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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苏青禾答道:“按照当天那位厨师的说法,何老头在四点多的时候出去了,首先,厨师所言是否属实已经死无对证,再者,如何何老头他确实地从船舱底部绕一大段路程来到二楼,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被人设计了。”
      “只是我们掌握的信息太过支离破碎……”刘盼兮垂下眼,泄气地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得一步步查,他们也该回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你和徐敏一起搬到三号房去吧,这样有个照应。”江云树建议道。
      刘盼兮点点头,“我自己试着慢慢走过去,你背徐敏就可以了。”
      江云树和苏青禾将三号房的沙发拼凑在一起,然后将刘盼兮安置在上面,将徐敏放到床上。
      不一会儿候嘉、楚唐和薛望江果然带着一些东西回到房间。
      “还有些什么?”苏青禾问道。
      “一些零碎的食物,省吃俭用的话,可以勉强坚持几天。”薛望江说。
      “刘小姐你将这些吃的保管好。”候嘉将装着食物的袋子拎到刘盼兮身边,“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更能精打细算。所以你得好好当好这个食物保管员。”
      刘盼兮勉强笑道:“既然你们都相信我,我肯定不负众望。”
      “现在手机也没有信号,我们到底该怎样求救?”楚唐问道。
      “禾苗,该你表现了……”江云树揽着苏青禾的肩,笑着道。
      苏青禾点点头,还以一笑。
      不一会儿,苏青禾便找来一张白色的床单和一桶漆还有一把拖布,将白布在地上摆平,用拖布蘸了油漆便开始涂刷。
      “名师果然出高徒!禾苗,你歇着,让我来。”候嘉脸带笑意,接过苏青禾递过来的拖布便大刀阔斧地涂抹起来,很快,红色的大大的“SOS”就刷好了。
      江云树和候嘉将这块寄寓着生命希望的床单挂到长长的桅杆上,“SOS”便随风飘荡起来。
      “但愿有人能看见。”候嘉望着飘摇在风里的“SOS”,轻轻说道。
      江云树倚着甲板上的扶栏,一脸凝重地叹道:“但愿……”
      “江教授,昨晚我发现有人进我房间了。”候嘉对眼前睿智深沉的男人有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江云树转过头看着候嘉,示意他继续说。
      候嘉便将自己房中发生的情况一一陈述出来。
      “我这两天晚上一直在小唐房间里,所以躲过一劫……我一直在想,凶手想杀的会不会是我而不是刘盼兮。”候嘉缓缓说道。海风拂过,吹起候嘉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端正帅气的脸,只是这张脸上阴郁满布。
      “按你的意思,凶手首先对付你,是因为忌惮你特殊的身份,那么,他接下来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准备实施。”江云树回答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惜现在我们就像瓮中之鳖一样,东击西撞,怎样也理不出头绪。”候嘉说着使劲揉揉自己涨疼的脑袋。
      “走吧,我们回去吧。天马上就黑了。”江云树拍拍一筹莫展的候嘉的肩膀,二人随即向楼上走去。

      “禾苗,你感觉怎样?”江云树看着又睡熟的苏青禾,朝他轻轻喊道。
      “他刚睡下,可能是身体还没复原。”坐在沙发上的刘盼兮说道。
      “他又开始发烧了。”江云树摸摸苏青禾额头,随即问道“薛望江和楚唐呢?”
      “他们说去看看能不能修好保险闸。”刘盼兮回答道。
      “禾苗必须得吃药,他身体烫得厉害。”江云树说着向三楼走去。
      “薛望江!”江云树见右侧的房门开着,于是在门外叫到。
      没有人回答,江云树便推开门进去,这是之前来过的医疗室,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屋里一片黑暗。
      江云树打算先将窗帘打开,他记得靠墙边有一个小型的存放药物的玻璃柜,里面应该有药。
      江云树慢慢走到透着一丝光亮的窗前,刚要伸手,突然一个黑影向他撞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江云树被撞倒了地上,接着便有棍棒砸到地上发出尖锐的呲喇声,江云树反应迅捷,一个侧边翻身然后长腿一踢,黑影便被撞到了窗帘上,窗帘被巨大的拉力拽了下来。阳光猛地照射进来。
      江云树抬眼望去,眼前袭击自己的竟是田医生,此时正跌坐在地上,一脸恐惧地看着江云树,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怎么是你?谁要杀你?”江云树快步向前将田医生拽起来,着急地问道。
      江云树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全身都是血污,双眼失神,空洞地瞪着地板。
      江云树从药柜里取了药然后将田医生拽到了二楼。
      大家看见躲过一劫的田医生,都惊异不已。
      “田医生,是我们,我是候嘉,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候嘉拿来一条毛巾给田医生擦着脸。
      田医生显然已经听不懂人言,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抖个不停,然后突然向外跑出去。
      “他疯了。”江云树下结论道。
      “他肯定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难道和船员消失有关?”刘盼兮问道。
      没有人再说话,整个屋子安静无比。
      江云树将取来的药掰成几瓣,就着水塞进苏青禾嘴里,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薛望江回到房间,带着两大盒红蜡烛,还有几个烛台,苦笑道:“真没想到,这用来增加浪漫气氛的红蜡烛还能排上用场。”
      快到晚上的时候,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世界渐渐昏暗起来。
      薛望江将一支蜡烛点燃,放在烛台上,房间里顿时洒满了暖暖的光芒。
      “叫兽。”躺在沙发上的苏青禾终于睁开了眼睛,微微笑着看着坐在沙发边守着自己江云树。
      “禾苗。”江云树摸摸苏青禾的脸颊,“傻子,你终于醒了。”
      苏青禾直起身子看着眼前昏黄的房间,一种熟悉的迷糊感袭上心来,竟觉如梦似幻一般。
      “大家过来吃饭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刘盼兮说,“今天晚上我们吃面包片。”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吐司面包,分给大家,“一共六个人,两人分一片。”
      “禾苗,给你。”江云树将自己手中仅有的半块面包递给苏青禾。
      “叫兽,”苏青禾推开江云树的手,接着把贴嘴在江云树耳边:“叫兽,你没了力气我可要反攻。”
      江云树揽过苏青禾的身子护在自己怀中,温柔又无可奈何地笑笑。
      “禾苗,我这块给你。”薛望江将撕了一半的四分之一块面包片递给苏青禾,“我晚上一向吃得少,你病刚好需要补充营养。”
      苏青禾抬眼看着薛望江,薛望江便将面包片塞到他嘴里。
      “那谢谢了。”苏青禾咽下,满怀感激地说道。
      待到众人吃完面包,江云树和候嘉、薛望江从各个房间抱来床褥铺在三号房地上,算做大家的床,刘盼兮和徐敏则保持原样。
      候嘉将门窗反锁好,大家挨着躺下。
      苏青禾睡在最左边,其次是江云树,中间是候嘉,然后是楚唐和薛望江。
      刘盼兮则躺在沙发上,瞪着眼睛望着雕龙镂凤的天花板,一脸绝望。
      “叫兽,”苏青禾像往常一样钻进江云树怀里,随即双手缠上江云树的脖子,小小的头紧紧贴在江云树胸膛上。
      “禾苗,密码是你生日,里面的钱够你白吃白喝一辈子。”江云树轻轻吻了一下苏青禾的额头。
      “那我一定要把它挥霍完。”苏青禾说道。
      “禾苗,不要说话。”江云树说着轻轻掰开苏青禾的嘴,苏青禾立刻便觉得有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是江云树手里那半块面包。
      “禾苗听话。”江云树捂住苏青禾的嘴,小声说道。
      江云树很快便觉得有液体滴到自己的手上,看着怀中瘦弱不堪的苏青禾,心中自责万分。
      楚唐从被子下面悄悄伸过手,然后握住候嘉一只手,小声说道:“昨天对不起。”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再说本来就是我死皮赖脸的粘着你。”候嘉勉强笑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那如果我说,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喜欢你,你会怎样?”楚唐说道。
      “小唐,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不可能成为江教授和苏青禾一样的关系。”候嘉别过头,不愿意再说。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楚唐说完也侧过身子,缄口不言。

