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症治愈笔记》隋堤

3、三

　　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何医生把车停到了停车场，拉她下车走进商场。

　　她以为他要买衣服，不成想他带她到女装区挑棉服，并让她拿去试衣间试试看。

　　一件棉服便宜的都要三四百，她哪敢要。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少女早在车上就把胳膊塞进了羽绒服袖子里，所以现在可以十分灵活地用双手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何医生想不到这小姑娘力气奇大无比，被动地被拽出十几米才反应过来，“你别担心钱的事情，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我。”

　　少女没有理会他的话，左瞧瞧右看看，踮起脚尖，扒到他耳边，拢起双手，小声说：“医生大哥，我患有先天无痛症，感觉不到冷热疼痛的，给我买棉服是浪费。”

　　感觉不到冷热疼痛……

　　感觉不到冷热……

　　感觉不到冷……

　　何医生耳边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

　　身边的少女仰望着他，黑黑亮亮的双眼中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小心翼翼。

　　她在撒谎还是说得真话他分辨不出来，那就当她撒谎好了。

　　“你是会冷的，只是你的神经不如别人敏感而已。”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话，柔声笑道，“听话。”

　　何医生态度坚决，给少女买了两件毛衣，两件棉服。

　　少女唉声叹气地跟着何医生回到车上，“医生大哥，我真的感受不到！”

　　何医生“敷衍”地点头，“我相信你的话，但那也需要买。”

　　“你根本就不信！”少女小声嘟囔了一句，双手插进兜里，扭头不看他。

　　忽然她摸到了一串钥匙和钥匙链上挂着的指甲刀。

　　她笑嘻嘻地掏出这串钥匙，捏着上边的指甲刀冲何医生道：“医生大哥，我证明给你看哦。”

　　小小的锋利刀刃冲着另一只手食指的指肚剪下，鲜红血液瞬间流了满手。

　　何医生被这眼前的景象一惊，手下的方向盘一滑，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你特么疯了吗！”他压着怒气低喝了她一句。

　　随后他看到本来笑嘻嘻的少女，神色忽然一僵，嗫嚅道：“对、对不起。”受伤的手握紧，迅速藏起来。

　　她小时候，向小伙伴们这样“展示”她的“特异功能”，第一次他们会惊奇，可是很快他们就会说她“恶心”、“变态”、“神经病”，最后他们统一为“怪物”。

　　她想，何医生大概被她“恶心”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到心里的那些柔软又舒服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了，现在只觉得心里空空的、硬邦邦的，不舒服极了。

　　这种情绪是不是叫“难过”

　　何医生下了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一个医药箱，随后坐回驾驶座，轻轻拉过少女的手，默默用清水给她清理干净满手的血污后，他愣住了。

　　少女的手柔软纤细，却满手的伤疤。

　　他的心像被谁用力捏了一下一样，又酸又疼。

　　“一点……都不疼吗？”他一直低着头，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包扎。

　　“不……疼的疼的，有一点疼的。”少女看不到何医生的表情，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推测，模仿别人因疼痛而吸冷气的“嘶哈”声。

　　何医生听着少女夸张的吸气声，心中愈发酸楚。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疼痛也是一种恩赐。

　　他情不自禁倾身轻轻抱住少女，“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

　　一瞬间，少女感觉像吞了一个大大的橙子，全部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