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只谈过程》肯栖

6、发烧也可以

　　书记常常说，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他不求我们能够有一颗感恩的心，只希望我们将来走上社会能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大写的人。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在公交车站，有人用一张十块跟我换了十个一块之后，我想我应该是没有辜负书记的希望了，我就想知道，那天的82路公交车站，还有人比我更有用吗？当然问题的关键在于，书记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比如让我们早上六点半起床跑步，比如中午让我们每人都要吃满3.5两的饭，比如晚上集训到十一点一定要吃夜宵…听说书记家以前是养猪的，大概照这个方法养出来的猪比较有品质，书记反正都是为我们好。
　　但是我毕竟不是猪，因为在这种长期的多吃多消耗的方针指引下，我华丽丽地病倒了，咳嗽、喉咙痛、头晕、没食欲，在我请假没有去集训的那天上午，师姐给我发来慰问信息的同时告知我，书记非常紧张他的猪是否还能够上场……上哪个场？菜市场吗？
　　我大概还是低估了书记的紧张程度，因为当天下午，书记就要带着我去医院。
　　“书记，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去医院了吧。”
　　“那不行，万一病情反复呢，万一你免疫系统紊乱呢，万一你还传染给别人了呢？”
　　“书记，我……”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不把小事儿当事，赶紧跟我去医院！”
　　“书记，我知道，但是……”
　　“不要但是了，你可不知道，咳嗽是会发展成肺炎的，你看你就算是头晕还有可能一下子晕倒摔成脑震荡呢。赶紧的，咱们走吧，医院就在旁边，这么方便呢。”
　　我不顾眼前有点晕眩，大声打住了书记的热情相邀，“书记！你让我把鞋带系上行吗，不然我待会就要摔个大马趴啦！”
　　到了附属医院，书记打了个电话就给我拉到门诊的三楼去了，当官儿就是好，连挂号都不用挂，果然是树大好乘凉啊。
　　“你去5号诊室先等着，我去找个人，别乱跑啊。”
　　咽喉的烧灼感越来越明显，我还是艰难地哑着声音说，“书记，你不会是要走后门吧，让别的排队的病人看见了会不会揍我啊。”
　　书记闭了闭眼，指着楼梯口问我，“那行是怎么写的？”
　　“A大附属医院门诊部，请勿大声喧哗。”
　　“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A大啊……”醍醐灌顶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啊，那是不是意味着林许也在这？待会要打探一下他是哪个科室的，然后偷偷跑去看一下，穿白大褂什么的超禁欲超带劲的吧！
　　“你去那儿等着，好好儿的就知道生病，一点儿不给老子省心，培养你们我容易么，我呕心沥血图什么呀我……”
　　我赶紧拖着越来越没什么劲的身子去了5号诊室，进去坐在桌前，椅背上刚巧搭了个运动外套，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烫，把外套往自己身上一披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闭目养神了。
　　模模糊糊地好像看见了书记那显然不一般的身材在我眼前走来走去，还有两个白白的身影，眼皮怎么撑都撑不开，最后还是放弃了，心里想着，不会让我睡这个椅子上了吧，能不能给我打个地铺啊，不然我怕待会儿醒的时候胳膊被我枕麻了。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类的气息在旁边，我猛地睁开眼睛，胳膊没在脸下面，看来姿势是安全的，也不是地铺，是病床，看来医患关系是走向一个和谐发展的趋势了。
　　一个尺寸有点夸张的大的吊瓶通过一根细细的管子连接到了我的手背，手背还放在外面，感觉冰到有点麻木了，护士姐姐怎么这么不心疼小姑凉的，打点滴的时候要记得把手背盖上才行啊，不然多冷。
　　转头一看有点反光，白大褂倒是不用怎么费劲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不把我手放到被子里啊，这样会很冰的，现在我都感觉不到我的手了。”
　　白大褂明显一愣，放下手里的书，从床边的椅子上微微起身，把我的手下压住的被子盖了上来。偏离光线的侵扰，白大褂的轮廓也一下子明确了。
　　好像剪了点头发，又好像黑了点，但的确是林许。
　　“你感觉不到你的手有可能是因为你的手已经不是你的了。”
　　……
　　忽明忽暗的脸颊和晦涩不明的眼神交织成了一个非常棒的语言环境，这句话带来了数十倍的效果，以至于我伸出左手摸了摸我的右手。
　　“呵……”听到轻轻的笑声，我被药物麻痹的神经才有一点点苏醒。
　　林许起身开了灯，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又坐下了。
　　我看着他起来又坐下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不是在地下的吗？！不对，我是在椅子上的！
　　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睡着的时候他在旁边？
　　现在开了灯？！
　　没化妆、连续熬夜、没敷面膜、甚至出门的时候穿的是运动卫衣加外套……看来是天要亡我了。
　　“你就是炎症引起的发烧，虽然度数有点高，但是慢慢会退下去的。你不用这么……视死如归吧。”
　　“我为什么没睡在地下？”
　　听到这个问题，林许好看地皱了皱眉，“你需要睡在地下吗？你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吗？”
　　“……对，我有恐床症”，看了他一眼我立马接道“但是现在好像治好了。”
　　“那也是我治好的。”
　　“凭什么？我是自愈的。”
　　“因为是我把你弄到床上的，所以是我治好的，你这个病例挺特殊的，让我抽十管血，我要拿去分析化验，说不定能发个SCI。”
　　“我一共就十管血！谁说是你把……你弄的？！”
　　“嗯。”
　　“你怎么弄的？”
　　“我捏着你的头把你从桌子那边甩到病床上的。”
　　“……”
　　“不跟你开玩笑了，再量个体温吧。”
　　林许出去拿了根电子体温计进来，靠近我，滴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看了下，在病历上一边记录一边说，“还有38.8度，你今晚住院观察一晚吧，你们院书记对你这员大将紧张得不得了，找到我老师，我老师就派我来伺候你了。所以你可得争气，不然你们书记能把我老师念叨死。”
　　书记这么贴心的？生病了还有精神抚慰，我发誓以后一定给他好好卖命！
　　“住院观察，在这里吗？我一个人吗？”
　　林许放下病历表看了看手机，“我待会要去查个房，查完房我给你去食堂买点粥，然后晚上我在急诊值夜班，就在一楼护士站那里，你有事就叫我，可以吗？”
　　“嗯，可以。”
　　我在3楼躺着，哪怕你在30楼值班，我也觉得可以的不能在可以了吧，但是如果现在量个体温的话，感觉可能要爆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