      难熬的一晚上过去了,第二天终于和平地来到。
      苏青禾睁开迷蒙的双眼,才发现长长的地铺上只剩自己一人。
      “早啊!”苏青禾直起身子,除了感觉有些饥饿以外,觉得浑身轻松。
      刘盼兮正在分配着食物的,江云树正在给昏迷不醒的徐敏检查身体。
      “你感觉怎么样?”刘盼兮将昨晚没吃完的的面包分成小块,均匀地放在六个碗里。
      “没什么大碍了,盼兮姐,你这是干什么?”苏青禾好奇不已。
      “做饭,一会就好,你去帮帮江先生。”
      苏青禾于是又走到床边,看着仍然安睡的徐敏,“徐小姐还是昏迷不醒。”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江云树转过头对苏青禾说。
      不一会儿楚唐和候嘉便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壶回到房间。
      “小唐你拎的什么?”苏青禾问道。
      “牛奶。”候嘉说着将壶里的牛奶均匀地倒在六个碗里,面包屑很快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膨胀起来。
      “这样就可以增加分量。”刘盼兮苦笑道。

      大家一句话也没说,都吃得极慢且又小心翼翼。
      “这牛奶和面包是在船舱底部里找到的,应该是哪个贪吃的船员储存起来的。关键时候还救了我们的命。”薛望江说道。
      江云树看着小口咂摸着早饭的苏青禾,心里难受不已,“禾苗,待会儿和我去甲板上站岗。”
      “站岗?”苏青禾问道。
      “就是望着四周,看看有没有经过的船只或飞机,我们好求救。”江云树解释道。
      “嗯。”苏青禾点点头,又道:“对了,田医生还在船上,他也应该没吃的吧。”
      “待会儿我会去找他。”薛望江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一个人不安全。现在我们六个人至少两两一起,不要单独活动。”候嘉解释道。
      “那我留在这里和刘小姐一起。”楚唐说。
      饭后大家便四散开,各司其职,只剩楚唐和刘盼兮再加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呆在房间里。

      “叫兽,你觉得真会有船只经过?”苏青禾倚在扶栏上,眺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沧海,低声问道。
      “肯定会有的。”江云树将头贴在苏青禾耳边,从后面轻轻环住苏青禾的腰。
      “既然你说有,那就是会有的。就像去年和你去爬雪山,半路我们带的粮食丢了,你说会有人来爬雪山,结果我们真的遇到了一支登山队。”苏青禾一展笑颜,满怀信心地说道。
      江云树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说道:“嗯,肯定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你得好好活着,不然就没办法挥霍我的财产了。”
      “那我们好好盯着近处海域。”苏青禾乖顺地回答道。

      一上午很快便过去,十二点时,候嘉和楚唐来到甲板上,交换苏青禾和江云树。
      “你们上去休息一会儿,我们来守着。”候嘉拍拍苏青禾的肩膀。
      苏青禾点点头。
      “对了,田医生找到了吗?”江云树问道。
      “找到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候嘉无奈地叹口气。
      二人一进屋子便看到蹲在地板上抖如筛糠的田医生,以往文质彬彬的医生成了一个虎口脱险的难民,衣衫褴褛,胡子拉碴,极度狼狈。
      “田医生。”苏青禾蹲下身子,轻轻叫到。
      田医生抬起头看着苏青禾,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半张着嘴,冲苏青禾古怪而神秘一笑:“你们都会死的,只有我不会。”
      “你说什么?”苏青禾觉得全身一寒,赶紧问道。
      江云树将苏青禾拽起身来,“你问不出来什么,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身子一躺下,一直强压下的饥饿感便极度蹿升,即使在梦里,苏青禾也觉得饥饿就像一条蟒蛇,紧紧把自己缠住,让他难以喘息。待到他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大家像归巢的鸟一样又回到了房间,默默躺在床上。
      刘盼兮坐在沙发上,暗黄苍白的脸色代替了昔日光润美丽的容颜,她从身下掏出装食物的带子,想了一会才说:“我们只剩一袋饼干了,分给大家吧。”
      一人拿到一小袋饼干,却没有人立刻打开,都把它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禾苗,这个给田医生吧。”刘盼兮拿出多的一个饼干递给苏青禾。
      苏青禾听话地走到一脸痴呆的田医生身边,掰开他的手掌将饼干塞进他的手里,小声说道:“你好好收着。实在太饿了才吃,知道吗?”
      田医生瞅苏青禾一眼,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喝完从吧台找来的酒水,大家都躺倒地铺上,肚子哀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候嘉强笑道:“我们还是说点什么吧,不然躺在这里像死人一样。”
      “我也同意。”楚唐小声地说道。
      “那就说说我们爱过多少人?”刘盼兮从沙发上探出头,建议道,“怎么样?”
      “好,那从禾苗开始。”候嘉说。
      “我啊,我不知道。”苏青禾想了想说道。
      “坦白从严!”众人强烈要求到。
      “真要说,还真有一个!”苏青禾挠挠脑袋,笑着说道。
      “是江教授吧?”刘盼兮调笑到,于是大家便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当然是我自己喽!”苏青禾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
      闻言,江云树一只贼手钻进苏青禾衣服内,在腰上轻拧了一下。
      “叫兽你掐我干吗?”苏青禾大呼道。
      大家听到苏青禾的叫声,笑得更欢,但有气无力的笑声夹杂着时涨时落饥饿声。
      三言两语地聊了几句,大家便无力多言,各自闭眼睡觉。
      “禾苗,刚才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江云树紧贴着苏青禾,问道。
      “你猜猜!”苏青禾调皮地说道,接而转过身子假寐起来。
      “我不知道。”江云树轻声叹着气,话毕也不再说话。

      江云树在半夜醒来后便久久睡不着,于是起身走到窗户边,眺望着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海面。
      突然一点光亮传进江云树的眼眸中,江云树定睛一看,光亮是从甲板上传来的,‘有人!’江云树立刻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地铺,大家都在!包括田医生。
      江云树握着一支蜡烛,推开门飞快地朝甲板跑去,但是当他跑到甲板上时,那微弱的亮光已经消失。江云树将蜡烛举高,朝周围看去。
      江云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查视着四周动静。
      突然背后一阵凉风刮来,蜡烛‘倏’地熄灭,一个黑影立刻朝江云树袭来,江云树迅捷地向后一仰躲过了黑影的袭击,但是黑影眼疾手快地再次扑来,举刀便砍。江云树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很快便翻滚到甲板扶栏边。
      无路可退,黑影一刀削在江云树肩上,肩上传来的剧痛使江云树顿时清醒起来,在下一刀劈下来之前,江云树飞快地直起身子,往后一翻便跳到了海里。
      而就在此时,苏青禾和众人闻声已赶到甲板上,黑影瞬息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叫兽!叫兽!”
      江云树在海里不断挣扎着,苏青禾的惊恐的呼喊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里,他想挣扎,浸泡在刺骨寒冷的海水中,他却感到自己的伤口血液在越淌越快,温度在一点一点消失,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要下去,放我下去!”苏青禾挣开众人的拉拽,向扶栏跑去。
      “没用的,禾苗,天这么黑,你什么也看不见,不要去!”楚唐紧紧拉住苏青禾,嗓子嘶哑的叫喊道。
      “你冷静点,让我去。”薛望江说完,便纵身跳了下去。
      楚唐紧紧拽住焦急不安的苏青禾,不断地安慰道:“相信薛望江,他肯定能救起江教授来!”
      三人在岸上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海风夹杂着冰凉的空气刀子一般割在众人脸上,激起一阵又一阵战栗。
      苏青禾心如死水地望着一片漆黑的海面,如今在海中的人是江云树,而不是自己,但是那种被冰冷严寒的海水与黑暗层层包围而产生的绝望与恐惧感又交织着涌上心头,绞得他肝肠寸断,他浑身脱力地倚在楚唐身上,心里希望与绝望不断地来回碰撞翻滚着。
      “还有人在船上,藏在暗处,时时刻刻盯着我们,等我们一落单就对我们下死手。”楚唐扶住苏青禾,浑身颤抖地呜咽道。
      “拉我一把!”薛望江的声音突然从海面传来,打破沉寂的空气。
      苏青禾整个人一下子扑到扶栏边,赶紧将准备好的绳子抛给薛望江。
      薛望江一上岸,还没喘过气就被苏青禾死死拽住。
      苏青禾眼里闪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道:“我叫兽呢?我叫兽在哪里?”
      “我没找到他。”薛望江垂着头回答道,不敢直视苏青禾。
      苏青禾泪如泉涌,揪住薛望江不放,痛彻心扉地吼道:“你不是下海救他吗?你怎么可以不把他带回来!没救到他你为什么要先回来!”
      薛望江使劲甩开苏青禾的双手,冷冷道:“我已经尽力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突然,苏青禾猛地向扶栏扑去,嘴里喃喃道:“我要去找叫兽,他还在海底等着我,反正也活不成了,既然要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候嘉和楚唐见此情景,赶紧将苏青禾紧紧拉住。
      “禾苗,你冷静点,天这么黑你看得见什么!”候嘉将苏青禾拽回甲板上,大声呵斥道。
      烛光照耀下,苏青禾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深凹的眼里积满哀痛与绝望,瘦小的身子在甲板上剧烈地颤抖。
      楚唐蹲下身子将苏青禾揽进怀里,极其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禾苗,你要相信江教授,可能是天太黑了所以薛先生没有找到他,说不定明天就……”楚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好不再说话。
      “海水那么冷,他又受伤了,这周围都是海他能游到哪里去!”苏青禾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声音嘶哑不堪,“晚上他还问我喜不喜欢他,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就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子,望着一片漆黑的世界,大声喊道:“江云树我爱你,江云树,我一直都爱你!”喊完苏青禾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良久之后,候嘉和楚唐两人才半拉半抱地将几乎休克过去的苏青禾带回房间。

