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秦先生》乔川

5、第 5 章

　　秦淮挑了挑眉，颇为意外，随即不冷不热回了一句：“你好。”
　　吕意目瞪口呆。
　　怎么来形容吕意的表情呢？错愕外加受宠若惊。
　　她一脑门雾水，压根没想到能和秦淮一个班，更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的和他做了同桌。
　　同桌那是什么？那可是代表着革命友谊！代表考试可以抄题，卫生可以帮忙打扫，逃个课还有人帮你打掩护，传达老师说话重点的人。
　　但秦淮的成绩毫无疑问，那是全校第一的，这个学校虽然不差，可也不是顶顶好的，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了呢？
　　后来吕意问了一声，得了秦淮的三字回答：离家近。
　　瞬间了然了。
　　吕意自来熟，老师在上面讲，她在下面讲，还好左右同学都在窃窃私语，吕意一人也不显眼，不会成为靶子，于是一手支头，扭脸小声和秦淮说话。
　　秦淮不是一个人来疯的人，大多数他沉默寡言，吕意都怀疑自己说着这么半天，他有没有听进去，不过偶尔秦淮会看她一眼，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或者点点头，算作对她的回答。
　　两人的家距离不远，出了校门口，有好大一段路程，两人是同路的。这是吕意通过几天放学偶遇得到的结论。
　　放学铃声响起，沉寂的学校陡然炸开了锅，学生们动作迅速收拾好书桌，书包甩在肩上，争先恐后出了教室，蜂拥往校门口走。
　　吕意出了校门，嘴里哼着小调往回家的方向走，突然看到前面一道熟悉的清瘦的身影，推着自行车，她立刻眉开眼笑，窜了上去，抬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声音里含着笑意：“秦淮同学~”
　　秦淮先是侧头垂眸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扭脸看旁边从头至尾一副笑眯眯的人，不动声色的肩膀往下低，吕意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他点点头，“吕意同学。”
　　吕意不在意的收回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与他一路并行，哥俩好的模样对他道：“不要这么严肃嘛，都半个多月的同桌了，你还对我这么冷淡，而且咱们以前还是同校，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啊。你说是不是？”
　　“坐你后面的陆佳一，我们以前是同班。”秦淮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吕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啊’了一声。
　　“所以。”秦淮解释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和他似乎更有缘分。”
　　吕意装傻摇头，“我不认识什么陆佳一。”
　　秦淮：“……”
　　吕意明显看到他脚步一滞，面上带笑，又上前走了几步，状似随意问：“回家啊？”
　　秦淮给了她一个眼神。除了三年级的需要加晚自习，一窝蜂的挤出了校门的学生，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那太好了。”吕意高兴道：“正好顺路。”
　　学生潮从出了校门，往四面八方分散，拥挤的人群终于空了出来，秦淮没时间去理解吕意声音中的兴高采烈，骑上自行车，长腿一蹬，车子便往前滑去。
　　吕意十分自然地坐在车的后座，手亦十分自然地搭在秦淮腰间。
　　身子一僵，车子一阵急刹，秦淮长腿支在地上，低头看腰间的细长白皙的手，转头看后座。
　　吕意短促的叫了一声，没料到他会来个急刹，身体由于惯性，撞在秦淮的后背，脸贴在他的背上，因为担心被甩下车，手攥起，抓紧了秦淮的衣服。
　　秦淮的腰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吕意下意识一抓，除了衣服什么都抓不住，可是手指的触感，却很清晰传过来，像被烫到一样，他扭头，脸上晦涩不明。
　　“怎……怎么停了？”吕意茫然抬头，一脸懵逼，“撞到人了？”
