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婉若星芒

1、再见

　　至我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的那天，我喜欢了孔翔鸣五年。
　　从初二到大一。
　　当我将他的联系方式彻底删除以后，我竟然没有感觉悲伤，只是松了口气。我觉得有些奇怪。
　　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喜欢他。
　　他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
　　可那又关我什么什么事呢？
　　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不然，也不会在同学录上留给我这个。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后来想想，也挺佩服自己的。淡然的，与平时没有差别的，将那张同学录与其他的放在一起。与身边的同学开着玩笑，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现在想起来，也确实符合他曾经对我的评价“吴悠，你的名字确实像你的人。吴悠，无忧。你好像永远都没有为什么烦心过。”
　　我那时刚想笑，又听他接着说
　　“所以显得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这是我给孔翔鸣留下的映像。

　　我后来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死心塌地那么多年。
　　我一直想不通。
　　直到大一开学后不久，爸爸来看我，我和爸爸出去吃饭，点了很多菜，最后爸爸又加了一份竹签虾，“你喜欢吃虾，这次怎么不点啊？”
　　我笑嘻嘻的回嘴“剥虾多烦，不想动手。”
　　电光石火的一瞬，我突然记起自己好像也对谁说过这句话。

　　那是初三开学不久，学习开始紧张，家里经常会给我送饭，爸爸还很贴心的送来一个1.2L保温桶。
　　那天家里有事，爷爷就给我送饭。我打开一看，第一层是蛋炒饭和青菜香菇，第二层是糖醋排骨，唔，下面是我最爱的虾，只是这次没剥壳。最后是鱼汤。
　　“吴悠，吃的不丑。”班主任还没走，在边上交代班长一些事，瞥了一眼我的午饭，打趣道“吃的那么好，怪不得养的那么好。”
　　边上还没走的人都笑起来。那时我的脸皮还没那么厚，听着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啃着排骨。
　　孔翔鸣当时坐在我前面，他吃饭一向快，已经吃好了，转过头看我啃着排骨，一会儿功夫我就把排骨啃得差不多了，他突然出声“吴悠，你不吃虾吗？”
　　“剥虾好烦，不想动手。”我一边挖着饭，一边口齿不清的回他。
　　然后，他叹了口气，将那盒虾拉到他面前，一声不吭的为我剥虾。
　　班主任站在一边眯眼笑着。
　　我浑然不觉，低头吃饭喝汤，勺子里时不时多出一只剥好壳的虾，都不是很完整。

　　现在想想，记忆里面，除了爸爸以外，他大概是第一个为我剥虾的异性了。
　　我到今天都还是喜欢吃虾，只是已经不用等别人为我剥了，自己哼哧哼哧就自己把壳子剔出来。只是到今天也没有再遇到一个为我剥虾的男孩子了。

　　我和他之间很有缘分，初中时的前后桌，高中又是同校。我喜欢他，这件事是被我闺蜜看出来的。常茵和孔翔鸣高二高三都是一个班，他们关系也很好。常茵和另外一个女孩后来和我说，我看孔翔鸣的眼神不太对，那不是所谓的看男闺蜜的眼神，那是看爱人的眼神。
　　那时，我们高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我不太记得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抑郁症，高一时吞药自杀，虽然及时洗胃，但是那种药的副作用太大，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里记忆都是混乱的，极易忘事，譬如昨天发生的事情，我第二天就记不清了。现在让我回忆高中的生活，其实几乎是没有映像的。我只能靠着她们的描述，将那段紊乱的记忆一点一点的理清。
　　事情的起因是怎么样的？
　　好像是那段时间我由于身体原因，频繁的请假，和他的联系渐渐少了。我当时刚做完手术，没能好好修养，断断续续的上学，基本是没上几天学就被接回家继续休息几天再来。听常茵说，那段时间，说好下晚自习一起回宿舍，可是好几次，他们在我教室门口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同学口中知道我又回家了。好几次以后，孔翔鸣就不太来了，和我们关系也渐渐疏远了。等到我差不多真正修养好了，他已经不太和我交流了。
　　后来，据她们说，我买了好几次零食去赔罪。乐事原味薯片红豆双皮奶。这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我每次赔罪的标配。
　　她们问我为什么总是这两样，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好像是沉吟半晌，吃了一口双皮奶，红豆的，“红豆啊~我想想啊~”我坐在卡座里，忽然红了脸“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相思红豆。
　　君知否。

