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在上》查***山

8、偷偷的关心

　　夕阳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细长，钟妤抱着书本穿过走廊时，能清晰感受到那些针刺般的目光。两个女生倚在栏杆边窃窃私语，看到她经过时突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染着栗色卷发的那个故意抬高声音："听说有人把告白视频发到贴吧了？"

　　莫雨站在三班后门处，纤细的手指绞紧衣角。她看着钟妤挺直的背影穿过流言的荆棘，浅蓝色校服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缠着创可贴的右手腕——那是昨天推开泼向自己的热水时烫伤的。

　　"小妤。"她刚要追上去，忽然被斜刺里伸出的手臂拦住。林晓今天涂了浆果色唇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现在凑上去只会让她更狼狈哦。"她晃了晃手机屏幕，画面里赫然是上周在长椅告白的场景，拍摄角度刁钻得像是两人在接吻。

　　食堂的玻璃窗蒙着雾气，钟妤独自坐在角落。不锈钢餐盘里的清炒莴笋渐渐凉透时，忽然有人将冒着热气的瓦罐汤推到她面前。抬头只看到苏瑶匆匆离去的背影，马尾辫上淡紫色的蝴蝶结发卡振翅欲飞。

　　"听说三班那个转学生今天又逃课了。"

　　"肯定是被流言吓跑了吧？"

　　议论声在钟妤用力放下汤匙时戛然而止。瓷勺与餐盘相撞的清响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她盯着汤面上漂浮的枸杞，突然想起今早课桌里那包未拆封的烫伤膏。包装纸上用荧光笔画的向日葵，和莫雨笔记本扉页的涂鸦如出一辙。

　　暮色渐浓的器材室里，莫雨蹲在堆放排球网的铁架后。她将脸埋进膝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共振。下午在女厕隔间听到的对话在耳畔回响："教导主任要调监控查早恋""那个转学生的家长明天要来学校"。

　　"找到你了。"带着笑意的男声惊得她猛然抬头。逆光中站着穿黑色机车夹克的少年，银色耳钉在昏暗里忽明忽暗。他晃了晃手中的单反相机，镜头盖上的蜘蛛侠贴纸歪了一半，"需要雇佣侦探吗？我知道是谁在散布视频。"

　　钟妤用力推开天台铁门时，晚风卷着几张传单拍在脸上。那些打印着偷拍照片的A4纸像苍白蝴蝶般在暮色中翻飞，她抓住其中一张，发现背面用红笔写着"恶心"。铁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三个男生举着手机涌进来，领头的那个染着金发，校服扣子松了三颗。

　　"这不是女同小姐吗？"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手机镜头几乎怼到钟妤脸上，"给哥几个表演个接吻，说不定我们就不转发那个视频了。"

　　钟妤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护栏。十七层楼高的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淡粉色的旧疤痕。金发男生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庞然怪物，她攥紧的掌心里，莫雨悄悄塞在她笔袋里的银杏叶书签硌得生疼。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女声像一柄银刀劈开凝滞的空气。莫雨不知何时出现在天台入口，白衬衫被风吹得紧贴腰线，手里握着仍在录像的手机。她迈步时黑色小皮鞋踩碎满地夕阳，在离金发男生两步远的位置停下，镜头稳稳对准对方涨红的脸："三年二班李俊昊，需要我提醒你上周五翻墙去网吧的事吗？"

　　器材室的阴影中，银耳钉少年将储存卡抛起又接住。"你猜那个林晓收了我多少钱？"他歪头看着浑身紧绷的莫雨，忽然笑出两颗虎牙，"别这么紧张嘛，我接活向来看心情。不过——"他猛地逼近，薄荷味的气息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你护着那个钟妤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钟妤望着挡在身前的单薄背影。莫雨垂落的发丝间藏着淡淡茉莉香，那是今早自己桌洞里突然出现的香囊味道。她忽然注意到莫雨后颈处细小的红疹——对芒果过敏的人，却连续三天送来自制的水果便当。

　　"你以为拍这种视频有用？"李俊昊伸手要抢手机，莫雨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钟妤看见她淡粉的唇瓣张合，男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踉跄着带人逃离天台。

　　暮色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莫雨转身时，藏在背后的手指还在发抖。钟妤伸手拂去她肩头的传单碎屑，触到单薄衣料下冰凉的肌肤。"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莫雨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他藏在储物柜第三格的香烟盒里，有他写给隔壁班花的情书。"她忽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林间误入陷阱的小鹿，"烫伤...还疼吗？"

　　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她们的影子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迹。钟妤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她们扑到护栏边，看见公告栏的玻璃橱窗蛛网般裂开，有人用红漆喷满了"去死"的字样。

　　穿黑色夹克的身影在树影下一闪而过，银耳钉折射着冷冽的光。莫雨突然抓住钟妤的手腕，指尖冰凉："那个侦探...他下午说要帮我查散布视频的人。"

　　路灯在此时齐齐亮起，照亮橱窗残骸里一张被红漆浸透的照片——赫然是今早钟妤在医务室换药时，从窗外偷拍的角度。

　　"快看群消息！"苏瑶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手机屏幕在暮色中泛着幽幽蓝光，"有人把...把你们小时候的照片都扒出来了！"

　　夜风卷着咸涩的海水气息掠过天台，莫雨感觉到钟妤的手在颤抖。她悄悄将掌心覆上去，触到对方无名指内侧的茧——那是长期握画笔留下的印记。此刻她们交握的掌心里，藏着上周美术课共用过的炭笔，笔杆上还残留着彼此的体温。

　　树影婆娑的围墙下，银耳钉少年倚着机车按亮屏幕。对话框里躺着林晓刚发来的消息："再加五千，我要她们初中时的黑料。"他咬碎嘴里的薄荷糖，忽然对着后视镜露出玩味的笑。镜中倒映着远处天台上的两个剪影，在暮色中靠得那么近，仿佛要融进彼此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