      刘盼兮看到众人的脸色,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苏青禾一脸哀痛,女人的敏感立刻让她觉察到是江云树出事了。
      楚唐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青禾躺下,顺手给他掖好被子,便默默地陪在一旁。
      苏青禾侧过身子,躲避众人的视线。大家都是惊弓之鸟,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痛苦而磨损大家获救的信心,于是他强忍下心中巨大的悲痛,蜷缩在被子里静静地流泪。
      待到众人都已熟睡,神志不清的田医生突然悄悄蹭到苏青禾旁边,伸出手拍拍苏青禾的肩膀。
      苏青禾睁开红肿的眼睛,借着晕黄的光看着邋遢的田医生,接着又闭上眼睛不愿说话。
      “我说过你们都会死的。”田医生认真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死与不死有什么区别,现在都一样了。”苏青禾看着眼前癫狂的男子,冷冷地答道。
      “就是会死!”田医生一脸得意,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小角落蹲下。

      第二天苏青禾在在一阵饥饿感中醒来,外面的天空乌云翻滚,低垂到海面,一幅风雨欲来将满楼的图景。
      大家都还躺在床上,睁开着眼睛,卧听五脏庙的饥号声。
      刘盼兮拖着身子吃力地挪到苏青禾旁边,“扶我坐下。”她说道。
      苏青禾直起身子扶着刘盼兮坐在地铺上。
      “禾苗,你要坚强!”刘盼兮伸手摸摸苏青禾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辜负江先生的期望,你要好好活下去!”
      透过窗户,苏青禾木然地望着远处在雨水击打下不断翻腾的海洋,始终没说一句话。
      刘盼兮叹口气,然后费力地站起身子,向自己的沙发挪去,背后却突然传来苏青禾的一句‘谢谢’,刘盼兮转过身子对苏青禾勉强笑笑,然后再慢慢往沙发挪去。

      “候嘉,给我剪头发吧。”楚唐微笑着对候嘉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我的头发太张扬了。”
      候嘉点点头,将楚唐小心地扶起来。
      苏青禾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候嘉拿起一把剪刀,仔细小心地将楚唐前额过长的紫色的刘海剪短,还不时地将掉在楚唐身上的碎发拂去,坐在椅子上的楚唐一脸甜蜜,就像沉醉在爱情中。
      很久之后,候嘉才完成自己手里的活计,然后冲大家笑笑:“我的手艺怎样?”
      “不错,”刘盼兮回答道,“小警察,你以后可以改行了。”
      楚唐剪了一个板寸,看起来阳光了许多。苏青禾心里一沉,江云树的身影又钻进了他的心里。
      煎熬的一上午终于过去,天空的阴霾一扫而光,阳光终于破云而出,万顷光芒撒向海面。
      “薛先生,我们去搜搜船,船上肯定还有什么人等着我们。”候嘉建议道。
      薛望江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候嘉将尖刀握在手里,同薛望江走出三号房,到门口时又突然转过头,看着同样看着自己的楚唐,“小唐你照顾好大家,记得把门锁上。我们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楚唐点点头,候嘉才放心地离开。
      “小唐,我想出去看看。”苏青禾凭窗而立,心碎、煎熬、心痛、绝望、悔恨一齐席上心头。
      “出去会不安全的,还是呆在这里吧。”楚唐回答。
      “现在是白天,我就想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苏青禾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就算是尸体我也想见他一面。”
      “我和你一起去,”楚唐又补充道,“盼兮姐你不要乱动,我们回来你才开门!”
      刘盼兮应言点点头。
      苏青禾站到甲板上,看着扶栏边残留的一滩血迹,眼泪滚滚而下。
      楚唐寸步不离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失望又绝望地四处张望着,反反复复,从甲板一边到另一边。
      “小唐,你看,海面上什么都没有,他肯定还活着,对吗?”苏青禾激动不已地抓住楚唐的衣襟,问道。
      楚唐勉强点点头。
      “他是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苏青禾脸带笑意地喃喃道。
      楚唐看着眼前像抓到救命稻草的苏青禾,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人淹死之后几天才会浮上海面。
      “那我得好好活下去,我得想办法活下去,我要等教授来找我。”苏青禾嘴里细细念到,“我和叫兽在雪山上啃过雪块,在森林吃过野菜,在沙漠抓过蜥蜴和蛇充饥,他肯定就在我们周围!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你说得都对,对了,我们可以试着钓鱼,”楚唐大叫道,“我知道哪里有鱼竿。”说着拉着苏青禾向甲板游泳池一侧跑去。
      楚唐一脸激动地将游泳池旁的一个储物箱打开,里面有十来根可伸缩鱼竿,“这是我之前发现的。”
      二人说干就干,把十余根鱼竿全部插到扶栏上,将鱼线抛到海面。
      插好鱼竿二人便坐在甲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竿,任何风吹竿动,都让他们以为是鱼上钩了,结果每次却都是失望而归。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也随着二人的希望渐渐消逝掉。
      黑暗很快便席卷而来,楚唐只好拉着一脸不甘的苏青禾回到房间。
      “有收获吗?”候嘉站在门口,看着垂头丧气的二人,扯出一抹苦笑,。
      楚唐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呢?”
      候嘉挑挑眉,突然一阵刺耳的女声自屋内传来:“死了好,哈哈,死了好!”
      楚唐和苏青禾闻声望去,正在大笑的人竟然是昏迷已久的徐敏。
      “徐小姐醒了。”刘盼兮解释道。
      “还有就是我们发现了罗京的尸体,在船舱底部的杂物房里。”薛望江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楚唐睁大眼睛问道。
      “被一把水果刀穿喉而死,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看样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候嘉平静地说道,却遮不住眼底闪过的惊恐与不安。
      “那昨晚袭击江先生的人是他吗?”楚唐接着问道。
      “哈哈,肯定是他!”坐在床上的女人又开始大笑起来,“他一上船就做好了杀掉你们的准备了,他要独占着船上的一切,想不到吧?”
      “所以刺杀我的人并不是何老头,而是罗京!是不是?”刘盼兮质问道。
      “刘小姐年轻貌美,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罗京一上船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了,牡丹花下死,真是做鬼也风流啊……”徐敏暗幽幽地哀叹道。
      刘盼兮瞪圆眼,怒骂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眼睁睁看着罗京杀害这么多无辜之人,你丈夫是杀人犯,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徐敏倒不介意,娇声娇气地说道:“罗京时时刻刻盯着我呢,你们又不是没看见……这怎能怪我?”
      候嘉沉思片刻,说:“江教授猜测得对,他一开始就怀疑何老头不是凶手,何老头肯定不会在那个时间点走出房间,但是,照你所言,罗京是一切凶杀案的罪魁祸首,那么,又是谁把他杀了?”
      徐敏古怪一笑,嘴角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是鬼。”
      “那齐宣呢?”刘盼兮质问道,“是不是罗京杀的?是不是?”
      徐敏看着刘盼兮,又垂下眼帘,嘴角神秘地勾起:“齐宣?她已经永生了。”
      “你丈夫丧尽天良你都没想过要阻止他吗?我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为什么缄口不言!”楚唐忿忿地责问道。
      “废话!我的命捏在他手里,我敢说么?换做是你,你会说吗?”徐敏跳下床,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瞪着众人。
      “那船上其他的人呢?那些船员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都消失?罗京不可能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做这么多事,他肯定还有其他帮手,你还知道些什么?”候嘉继续发问。
      “我不知道,他灌了我半瓶安眠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各怀鬼胎,竟然还对我大呼小叫!”徐敏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里地冲着众人大吼道。
      “不要说了!既然幕后真凶罗京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就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一切事情留给警方处理,你们不要再争了!”薛望江厉言道,“如果还得不到救援,我们就等着饿死!你们如果想活久一点的话,最好不要大吼大叫!”