　　他大概是不知吧。后来他也会送我一些小零食，红豆奶茶，红豆双皮奶，红豆沙冰。他大约是觉得我爱吃红豆吧。

　　他的生日，我会送他礼物，我送过他一本书，普希金的诗集。我那时其实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那是我喜欢他的第三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向他表明过自己的心意的，只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确实不记得了。
　　我将一张书签加在诗集里的一页，那页的诗是《I LOVED YOU》。我曾爱过你。
　　在这之后的第二年，他送我的是安意如的一本书《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不想去揣度他送的这本书是否有什么深意。
　　我在之后也试图忘记他，可是坚持了好久，还是没有用。
　　他的十八岁生日刚好是和一模差不多时候。我买了一个DIY的小屋盒子剧场，一点一点的做，熬夜做，在语文课上做（鉴于本人语文是班级第一，语文老师不管我，才敢这么做。），终于在他生日之前，做的差不多了，然而还是半成品。可是我实在是做不下去了，每天熬夜，眼睛疼。
　　我那天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他有些懵，反问，“这是你做的？”
　　我没有理他，那段时间，听说他和班上一个女孩子走的特别近，听常茵说，他亲口承认那姑娘是他的理想型，瘦，白，小巧。和我完全不一样。我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很想搭理他。拉着常茵就走，头也不回。
　　那年我的生日，高考前一个月，他送了我一只小熊，1.2米的小熊，刚好和之前发小送我的1.6米的小熊凑成一对。
　　后来，高考后的暑假，我去他家，那个剧场盒子已经被他做好了，只是却没有装灯。他们有人问为什么不装。他那时看向我，无奈的耸肩“因为有个小笨蛋忘记安排电路槽了呗。”

　　高考结束，我考的超出预计。爸爸妈妈之前准备的学校，分数完全够了，我去了南京。而他却是发挥失常，去了湖南长沙。

　　高考后的暑假大概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了。有一回，我们好几个同学约着去唱歌，他竟然还带了一只兔子玩偶给我。
　　我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初中。那时，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放松，不端着一副乖巧的样子。

　　现在想想，中考后的暑假，我们经常打电话聊天，然后高中三年关系逐渐疏远；高考后的暑假，我们组成了一个聊天组，天天活跃的不得了，最后，大学开学以后，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了，或许是我每一回发消息给他都不回，或许是打电话给他总说在忙，或者是他空间里拍下来的夜景里频繁的出现了一个姑娘。
　　我觉得好累。
　　渐渐地也就不去找他了。
　　当有一天我遇见了让我高兴的事情，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找他分享。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没有他，我也很好。

　　那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很多本来已经记不清的事情。
　　我确实和他表过白。在中考后的暑假里。我们两个那天下午打了很久的电话。他和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问我应该怎么去追求别人。
　　我说不知道。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人是谁”
　　他打马虎眼，说反正和我不一样。
　　我笑了，转移话题，两个人又聊了好久，最后挂电话之前，我说，
　　“孔翔鸣呀，我喜欢你呀。”
　　电话那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挂掉。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梦醒，我感觉心里怪难受的。一模脸颊，湿湿的全是眼泪。

　　我忽然就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话。
　　“做恋人，以后分手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是朋友，不越界，就还有机会。”

　　我想，我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喜欢他。他知道。他装作不知道。

　　有一次和我们共同的好友通电话，好友问“孔翔鸣之前向我抱怨，说你把他给删了。你们之间怎么了？”
　　那时我一个人在宿舍，看着小说，吃着酸奶，好不惬意，懒洋洋的回道“没怎么，就是突然看开了。”
　　她是知道我喜欢他的，闻言笑着，不可置信“你还能看开？小姑娘，你五年都没看开，上个大学才几个月就看开了？骗谁呢，你。”
　　“爱信不信。”我喝完最后一口酸奶，挑眉，把盒子扔了，毫无犹豫。
　　她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又表达了各自的思念之情，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毕竟都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交际圈了，不再拘泥之前的事情。

　　我和他之后就渐渐不知彼此的消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的身影渐渐从我的记忆里变淡。曾经我以为自己会割舍不下，最后才发现，忘记也不过如此。
　　当我有一天在家里，突然翻开同学录，看到他写的那张被我放在了最后。
　　我看到那句久违的“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我坦然的笑笑，提笔在下面补上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