　　“不是。”秦淮低声道：“谁让你上来的？”
　　“不是你么？”吕意想都没想回答，模仿秦淮之前的动作，“我说，那太好了，正好顺路，你这样，偏头看我，点点头。这个动作难道不是说，既然顺路，我便载你一程，咱们一起走吧。”
　　吕意道：“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手还扯扯他的衣服。
　　秦淮嘴唇动了动，最后无话可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吕意笑容灿烂如暖阳，直直照进他的心里，低头顺着吕意的手直到手肘，那里此时没有疤痕，留下的是一块浅浅的白色印记。他其实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也不耐烦别人闯进他的领域，吕意所作所为，进退有度，不惹人反感。最起码，他……不反感。
　　这并不是说她小小年纪圆滑世故，会察言观色。而是吕意会为他人着想，坚韧果敢，自信乐观，还有与生俱来的幽默感，让人无法不心生好感，打心眼里喜欢。所以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和方圆左右打成一片。
　　对着这么一张笑脸，秦淮无法对她恶言相向。
　　“啊。”吕意正襟危坐，紧张的环着秦淮的腰，“该不会我理解错了，你你现在是准备要把我扔下去？秦淮同学~”吕意小声道：“这么多同学，人来人往，看着呢，嗯……咱们要注意绅士风度，在人少的地方把我扔下去吧。”
　　吕意看着秦淮的表情，和他打商量。
　　秦淮看着她默不作声。
　　吕意道：“不然你下来，我上去，咱们调换位置，我载着你好么？”
　　秦淮看着她，沉默半晌。
　　“坐好了。”秦淮转过头，目视前方，扔了一句话。
　　这说明同意了？
　　吕意在后座憋着笑，就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路上吕意时不时找秦淮说话，和他聊班级里的事，秦淮有一搭没一搭回应，也路过一些认识的同学，吕意便和人家打招呼，可巧居然在路上碰到了她之前的同桌，陆央指着吕意目瞪口呆，看着秦淮载着她从他眼前唰的闪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人走远了才吼了一声：“你怎么和他在一块儿啊？！”
　　回应的是吕意老远的摆摆手。
　　“刚才那个人。”吕意道：“是我同桌，叫陆央。我俩第一次见面在教室门口，他白白胖胖的，我忍不住，手贱掐他，居然把他掐哭了，天知道我下手多轻，一个大男人哭得惊天动地，都快抽过去了，指着我说不出话来，开学第一天，我被老师以欺负同学的名义赶出了教室，在外面站了一上午。可巧，后来排座位的时候，我俩被分到一桌，从三年级到六年级，居然也没被打散！”
　　秦淮微微侧头，看身后之人，那人眉梢眼角在回忆中晕起了笑意，秦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吕意转头的瞬间，望向前方，身后传来她带着笑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很巧。”
　　秦淮冷冷嗯了一声，之后无论吕意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沉默不语，在吕意小区门口，放下了她，两人分道扬镳。
　　吕意看着秦淮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好像突然一瞬间，秦淮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
　　吕意想想之前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不知是哪句惹怒了他。
　　刷卡，进了小区，吕意一边闷头走，一边想，在楼下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抱住了腿，可怜兮兮的抬头，软糯糯的对她喊了一声，“姐姐。”
　　小区的孩子吕意大部分都认识，见她一双大眼睛里挂着泪珠，含笑蹲下给她擦眼泪，笑问道：“小仙女怎么哭了？”
　　萌娃回头指着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穿着小衬衫，反戴着小黑色棒球帽的小男孩，白嫩的手指指着他，“他凶我。”
　　小男孩撇撇嘴，绞着手指，低头踢石子。
