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兮拾兮奈若何》一粒干

27、第 27 章

　　“你可想好了？”红光看着缓缓掏出匕首的逢蒙。
　　逢蒙单手掀起裤脚，仿佛那个要挨刀子的不是他一般：“都做好了准备才来找神君的，要不……神君你来？”
　　“算了吧，我还是帮你取血泪。剜人软骨这事，我做不来。”红光有些不忍，逢蒙却笑了：“神君这轻轻松松一开口，说的就是能要了我的命的事。”
　　“如今你还敢拿你的命开玩笑，这算什么，恶人做尽之后的迷途知返？”青以捧了个赤红色的匣子进来，听见逢蒙这么说，不由得接了一句。
　　逢蒙咬着块布巾，手起刀落，直直扎进半月板，忍着痛转了一圈，将软骨挑出。喘了会粗气之后，又要下手，红光挡了他的手，先帮他止了血，问：“一个就够了，你还要干嘛？”
　　逢蒙拍了拍还健全的那条腿：“死都死了，要这腿也没啥用，不如你们多做一些，万一还有需要修修补补的，总能用的上。”
　　红光蹲下，将手覆在逢蒙膝上，略施一法，逢蒙的膝间软骨就在他手中，对比逢蒙自己取出来的血淋淋的那个更为完整。
　　逢蒙看着已经没办法正常活动的腿，戳了戳膝盖，一脸震惊：“要说还是你们神仙本事大，早点动手不好么，非要让我自己生生来这么一下。”
　　“让你无痛无感，那便不算是对你的惩罚。用一刀换三世为人的机会，可还合算？”红光把两块软骨装入那个小匣子中，逢蒙抽着气道：“若我是个蜈蚣精就好了……”
　　红光的手掌抵上逢蒙的妖瞳位置，逢蒙突然避开了，侧着脑袋：“陆什寻……我也算和他相识一场，我若出事，他必会自责难过。另外，我在人间还有个父亲，要是神君方便，也帮我改一改他们的记忆。”
　　“你本就是陆什寻的一世劫，况且你现在也不是可以操心别人的情况吧。”红光淡定地说道，又摆正了逢蒙的头，“你怕不是后悔了？”
　　逢蒙拍了拍双腿：“就算现在后悔又能跑到哪去？只是想红光神君对自己兄长句芒的转世尚且如此，那我的三世为人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去。”
　　“善有善报，这话不假。你若真想行善事，做好人，总会有福报。”红光将他妖瞳内的血泪逼出，合了逢蒙的双眼，对青以道：“走吧，先去找西王母吧。”
　　红光将逢蒙化作珺清的模样，带着青以去了昆仑。

　　“你竟轻易搞来了这些？哪个千年的妖这么没脑子，撞上了你？”西王母催着炉膛的火，向红光询问这软骨与血泪从何而来，红光笑而不答，只说：“一个好心人给的。”
　　西王母也不追问，只是把炼好的胶给了红光，又问：“你的蛋，孵出来了么？”
　　“娘娘怎么能这般问我，说得好像我是那孵蛋的母鸡一样。”红光把胶收好，听见西王母这么说，也没有显露出不快。
　　西王母白他一眼：“你把那些蛋宝贝了那么久，就和那护犊子的母鸡一般模样。”
　　“就是孵出来我也没胆量让他们叫我什么……”红光连忙摆手，又掏出来了个布袋，西王母见状，忙拦了他：“你当这是修补寻常玩意么？创世神的东西你也敢这么折腾，你还是去钟山找烛阴大人吧。”
　　红光向西王母道了谢，急匆匆去了钟山。

　　“这等小事还要麻烦我，我看上去很闲么？”烛阴在与分身下棋，见红光来访，有些不满。
　　红光早就知道这传闻中的烛阴大人，阴晴不定，可人家辈分在那摆着，又有求于他，只好赔着笑：“大人可要为苍生考虑，太阳的元神散在这些碎片中……”
　　“散在里面，散着提出来不就好了。”烛阴打断了红光的话，落下一枚棋子。
　　他的分身紧跟着下子，接着说：“你们年轻人倒是有意思，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红光苦着脸：“若能散着提出来，我就不来用苦寻将它复原的方法数百年，更不用来这里求大人帮忙。”
　　烛阴不说话，只专心观察棋局，一时红光也不知道该走该留。烛阴的分身倒是开了口：“既是求人帮忙，总该给点好处，你就这么空着……”
　　烛阴怒起挥袖，那分身瞬间散的干净：“下着棋还那么多话。”烛阴留下有些尴尬的红光走了去，红光悻悻而归。