      众人闻言,慢慢回到自己的地方,为了节省体力,都不再开口说话。
      难熬的晚上再次降临,阴沉压抑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候嘉将自己手中仅剩的那袋维系生命的饼干塞到楚唐手里,“小唐,拿着。”
      “我们算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楚唐握住饼干,小声地问道。
      候嘉摸了摸楚唐剪过后的头发,笑着道:“其实,我有一个弟弟,和你很像。”
      “你是指哪一方面?”
      候嘉闭上眼,缓缓答道:“都很像,小身板,小脸蛋,外表像刺猬,内心却又极其柔软。平时也对我不冷不热。”
      楚唐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联系不上你,你弟弟肯定也会着急……”
      “我们兄弟俩联系不上已经很多年了……”
      “他去了哪儿?”
      “他死了。”
      “死了?”
      “嗯。他死在我怀里,那时他才十六岁……我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他在我怀里不断抽搐,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所以……”
      “所以你大学念了刑侦学……”
      “对。”

      苏青禾一个人躺在地铺的另一端,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他的手里有两袋饼干,而多出的那一袋则是江云树趁他睡着,偷偷塞进他口袋里的。
      眼泪慢慢溢出眼眶,苏青禾咬住嘴唇,拼命将灭顶的绝望咽下肚里,他何尝不知道江云树已经离开他了。但他必须想办法扛下去,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江云树在另一个世界才会瞑目。

      当阳光再次照到苏青禾眼睛上时,奋力睁开眼,试着撑起身子,但是,三天不曾饱食的他立刻觉得头晕眼花,又跌倒下去。
      候嘉赶紧端来一点水,喂到苏青禾嘴里:“禾苗,就这样睡着吧,不要动,这样力气流失得慢。”
      苏青禾躺了很久之后又睁开眼睛,大家都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以保持体力,除了徐敏。

      朦胧之中,苏青禾看着徐敏正对着镜子,将自己脸上已经花乱的妆卸掉,几经擦拭之后,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白皙淡雅的姣美面孔,与之前浓妆艳抹的模样大相径庭。
      “小唐,我想去看看鱼竿……”苏青禾碰了碰楚唐的手,小声说道。
      “禾苗……小唐刚睡着,钓到鱼的可能性太小了……还是别去了。”候嘉说。
      苏青禾闻言又闭上眼睛,但是饥饿感来得更猛更汹涌,他索性撑起身子,固执地往屋外走去。
      苏青禾慢慢朝甲板上挪去,在下楼梯的时,一阵阵虚乏感夹杂着昏倦涌上身来,让他眼前一花,差点掉下去,扶着把手在楼梯上站了良久之后,苏青禾才抖着腿向下走去。
      桅杆上悬挂的‘SOS’还在飘摇着,苏青禾站在桅杆下,费力地抬起头看着随风飘荡鲜艳的字母,心里涌过一阵又一阵心痛。
      站了良久,苏青禾又绕到船沿,鱼竿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
      “叫兽,我会活着回去的!”苏青禾流着泪,看着眼前这片神秘而无情的海洋,默默念道。
      甲板上阳光充足,苏青禾坐在扶栏边,看着眼前成排插着的鱼竿,阳光在他身上不断地逡巡着,久未入眠,他很快便陷入梦境。

      梦中,场景一幕一幕似曾相识:苏青禾发现自己和江云树身陷在积满几尺深厚雪的雪山半山腰。苏青禾欣喜不已,伸手想去拥抱江云树,但是江云树却不见了踪影;眼前场景瞬间一换,变成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森林,江云树又站到了苏青禾前面,苏青禾满心欢喜地朝他奔去,但江云树又不见了;接着是自己小小的房间,江云树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是一家二人经常去的街边小饭馆,江云树像往常一样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苏青禾想要过去接近他,但江云树就像一缕青烟,捉摸不定,飘忽即逝。苏青禾想呐喊,但却喊不出声。
      最后,江云树被一个黑影撞进了波浪暗涌的海洋中,伸着手朝苏青禾求救。苏青禾拼命地朝江云树游去,但黑色的狂狼很快便湮没了他的指尖和头顶,江云树最终被吞噬进了幽暗的海底……
      苏青禾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之中猛然醒过来,梦里的悲伤与绝望使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苏青禾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叫兽……我知道你是托梦来告诉我你已经走了……”

      太阳已经隐敛去光华,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悬在遥远的海际。
      苏青禾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觉得世界安静无比。腹中的饥饿感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他却已经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只是侧过头望着太阳渐渐沉入海底,他感觉自己就像这黄昏的太阳,不久便将要沉入大地。

      很久之后,久到月亮挂上天际,星星缀满苍穹,候嘉拿着一支蜡烛来到苏青禾身边。
      候嘉是众人当中体力最好的一个,现在勉强还能靠一口气直立行走,但已远不如从前那样生机勃勃。
      苏青禾被候嘉半拉半扶地带回房间。
      一如往常,房间里燃着两支蜡烛,薛望江和楚唐躺在地铺上,刘盼兮奄奄一息地趴在沙发上,田医生还是像之前一样蹲在小角落里,与众人相反,徐敏却精神饱满地坐在床上,对着镜子描着两条柳叶眉。
      候嘉扶着苏青禾挨着楚唐躺下。
      “他发烧了?”苏青禾一躺下,就强烈地感觉到楚唐身上灼热的温度。
      “小唐有胃病,两天没有进食,引发了高烧。”候嘉解释道。
      “有药吗?”苏青禾艰难地问道,嗓子里面干涩不已。
      “没有。”候嘉说着递给苏青禾装水的杯子,“这里面是轻度的红酒,喝下去润润嗓子。”
      苏青禾道了声谢,喝了一口。
      楚唐原本白皙的脸颊现在已经暗黄不堪,眼窝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苏青禾有些心疼,拉过被子将楚唐严严实实盖住。
      苏青禾蜷缩在地铺上,望着烛台上的两枝蜡烛垂着红色的泪,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徐敏褪掉了之前的性感穿着,换上了一套朴素的服装,和之前的容貌大不一样。
      “盼兮,你看我这样穿好看么?”徐敏迈着莲步走到刘盼兮身前,搔首弄姿地问道。
      刘盼兮睁开眼,无所谓地轻笑道:“一点也不像你以前。”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我,罗京死了,我才能恢复到从前,以前那些半人半妖的模样,都是他逼我化的……”徐敏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真是变态……”刘盼兮一身恶寒地闭上眼。
      “对呀,他就是很变态……”徐敏突然凑到刘盼兮耳边,“因为……他是个很神秘的人。”
      刘盼兮闻言一怔,总感觉徐敏说的话让她毛骨悚然。
      “好啦,你睡觉吧。”徐敏说完便踩着小步子向自己的床走去。
      刘盼兮顺手抓起杯子喝了一点水,液体入喉稍微缓解了一下她的难受之感。顺眼瞟去,徐敏正捧着一本书在看,那本书是之前齐宣陪着她的时候看的,齐宣死后那本书便搁在了床头柜上。刘盼兮收回视线,又落到自己的腿上。
      刘盼兮明显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在渐渐恶化,之所以没有觉察到疼痛,是因为自己在大量地服用镇痛片,而这一段时间以来严重的食物匮乏和担惊受怕,更让伤口愈加难以好转。
      轻轻地揭开腿上缠的纱布,刘盼兮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本已结痂的伤口已经腐烂,恶心的烂肉之下积满黄色的脓水,纱布被揭开,脓水便顺着大腿往下流淌。
      “候嘉,帮帮我!”刘盼兮神色痛苦地求救道。
      候嘉闻声直起身子,走到刘盼兮面前,看着刘盼兮已经腐烂一大块的大腿,顿觉心惊肉跳。
      “候嘉,我要活下去,我不能让伤口蔓延,我必须刮掉这些腐肉。”刘盼兮抬起头看着候嘉,布满泪水的眼里闪出一丝坚定。
      “你要我怎么做?”候嘉不无佩服地询问道。
      “你给我找点酒精和纱布来。”刘盼兮说。
      候嘉点点头,一会儿便取回来一瓶白酒和一卷纱布。
      “没找到酒精,就找到一瓶白酒,你看,将就用一下。”候嘉解释道。
      刘盼兮拿出一把三指宽的尖刀,用纱布蘸了白酒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刀刃,然后将刀递给候嘉,自己便闭上了眼。
      “会很疼的。”候嘉握刀的手颤抖不止。
      刘盼兮咬咬牙,镇定又决绝地道:“别管那么多,你只管刮……”
      候嘉蹲下身子,右手握刀,左手托起刘盼兮的大腿,深吸了一口气:“你忍着点!”
      便举起刀落到那一层腐肉上面,轻轻刮弑起来。
      刘盼兮疼痛地抽搐起来,却始终没吭一声。
      候嘉的手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镇定,接着继续下刀刮肉。
      剧烈的疼痛使刘盼兮全身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死死抠住沙发的手上青筋凸起。她心里不断地念叨着:‘快了,快了……’
      刮掉上面的腐肉,刘盼兮看见自己的血淋淋腿骨赫然出现自己面前。
      “刮吧,求你了!”刘盼兮紧紧抓住沙发的边缘,尖声请求道。
      候嘉闻言,瞄准位置,闭上眼睛,举起刀,一使力,刘盼兮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腿骨上乌黑的一块被活活削了下来。

