直都是站在我最近的人,我以为你与我之间最亲密的行为就应该是如此。我没有去深思你眼底潜藏的亮光是为了什么,我没有去了解你每一次对我微笑的心情,我总以为我面前的你就最原本的你,却忘了让你变成这样的人,是我……”
“我忽略了你的心意,同时也忽略了自己对你所抱有的感觉。小月,是我的愚钝让我失去了你,但是没有关系的,我现在已经很习惯上天给我的惩罚。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你,等着你,即使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但是也能够一直这样等下去,我想我就已经很幸福了吧?”
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相信如果人死了之后的灵魂有自己的意识,那么卧月一定会回天阁,就像所有的鸟都会归巢一样,天阁是卧月的家。而我会一直在她的家里等她,等她归来。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如果我是一个人,怕是没有办法一直坚持在这里等下去吧?但是幸好我不是人,我是一个灵偶,我还是一个灵偶师。我有足够的时间去修补自己老化的身体,我也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在这里等待着你。小月,我现在我很庆幸自己是一个灵偶,如果你知道了,你也会这么认为吧?”
冰冷的雪花终究耐不住手心的温度化成了雪水从指间流下,我垂着眸露出一个虚淡的笑,白色的长袖被风吹得鼓起,有一些细碎的雪花被风卷入袖中。
“小月,你说我说的对么?”
“一点……都……不对……”细碎又夹带着一股生硬的声音自身后慢慢传来,我的身体难以掩饰的一僵,迅速回转。
她的动作很僵硬,就像是那种许久都没有活动过的病人一样吃力地一点点挪动,我知道那是她在适应和调整自己的新身体,正想劝她慢点,她还没能控制的身体便已经如风般朝我扑抱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和衣襟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我…抓住…你……了……”我听到她微弱的嗓音在我怀里传出,那是卧月的声音,我曾经很熟悉很熟悉的嗓音,“守心,我…回来…了……”
“小月!”又惊又喜地抱住怀里的人儿,我不敢太用力地去触碰她,害怕我现在所看到的她只是我的一个幻觉,稍微用力便会消失破碎。
“我…不…甘心……”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她如今能够做到的地步,但是我能听见,我能听见她那微弱的呼吸起伏,我能听见,“我…不…甘心……还没有…真正……得到你……就死了……,所以我……死…不甘心…的…回来…找…你…了……”
“小月……”是她!真的是她!我惊喜交加地捧着她的面容,欣喜地喊着她的名字。是的,真的是卧月,这样的眼神和语气,除了她没有别人!“小月……小月……”
“我……好累……”她把脸埋在我的肩窝上,疲惫的神态依旧如过去那般娇媚动人,隐隐间还有一种心安和依赖的模样,“我…要睡…一下下,我…走…了……好久……才走回……来,你…不…能……趁我…睡着……逃跑……”
“我不逃,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怕。”轻柔地伸手去抚她乌黑柔软的发丝,我垂下眼眸在她额上烙上一个细吻,柔声道,“小月,你慢慢睡,等你醒来你就能看到我,无论你睡多久都可以,好么?”
“你…不…能……骗我……”她倦怠地蜷缩着身体窝在我的怀里,一只手固执地揪着我的衣襟,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袖,“等我……醒来……你就要……在……我面前……”
“我不骗你,我会在你身边等你醒来……”感觉有点难过地收紧环抱住她的手,我低头将脸贴在她的额上轻轻摩挲,声音哽咽,“我等你……小月……我等你……”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回到这里,你应该已经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了吧?没有关系了,你先休息吧,我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离开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我承受这样的分离。
我答应你,我会永远等你,不管是等你回来,还是等你醒来……
“我还……要……听你……的答案,我…还…没有听到……你说……喜欢我……”
“好,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
“你说……真的?”
“是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真……希望……你……说……喜欢……我……”卧月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我看着她累极的垂下眼睑陷入梦境,一种满足和温暖像涟漪一样荡漾在我心湖,忍不住倾下身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将我所有的思念和爱意印在其中。
会的,小月,我会告诉你的,因为我——
“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