　　红光躺在寒洞前，听洞里叽叽喳喳的幼鸟实在心烦，便逃难一般去了西王母那里。
　　“神君此刻不该在钟山么，怎么又跑我这儿来？”西王母在药房，正忙着抓配仙药，见红光无赖一般躺在自己的软塌，才停下手中的活计。
　　红光望着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娘娘要不你来粘一粘？哪怕提出来的元神有损，阿拾缺胳膊少腿我都认了。”
　　“你说着话都不怕她哥哥们揍你，那九个，如今可都在你那寒洞里圈着不是么？”西王母丢了一颗银杏果在红光脑袋上，红光捡起来塞到嘴里嚼了，含糊不清道：“那能怎么办，烛阴大人不肯帮我……”
　　西王母见他嘴里不停，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就揣着那袋子碎片和胶，冒冒失失就去了？”
　　红光点了点头，西王母直叹气：“我原本以为，红光神君能保下九个太阳神，是个聪明的，怎么遇到求人帮忙的时候就蠢了。”
　　红光爬起来坐好，西王母戳了他的脑门：“你之前怕是只吩咐过别人做事吧！
　　你手上握着的是戒尺，是刑罚，这天上地下谁不怕你三分。如今你要求的烛阴大人，不惧你也无需惧你，若不拿些入的了他眼的东西，他哪会理你。”

　　“烛阴大人什么都不缺，我又该送什么？”红光听西王母说了这些，才恍然大悟地抱着头陷入沉思。
　　西王母看红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笑道：“分明给你提了醒，你却当耳旁风。”
　　“娘娘你哪一句是给我说了千万别空手拜访的话？”红光只觉得和这些老一辈的神仙说话费劲，怎么也想不出西王母提醒在何处。
　　西王母转过身继续配着药：“我问过的，你的蛋，孵得怎么样……”

　　红光回寒洞抓鸡费了不少功夫，一边生怕踩着九只稀罕的三足乌，一边和青以围攻那些已生了灵气的鸡。
　　当他拎着食盒再次来到钟山，看到紧闭的山门，不由得照着西王母教的法子，大喊：“大人！我把！仙草鸡！给您！送来了！”喊了两遍依旧没人搭理，红光打开了食盒盖子，扇了扇。
　　“唔，灶神手艺确实不错，闻着就香。”红光看着油光铮亮的仙草鸡，吞了吞口水。
　　烛阴突然从红光身后出现，眼睛直勾勾地压根离不开那个食盒：“我也觉得。”烛阴没等红光做什么反应，抢了食盒在手，倒是慷慨地丢下一句：“东西呢？”
　　红光忙不迭从怀里掏出，烛阴随意拎在手里，红光想跟着一道进门，却又吃了闭门羹。
　　烛阴的声音传到红光耳中：“一天一只，十日之后再来。”
　　红光拍着门：“大人！这仙草鸡我只有九只啊！大人！”
　　“既然这样，那我也将就一下，九只就九只。”

　　“大人说的将就……指的是这个？”九日约满，红光满心欢喜，来钟山想着可以接拾去长留与她兄长齐聚，再同她说一说拖了百年之久的解释，见到烛阴的时候，却有些傻眼。
　　烛阴捧着一颗蛋，郑重的交给红光：“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费劲将镯子拼好再帮她牵魂聚魄费了不少功夫，想着十只仙草鸡正好能补回来。
　　你只给我九只，当然没必要再损我神力，催她肉身生长。我也算帮完了你的忙，你这家伙就别再来烦我了。”
　　红光认命地双手环抱着蛋，见烛阴转身要走，问了句：“大人，那神器呢？”
　　烛阴闭上了门：“它存在即麻烦，物尽其用之后，我将它毁了。”
　　红光冲着那扇紧闭的门行了一礼，道了声：“大人辛苦，红光告辞。”便带着那颗蛋回到了长留。

　　多年后。
　　又有新晋的仙娥看着红光踏着两条龙的坐骑在天庭奔波的身影发呆，有一仙子拍她肩膀，揶揄地调笑：“看来我们红光神君又将一颗女儿真心顺走了啊。”
　　那仙娥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否认，却听那仙子又说：“可收获那么多芳心又有何用，这红光神君的长留山，除了青以神官外，还豢养了九位仙姿卓群的神官。这近水楼台的，哪还轮的上我们这些。
　　还不如看看这些年新升上来的羿仙君，虽说有媳妇，可两宫分居，怎么看都觉得夫妻关系淡薄，啧啧啧，你要不试试？”
　　仙娥摇手说不了不了，然后忙不迭地逃远了去。
　　那仙子撇了撇嘴，又抠了抠指甲，嘁了一声：“真没意思，还没有上次那个有趣。”

　　“你又在背后造谣我什么呢！”
　　突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仙子急忙摆出正经的笑脸回头：
　　“呦，红光，好久不见！”
　　“不过五日缺勤，也没太久”，红光手中戒尺高高举起，仙子吓得闭眼一缩。
　　红光将那仙子的脖子搂住，捏着她的脸又不怀好意地点上她眉心，一只三足乌落入他的掌心。
　　那三足乌一边猛啄一边叫嚣着：“红光你个缺心眼的，除了这招还会什么。”
　　“不好意思，我还会挑鸡，养鸡，烧鸡。”
　　“别给我说鸡……”
　　“那下次别这样了。”
　　“……”
　　“我们去长留看看□□。”
　　“我一定不敢了！”
　　“阿拾。”
　　“啊？”
　　“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