      刘盼兮疼得全身虚脱,瘫软在沙发上。候嘉赶紧将纱布蘸了酒精给伤口消毒,涂上药后再用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好伤口。
      “你很勇敢,快休息,很快就会好的。”候嘉扶着刘盼兮躺下,笑着鼓励道。
      刘盼兮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疲倦的双眼。
      “她怎么样?”薛望江问。
      “伤口腐烂,渗入骨髓,已经削掉了,只是现在没有食物补给,削掉了腐肉一样于事无补。”候嘉说。
      “这个给她吃。”薛望江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那袋饼干递给候嘉,“我们是男人,她是女人。”

      候嘉将饼干掰成小块,放到刘盼兮嘴里,刘盼兮慢慢咀嚼,边嚼边流着眼泪。

      苏青禾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手里紧紧握住那两袋承载着全部希望的饼干,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消失,眼前的一切正在逐渐模糊……
      “叫兽,我来了……”苏青禾意识模糊地低声喃喃,想到江云树便觉异常温暖,饥饿疲乏恐惧纷纷随之消失,朦胧中,他又见到了江云树,站在长长的堤岸上,面带微笑地凝望着他,苏青禾朝江云树伸出双手,很快,他便能永远倚在江云树温暖的怀里了……

      又一个晚上在众人痛苦挣扎中悄悄流逝掉,候嘉最先醒来,转头看看,大家都还在睡觉,整个屋子一片死气沉沉。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向外界求救,他想起了江云树,便撑起身子向门外走去。
      候嘉缓缓地走到甲板,自己是众人中身体最好的一个,尽管如此,却还是羸弱至极。
      甲板上大大的“SOS”一如既往地飘扬着,只是,大家是否还有命等下去,成了眼前最大的挑战。
      抬头注视良久,候嘉眼前里一片空白,便脱力地倚着扶栏坐下休息。
      突然,不知何处,似乎有一阵悦耳的水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候嘉楞了半秒,心里大喜,马上朝插着鱼竿的地方扑去。
      迅速且准确地找出了钓到鱼的鱼竿,候嘉奋力一拉,果然一条鱼上钩了。
      候嘉凑近一看,这是一条巴掌大的鱼,但绝对是一条救命的鱼。

      苏青禾一直深陷在梦魇里挣脱不出来,直到候嘉轻轻摇着他的肩膀,将他唤醒。
      苏青禾费尽全力睁开眼睛,只见候嘉满脸欣喜地把他扶起:“禾苗,我们钓到鱼了,来,来喝点鱼汤。”
      在经历了许久的饥饿之后,众人终于吃到了食物。
      苏青禾捧着盛了鱼汤的碗热泪盈眶,他不敢多喝,每次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好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无限延长。
      候嘉又扶起奄奄一息的楚唐,一勺一勺喂他喝着鱼汤。
      待到众人喝完,忙活了一早上的候嘉才勉强喝上了两口残留锅底的汤汁。
      楚唐躺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觉得有了精神,便对候嘉道:“我想出去晒晒太阳,你能不能陪我去?”
      候嘉笑了笑,便扶着他往外走。
      “我也再去检查一下船上的设备,你们好好休息。”薛望江说着也离开了。

      透过窗户,苏青禾看着楚唐和候嘉正依偎在甲板上的沙发上晒着太阳,心里为患难见真情的二人默默祝福。

      “外面暖和,你也出去走走吧。”刘盼兮探出头,笑着对苏青禾说。

      苏青禾想了想,走到衣柜旁边,衣柜里有江云树的几件衣服,他想烧给江云树,以慰江云树在天之灵。
      他拉开自己带来的旅行包,拿出江云树的衣物,却意外地触碰到旅行包鼓起的内袋,苏青禾屏住呼吸,将拉锁轻轻拉开,所见之物让震惊之余顿时泪流满面。

      苏青禾跪在甲板上,把江云树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一只铁盆里,划燃一根火柴,看着江云树最后的衣物烟消云散。

      楚唐和候嘉站在苏青禾身边,看着他抓起盆里的灰烬,向海面洒去,灰烬随风飘到海面上,眨眼间便被海水吞噬掉。
      楚唐将苏青禾拉到沙发上坐下,将自己的摄像机递给苏青禾:“看看吧,这里面有我所有的摄影,我走遍了全国各地的名胜古迹拍摄而来的,都是精品。”
      苏青禾笑了笑,百无聊奈地看起来。

      三号房里,刘盼兮坐起身,将一头黑亮的长发放下来,用一把梳子轻轻梳起来。
      徐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刘盼兮身后,伸手夺过刘盼兮手里的梳子,笑盈盈道:“盼兮,让我来给你梳。”
      “那麻烦你了。”刘盼兮不太自然自然地收回手。

      “盼兮,你有爱人吗?”徐敏一边梳着头,在背后问道。
      “以前谈过几次恋爱,最后都分手了。”刘盼兮如实回答到。
      “那我给你讲讲我老公吧。”
      刘盼兮心下厌恶,来不及拒绝,徐敏已经说了起来:“我老公……他是个很神秘的人。”
      刘盼兮闻言再次一怔。
      徐敏轻柔地梳着头发,接着说:“他是一个非常喜欢尝新的人,他过不惯一直和一个女人厮守的枯燥生活,所以……他竭力地追求刺激……”
      “他过的生活的确是很刺激。”刘盼兮冷言嘲讽道。
      徐敏一点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所以他总在不停地换女人。”
      “你不介意?”刘盼兮反问道。
      “介意?我当然介意!”徐敏大笑道,“我不知道我是他的第几个女人,但绝对是最爱他的一个,我给他最大的包容,所以他在厌倦一段又一段感情后总乖乖地回到我身边……然后,又再次去勾搭别的女人。”徐敏说着将头贴在到刘盼兮耳边,阴岑岑地道:“你要知道,如果他不死,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哦……”
      刘盼兮顿感一股寒流袭过自己的全身:“所以那天晚上他是想来强/暴我……还有那天晚上,把我打晕的人也是……”
      “对,但是你挣脱了,所以他就越过窗户潜入了候嘉房间,因为他知道候嘉没有回房……”徐敏解释道,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那个电话是谁打给我的?”刘盼兮接着问。
      “你想知道吗?”徐敏放下梳子绕到刘盼兮前面,露出一丝阴冷的凄笑。
      “告诉我!是谁给我打的?”刘盼兮抓住眼前女人的肩膀,尖声要求到。
      “是、徐、敏……以前的徐敏……”眼前的‘徐敏’,一字一顿地道。
      刘盼兮顿时如遭雷劈一样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飞快地运转。
      “你是齐宣!”刘盼兮指着眼前和徐敏一模一样的女人,哆哆嗦嗦地道:“所以你才会擦掉脸上浓妆,你才会看你没看完的书,你才会说你的老公很神秘!因为你不是徐敏!”
      刘盼兮看着齐宣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意,便知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真聪明!哈哈,你知道我都是怎样对待我老公喜欢的女人的吗?”齐宣说着一把抓住刘盼兮的衣服,凑近刘盼兮,面目扭曲地说道:“我会剥掉这些女人脸上的皮,然后……”说着一把将刘盼兮扔到地上。
      刘盼兮全身颤抖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的,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女人的脸。
      “我会用她们的皮做成面具,戴到我的脸上,我就变成她们了!我没告诉你的是,我是殡仪馆化妆师!”齐宣说着再次伸手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南方女人脸,接下来是一张黑皮肤女人的脸,然后是一张西方女人的脸……还有数不清的脸隐藏在面具之下……
      “轮到你了,盼兮,你的皮那么好,我会很轻的哦……”齐宣脸带狰狞之笑,抽出一把刀朝刘盼兮刺来。