　　吕意忍俊不禁，蹲坐两人中间，闻言拉过闹别扭的小男孩，揶揄问道：“那你为什么凶她啊？”
　　小心翼翼撇了哭哭啼啼的萌娃一眼，男孩执拗转过脸，不说话。
　　两人可爱的表情，吕意看在眼里乐不可支，被他俩萌的肝胆欲颤，吕意牵过两只小爪子，放在一起，对男孩道：“呐，你可是男孩子，要有绅士风度，怎么好欺负小伙伴呢。而且……当初可是你羞羞答答躲在我身后让我给你介绍她的，说要和她做朋友，现在你们俩是朋友了，你又怎么能够让朋友哭呢？”
　　男孩很委屈，“她和别人玩……”
　　萌娃回道：“那人也是我的朋友嘛。”
　　“可现在我们是朋友啊。”男孩义正言辞，“和你玩以后，我就只有你了，你怎么还能抛下我，和别的人交朋友！”
　　萌娃气弱，“那……还是我和他先认识的……”
　　男孩霸气道：“那也不行！在你之前我也认识很多朋友，但我就只和你玩。”
　　嘿！吕意捧着肚子乐，占有欲还挺强！
　　她摸着两个小孩的脑袋，好声好气哄两个闹别扭的小祖宗，直到两人握手言和，手拉手走了，吕意才撑起膝盖站了起来，想想还忍不住想笑。
　　走了一步，吕意脑袋瓜子警铃大响，头脑清明，猛地转头着牵着手离去的两个小娃，久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肯定是我多想，秦淮是那种人吗？明显不是啊！
　　我们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吕意头昏脑涨，不能多想，上了楼，回到家，吃过饭之后，她就被她妈妈送到了武术馆，路上吕意妈妈还很纳闷地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妈……”吕意斟酌道：“你接不接受早恋？”问完这句话，吕意立马囧了，她脑子肯定被驴踢了，急忙挽救，“我收回，脑子有点不清楚，让我想想。”
　　吕意妈妈倒是精神一震：“哦，说来听听。”
　　吕意动了动身子，侧头看她，“你和我爸怎么认识的？”
　　她几乎立刻就从她妈妈的脸上看到了憋笑的表情。
　　吕意妈妈轻飘飘给了她一个眼神，“那可是我的宝贝回忆，不能告诉别人。”
　　她把吕意放到武馆门口，摇下车窗摆摆手，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吕意见车子的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方向，小跑了几步，大声道：“妈，你去哪儿呀？”
　　“找你爸玩去。”
　　吕意转身进了大门。
　　次日，吕意从教室窗边路过，从窗户往教室望。
　　秦淮已经在教室默声读书，眼角余光察觉到窗户边站了一个人，扭头看去，吕意笑眯眯的对他打招呼，秦淮不动声色转回头。
　　吕意蹭蹭跑进教室，从秦淮身后过去，坐在他旁边，放下了书包。
　　“早啊，秦淮同学。”
　　秦淮嗯了一声。
　　她把书包放好，掏出书，摆在书桌上，侧头对他道：“昨天你走的太快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和你道谢。”
　　“不用谢。”
　　“你应该走慢些的……”吕意叹口气，“可惜，错过一场特别好玩的戏。”
　　吕意见他转头望着自己，眉开眼笑讲了昨天的两个小萝卜头的事，描述的很是有画面感，忍俊不禁之下，偷偷打量秦淮的神色。
　　“你说，是不是很好玩，很可爱。”
　　果然，秦淮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听到吕意揶揄的话，那份不自然，越加浓厚了，忍不住低声咳了一声。
　　扭头问吕意，“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吕意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个男孩可爱死了是不是？”
　　秦淮绷着脸，僵硬转过脸，耳朵却有一抹可疑的红色，硬巴巴吐出两个字，“无聊。”
　　整个上午，吕意一看他就笑，笑的意味深长。秦淮在这样的目光中，坐立难安，偏吕意坐在靠窗的位置，除了看着黑板认真听课或是低头仔细做笔记，其他时间，略不安分，视线一直往他这边看，几乎每次，她往这边看的时候，就被秦淮眼角余光捕捉，这道视线，带着揶揄，如影随形。
　　他也不好出声警告，因为太容易被反驳了，不往这边看，要往哪里看？窗外吗？现在可正在上课。
　　他只好绷着脸，目不斜视，僵着身子上完了上午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