      与此同时,拿着单反的苏青禾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小唐,这是什么?”
      楚唐接过摄像机,仔细分辨着摄像机正在播放的画面:
      大雨倾盆的夜晚,甲板上透着晕黄的灯光,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女人——齐宣——那个明明已经死在海里的其女人,正在拼命地拖拽着一根粗绳子,而绳子的末端绑着的,竟然刚刚死里逃生的——徐敏……
      徐敏的尸体被拉到了甲板边缘……接着,齐宣拿起刀,将女人脸上的皮活活扯了下来,将绳子一端系在栏杆上,接着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了海里……

      “不对!徐敏已经死了!房间里那个是谁!盼兮有危险!”苏青禾大吼道,扔下手中摄像机便朝楼上奔去。

      刘盼兮惊恐地看着眼前癫狂的女人,本能性地急忙向后退,但是右腿的伤让她速度极其缓慢。
      齐宣狰狞地笑着,举起刀便戳进刘盼兮左手臂上。
      顾不得手臂上剧烈的疼痛,刘盼兮咬牙将手臂上的刀拔下来,向远处扔去。
      齐宣狞笑一声,又扑上来,伸手紧紧掐住刘盼兮的脖子。
      “去死吧!”齐宣鬼魅一般,死死瞪着刘盼兮,双手愈加用力。
      严重的缺氧让刘盼兮双目外凸,剧烈地咳嗽起来,双腿不断蹬着,做着无谓的垂死挣扎,就在感到自己将死之际,刘盼兮摸到了自己藏在沙发缝隙中的尖刀……
      刘盼兮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拔出那把刀,竭尽全力举起,绕到齐宣脑后,卯足最后一丝力气,朝眼前已经癫狂的女人狠狠刺去。
      这个猖狂嚣张、杀人如麻的女人,显然没有料到垂死之际的刘盼兮竟有还手自卫之力,她惊诧了几秒,没感到剧烈疼痛,只觉有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在缓缓下淌,滴在地上,沙发上,脚背上,竟是——一滴一滴红色的血……
      尖刀刺穿了齐宣的脖子,从她的下巴之下穿透而出。
      “这是你老公杀我的那把刀,我一直留着,你没想到吧……”刘盼兮望着鲜血直流的齐宣轰然倒地,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起来。
      这时候嘉率先破门而入,见地面上一死一伤让震撼不已:”我们才看到……“
      刘盼兮释然地一笑,捂住自己流血如注的肩膀,虚弱地解释道:“她不是徐敏,她是齐宣……”说完便彻底昏迷过去。

      眼尖的苏青禾惊呼道:“赶紧找纱布来,盼兮姐受伤了!”说完便紧紧按住刘盼兮手臂上的一寸多深的伤口,防止血液继续外涌。
      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苏青禾只能用白酒代替酒精对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然后将刘盼兮的手臂包扎起来。
      楚唐建议道:“沙发上一片血腥味,我们把盼兮姐抱到床上去吧。”
      候嘉点点头,十分小心地把刘盼兮抱到床上,露出那条受伤的胳膊,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三人便一声不吭地守在在刘盼兮床前,沉默,还是沉默。
      傍晚之时,刘盼兮因为伤口撕裂,鲜血渗出,疼得醒了过来。
      苏青禾为她包好了伤口,又将未曾动过的半碗鱼肉末端到刘盼兮身前,一口一口喂到她嘴里。
      楚唐握着刘盼兮的一只手,一脸自责地说道:“盼兮姐,要是我早看看摄像机,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你也不会受伤了……”
      刘盼兮只是面无神情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青禾一边喂着刘盼兮,一边问道:“盼兮姐,我们在摄像机里看见的明明是‘齐宣’杀死了‘徐敏’,将她扔进海里,可为什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成了徐敏?然后又变成了别人?”
      刘盼兮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浑身不止地颤抖,语无伦次地道:“徐敏抢了那个女人的老公,也就是罗京,所以她想变成徐敏,接着她杀死了徐敏,剥掉她脸上的皮……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殡仪馆化妆师,他们每天都在接触死人,她们能用人皮做成各种各样的面具,给自己换脸……那个疯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她杀死了徐敏,自己却变成了徐敏;而真正的徐敏,却代替‘齐宣’,不,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悲惨地死去了……那个女人的老公想强/暴我,那个女人想剥我的皮……他们都想置我于死地……”
      苏青禾赶紧拍着刘盼兮的背给她顺气,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薛望江很晚才回到三号房,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一脸兴奋地对众人说道:“我找到一些吃的,而且,我还和外界警方联系上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
      楚唐情绪格外激动,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薛先生,你说得都是真的?救援人员什么时候能来这里?”
      薛望江回答道:“他们派出的轮船已经出发了,明早就能到了,对了,我们吃点东西吧。”说着将袋子里足够多的干鱼片和面包掏出来分给众人。
      苏青禾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脸上时而露出笑意,时而又泪如雨下,心里又喜又悲,喜在获救有望,悲在江云树永远尸沉海底,两个人来到这里,却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去。
      一顿饱餐之后,众人都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楚唐显得格外振奋,他起身把剩下的几根蜡烛都点燃了,又说了许多回去之后的打算,还谈了谈这些时日的受到的惊吓和收获的温暖……
      苏青禾静静地蜷缩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楚唐絮絮叨叨个没完,只觉得眼泪慢慢往下滑落。
      候嘉不知什么时候挪到苏青禾身旁,擦掉苏青禾脸上的泪珠,像江云树那样伸手轻轻刮着他小巧的鼻尖:“睡吧,禾苗,等你醒来,天就亮了,救生船就来了,哥就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苏青禾眨着挤满泪水的眼,低声呜咽着点点头,接着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时间过去了很久,一束束热辣辣的阳光,抽打在苏青禾脸上,将他唤醒。
      缓缓起身,苏青禾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甲板上,而不是三号房,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腾升而起。
      苏青禾转过头,见不远处,躺着同样昏迷不醒的刘盼兮,便赶紧跑到她身边,使劲摇着她的肩膀:“ 盼兮姐,醒醒,快醒醒……”
      刘盼兮缓缓睁开眼,顿时一股头晕夹杂着剧痛袭来,她皱着眉:“禾苗,怎么了?”
      “我们怎么到甲板上了?”苏青禾三分吃惊七分恐惧地问道,“楚唐和候嘉还有薛望江都不见了,我们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难道已经他们已经获救,抛下我们先离开了?”刘盼兮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苏青禾挠挠头,笃定地道:“绝不可能,候嘉和楚唐不是那样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薛望江……”
      “薛望江……”
      二人异口同声地尖叫道。
      刘盼兮一脸紧张地说道:“禾苗,你赶紧去找找他们……”
      苏青禾点点头,爬上通向船内的楼梯,却发现走廊的铁门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门被关死了。”苏青禾回到甲板上,一脸沮丧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禾苗,把我扶到沙发上去,我们从长计议。”刘盼兮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苏青禾便搀扶着刘盼兮到游泳池边沙发上躺下。
      刘盼兮面带痛苦之色地挪动着自己受伤的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禾苗,进我房间刺杀我的人是罗京没错,但是能将何老头引出来作为替死鬼的,只有可能是一个人——薛望江,他之所以遮遮掩掩,因为他肯定有更深的阴谋要实现,清除船上所有船员的人也肯定是薛望江。因为齐宣要对付的是我和徐敏,她没必要,也没那个能力对付其他人,而薛望江则不同,他是望江号的主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邀请我们上船,他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薛望江把我们两个扔到这里,肯定是想单独对楚唐和候嘉下手!候嘉和楚唐对我们不薄,你想想办法去救救他们,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盼兮姐你放心,我马上想办法。”苏青禾坚定地承诺道,“现在直接通向船内的门被堵死了,我看我只能从轮船顶部爬到窗户边,然后再进去。你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我会的,你去试试吧。”刘盼兮点点头,疲惫而虚弱地闭上眼睛。
      “盼兮姐,”苏青禾看着刘盼兮,眼中泪光闪动:“教授死后,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了……
      我刚出生,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就把我扔到了孤儿院门口。我从小就呆在孤儿院,那里没有温暖,没有爱,没有保暖的衣服,没有干净的食物。六岁的时候,我被一对中年夫妻收养,他们收养我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开始的时候,他们对我很好,就像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但后来那个女人却突然怀孕了,还生了一对龙凤胎,从此以后我便成了那个家庭的累赘。他们一家人都对我恶语相加,有时还拳打脚踢,他们都恨我,咒我早点去死……我在那个魔窟里忍气吞声地待到十岁,后来,我偷听到他们竟然要把我卖给人贩子……我特别害怕,偷了他们一百块钱,买了一张车票,连夜挤上了开往白城的火车,永远地离开了那里。
      我在白城的车站呆了整整十天,直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将我带回了她的家里。我在她的家里一边照顾她一边上学,住了两年后她就去世了,她那些从未出现过的儿子女儿为了争夺那几间破房屋,将我赶了出去。那时我才十二岁,可我已经跳级在读高中了,我一边拼命地学习,一边拼命地挣钱,我刷过碗,发过传单,扛过矿泉水桶,送过外卖,去工地上挑过泥沙……
      上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了江云树,他离我如此之远,却给我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与安全感。虽然我们都是男人,可我却从心底里喜欢他……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珍惜的东西,都不停地在我眼前消失,我从来都握不紧,我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转瞬即逝……但我还是失去了他……”苏青禾语气极淡极轻,好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是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来,滴滴溅湿了他的衣衫。
      刘盼兮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将苏青禾满脸的泪珠拭去:“禾苗,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会好好的,江教授一定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一定不能自暴自弃。”
      苏青禾点了点头,将手伸进衣服里,把那两袋已经揉得粉碎的饼干放到刘盼兮手中:“薛望江想活活饿死我们,你拿着这个,饿了就吃,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刘盼兮接过饼干攥在手里,默默闭上眼睛,眼泪慢慢往下滑。

      意识渐渐清晰,楚唐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眼前所见之景让他大惊失色。
      “候嘉,快醒醒!”楚唐焦急地朝一旁躺着的候嘉大声喊道。
      “这是哪里?”候嘉猛地苏醒过来,发现这里不是三号房,而是一间巨大的医疗室,而自己和楚唐却被铁链死死绑在两张手术床上。
      “鬼才知道!”楚唐拼命地挣扎起来。
      “哪个混蛋把我们绑到这里的?苏青禾和刘盼兮呢?”候嘉问道。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薛望江,阴测测地笑道:“当然是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们!”候嘉奋力挣扎起来,朝薛望江大声吼道。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薛望江弯眼一笑,推开房间里的另一扇门便朝里面走去。
      “候嘉,薛望江到底想做什么!”楚唐在床上又踢又抖,但是铁链还是像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缠着他的手和胳膊。
      “我怎么知道那个死变态想做什么!”
      “苏青禾和刘盼兮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赶紧想想应该怎样逃出去!”

      不一会儿,薛望江再次出现在二人身前,手提着一只医疗箱。
      “该打针了!”薛望江嘴边露出阴险之笑,说完从医疗箱里取出两只注射器向二人走去。
      “薛望江,你要干什么?”候嘉喝住薛望江,恶狠狠地问道。
      薛望江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一股寒凉,保持沉默,径直朝二人走过去。
      “等等!如果我们一定要死,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楚唐阻止到薛望江。
      “不用紧张,薛某只是想检测一下你们的身体状况如何。”薛望江笑着道。
      薛望江走到楚唐面前,不顾楚唐愤恨的眼神,压住他的手臂准备往里面注射。
      “薛望江!你不要动他!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候嘉额上青筋凸起,见冲薛望江大声吼起来。
      薛望江闻言转头看着候嘉,略有好奇地问:“你真的愿意?哪怕是为他死?”
      “你冲我来就是!放了他。”候嘉看了一眼浑身颤抖不止的楚唐,信誓旦旦地回答。
      薛望江犹豫片刻,将针管放回了医疗箱,颇有绅士风度地对候嘉说道:“你竟然愿意为他而死……倒让我十分惊奇,我突然想略微调整调整我的计划……我们,一起来做个小游戏吧……只是,你们短时间,不,或许永远不能再见了……”
      说完,薛望江疯狂地大笑起来,推着楚唐所躺的病床,便朝另一间病房驶去。
      候嘉见状,不顾一切地猛烈晃动起来,想要挣脱身上锁链的捆绑:“薛望江,你要把小唐带到哪里去!放了他,我说了一切冲我来!放了他!”
      薛望江闻声,又折回候嘉身边,将一双医用手套塞进候嘉嘴里,低头在候嘉耳边轻笑道:“别担心,我想测试测试,你爱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像你爱他那样的爱你……”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苏青禾万分警惕地站在游轮顶部,由饥饿产生的虚浮感差点让他失足跌进海里。定了定气,苏青禾将缠在手上的绳子解下来拴在游轮顶端的一段铁环上,找准了三号房的窗户后,他紧紧抓住绳子,挪下一条腿小心地够到窗户边缘,然后倾身探进房间。
      进入三号房,苏青禾飞快地奔到那只衣橱旁边,拉开衣橱的门将自己的旅行包掏出来背到身上,再快步走到地铺上将自己所藏的尖刀抽出来,握在手中,抓起地上残存的几根火柴和蜡烛塞进包里,推门而出。
      苏青禾迈着细碎的步子飞快地跑过走廊,向三楼奔去。
      苏青禾屏声敛气,将耳朵贴在靠右的那间房间的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后便轻轻地推开门,然后弓着腰溜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被扯了下来掉在地上,靠门的位置摆着一个储药柜,旁边是一张小型手术床,这是一间小型的医疗室。苏青禾走到房间的一扇门边,侧身而立,竖着耳朵听了几秒钟,发现里面没有声动,他便一点一点推开门,然后飞快地钻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黑暗,或许是没有开窗的原因,也或许是没有窗户的原因。苏青禾划燃一根火柴,火柴还没来得及喷出火苗,苏青禾突然感到脚上被一绊,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接着,一个人猛地向苏青禾扑来,将他紧紧压住,苏青禾毫不示弱地与那人厮打起来,但是苏青禾力量很快便落了下风,那人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苏青禾在地上左躲又闪,向前滚去,那人看不见苏青禾,突然失手砸到地上,剧烈的钝痛感引来那人一声闷哼。
      “田医生!是你吗?”苏青禾闻声便小声问道。
      果然眼前的之人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苏青禾忙划燃一根火柴,点燃一根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许多。这是一件空旷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简易的床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田医生,你怎么在这里?”苏青禾凑到田医生身边,小声问道,“你看到楚唐和候嘉了吗?”
      田医生目光呆滞,却轻微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疯对吗你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苏青禾伸手握住田医生的肩膀,小声劝慰道。
      田医生又瑟缩成一团,紧紧闭上嘴。
      苏青禾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事了?是不是和薛望江有关系?”
      “现在楚唐和候嘉不见了,我和刘盼兮被扔到了甲板上,你是薛望江的医生,你肯定知道内情,你告诉我薛望江到底要干什么?”
      田医生抬起头看着苏青禾,嘴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赶紧将头埋进臂弯里。
      “只有除掉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苏青禾说。
      但是这一切说教都没有意义,田医生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那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自己去救他们。”苏青禾叹口气,起身便推门而出。
      苏青禾走出房间,屏住呼吸来到三楼左边那间房间门口。
      伸手轻轻推着门,但是铁门里面已被锁死,纹丝不动。
      苏青禾沉思片刻,便原路返回到三号房间,踩上窗台,刚才越窗进屋时用的那段绳子还拴在那里,苏青禾便抓住绳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苏青禾紧紧抓住绳子,严重透支的体力却让他的举动格外费劲。
      突然苏青禾听到一阵铁环松动的声音,“不好,铁环要断了!”
      果不出所料,铁环突然猛地脱离船顶,苏青禾尖叫着便跌了下去,先是重重磕在游轮船舷上,接着又跌进了海里。
      一回生二回熟,苏青禾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他无视浑身的剧烈疼痛和严重脱力,拼命地朝船的方向游去。
      船身过高,苏青禾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游轮四周的扶栏。
      很快,苏青禾便感到体力不支,但却还是坚持不懈地伸手朝着船身拼命地抓挠。
      “禾苗,快来这里!”
      苏青禾抬眼望去,原来是刘盼兮,此时抓着一根绳子,朝苏青禾抛来。
      苏青禾心中又燃起希望,便朝刘盼兮所在之处奋力游去,紧紧抓住了那段抛下来的绳子。
      “禾苗,抓紧了!”刘盼兮见苏青禾已经抓住绳子,便大声喊道。
      “抓…紧…了!”苏青禾口齿不清地回答。
      刘盼兮趴在地上,用自己健好的一只手死死拉住绳子的一端,剧的烈疼痛之感让她浑身布满冷汗。
      苏青禾拽着绳子,蹬着船身一点一点往上爬。巨大的拉力拽着刘盼兮飞快地往船沿滑去。
      “禾苗你快点!我快支持不住了!”刘盼兮趴在地上痛苦地叫到,手里的绳子越缠越紧,狠狠勒进她的肉里,印下一道道血痕。
      苏青禾心急如焚,于是赶紧加快速度往上爬,快到甲板上时,他双腿往上一探便勾住了扶栏,身子再往上一翻,便爬上了甲板。
      刘盼兮见苏青禾终于爬了上来,释然地一笑,趴在地上再也挪动不了了。
      苏青禾赶紧将刘盼兮抱回沙发上,却见她的整条胳膊上都是鲜红的淤痕,脸上布满阴暗的死气,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盼兮姐,你怎么样?”苏青禾心疼地问道。
      “禾苗,我快死了。”刘盼兮嘴唇已干得严重脱水,双目空洞而没有焦点。
      “盼兮姐,你不要走。”苏青禾紧紧抱住刘盼兮,抽泣道,“他们都走了,你不要死,不要只剩我一个人!”
      刘盼兮抓住苏青禾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塞到苏青禾手里:“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就按电话里面的号码每个月发个短信过去,让我爸妈以为我还活着,我就这点要求。”
      苏青禾将手机放回刘盼兮手里,紧紧握住刘盼兮血迹斑斑的手:“我不答应你!我还要去找楚唐和候嘉,你等着我回来!”
      苏青禾说完转身便走,不一会儿又转身回来,从包里掏出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剥起来:“这是江云树在上船之前给我买的,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我一直都不知道……”说着将剥开的巧克力放到刘盼兮嘴里,让后将剩下的几块也都塞到刘盼兮手里,“等着我们回来!”
      刘盼兮紧紧握住手里的巧克力,点点头,转头看着苏青禾费力地攀爬上游轮顶部。
      苏青禾将耳朵贴在窗户玻璃上,确定里面并无动静,再次故技重施地翻进窗户去。
      眼前所见之景,让苏青禾不由得浑身一滞:自己所处的是一间巨大的房间,足有三号房的四倍那么大,地面铺满了厚厚一层姹紫嫣红的花瓣,更让苏青禾震惊的是,房间中心竟然摆着一张硕大的百花床。
      苏青禾迈着脚步轻轻地朝床的方向走去,走近一看,顿时惊诧得震惊——花团锦簇之中竟躺着一个人!
      屏气凝神地走到花床上躺着的人身边,苏青禾顿时感觉就像迈进了童话王国:眼前闭眼沉睡的男子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即使睡着,还是绽发出超脱尘世的惊异之美。凝脂一般的肌肤,微长的栗色头发,长长弯弯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镶嵌在眼眸上,无可挑剔的五官,美得让人窒息。
      苏青禾盯着陌生美男子看了许久,被偷看者却没有丝毫反应,哪怕是眨一下眼。
      苏青禾疑惑不已,于是轻轻叫到:“喂……你醒醒……”
      眼前的男子还是沉默不动,苏青禾又摇了摇男子的肩膀,男子仍旧毫无知觉。
      苏青禾有几分泄气地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睡美男。
      突然,苏青禾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嘴里叫苦到:‘这蓝颜祸水,我都忘了干什么来了!’

      苏青禾赶紧撇下睡美男,微微推开房间里通向外面的一扇门,只见外面的房里陈设的尽是医疗器械,俨然是一间装备精良的手术室。
      苏青禾刚推开门,便听到自外传来轮子碾动的声音,情急之下,苏青禾立刻眼疾手快地钻进手术床下,手术床垂下的长长床帏刚好可以把他完全遮掩住。
      苏青禾趴伏在地上,抬眼从床帏缝隙中望去,果见罪魁祸首薛望江,此时正推着一张手术床进来。
      “薛望江,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楚唐的怒骂声音传来,苏青禾感到一丝欣慰,至少楚唐还是完好的,还有意识。
      “很快你就知道了!”薛望江冷笑道,将推着的手术床停放早在苏青禾所藏手术床的近旁。
      “告诉我!你到你要做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就算要死,我也想死个明白。”楚唐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薛望冷笑了几声:“你们都要死了,我便让你知道,你们死得是多么的有价值。”说着便掏出一个遥控器,朝着墙壁的方向按了一下,一张巨大的荧幕便抽身而出,挂在白色的墙壁上。
      接着,荧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衣栗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草地上画着一张油画。
      苏青禾抬头一看,果不出所料,正是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个仙人一般的男子!整件事果然和他有关系!
      “他叫何煜,”薛望江如痴如醉地凝视着照片,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笑意,“是我的恋人,也是我的全部……”
      楚唐咬着牙,恶狠狠地质问道:“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煜当然和你们有关系,不过,你得先听我讲完我们之间的故事:
      小煜的父亲何树明,想必你们早有耳闻,是白城金融巨头,他旗下的公司,一直都是望江集团生意上死对头,我们两家长期以来明争暗斗,水火不容。
      五年前,小煜留美归来,何树明为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假面舞会。
      出乎意料的是,我也受到了邀请。
      在那灯红酒绿的舞会上,我戴着面具,端着酒杯孤零零地站在一隅,突然一个戴着银狐面具的男子走到我跟前,邀请我跳舞。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问他为什么选择我。他说,舞会中其他人都酒酣耳热,都是局内人,就我和他是局外人。我们相视一笑。我和小煜就这样偶然地结识了。
      后来小煜才告诉我,是他父亲要他借此机会来与我攀谈,再设计迷惑我,想以此作为打入望江集团内部的手段。其实,虽然我之前没有见过何树明的儿子,但我觉得我受邀请来到这里就是何树明布下的一颗棋子,因此我猜到眼前与我侃侃而谈的陌生男子肯定是何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我将计就计,假装毫不知情,想要做到敌动我静,出奇制胜。
      尽管我们各怀计谋,我和小煜却一见如故,聊了很多,什么都聊,一直到晚会结束,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临别时,我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果不出我所料,小煜很快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冬季的下午,我从公司驾车回到家中,隔着车窗,我看见在我家花园的草坪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匀称而略显清瘦的身子,穿着白色毛衣,身前摆着一张画板,正在画油画。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小煜的情景:我下了车,迈着极轻的步子,慢慢靠近家中的“不速之客”,他当时背对着我,却突然转过身来。
      那个冬季的黄昏,空气里有细柔的微风和青草香,我凝视着眼前握着画笔的男子,他那栗色微长的头发随风摇曳着,却掩不住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眸,还有那微微勾起带一丝柔笑的薄唇,我竟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他吸走了……
      小煜成功地进入到望江集团内部,成为我的私人助手。
      小煜后来坦白道,那段时间,我们每天相处在一起,既互相算计猜疑,用尽谋略,又被对方深深吸引着。
      我和小煜最后还是相爱了,顶着族人的指责、舆论的谴责,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为彼此放弃了所有,出国去了加拿大。
      那段短暂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经历。
      直到两年前,小煜的母亲突然过世,我陪着小煜回国奔丧。我以为我放弃了望江集团的继承权,何树明便不会再敌视我,我彻底错了……
      如果知道这次回国,会让小煜永远瘫痪在床,我宁愿小煜恨我,也不会让他回到白城。
      料理完丧事,小煜和我便起身回加拿大。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和小煜刚下车,何树明开着一辆汽车便朝我飞奔而来,小煜先反应过来,为了救我,他将我推到一边,自己撞了上去……”薛望江讲到这里,蓝色的眸子里泪光涌动,“我把他从血泊里抱起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他不会死,一路上,他都对我微笑着……
      在我把他送到医院的路上,我感觉我生命已经停止了。小煜的手术做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我一直跪在手术室外面,祈求老天不要带走小煜,但是手术结果是,小煜成了植物人,永远也醒不过来,因为他的器官已经僵死……”
      楚唐听完,冷冷道:“你和你恋人的爱情很动人,也很让人同情,只是,何煜已经成了植物人,你就算把我抓起来,折磨我们,他也醒不过来,这是既定的事实……”
      薛望江看了一眼楚唐,笑着道:“小煜为救我而成了植物人,就算要我死,我也要把他救活……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因为,我要你们的人体器官给他做移植,这样,小煜便可以活过来……”
      楚唐看着如罗刹鬼一般的薛望江,又惊又恐地吼道:“薛望江,你疯了!你真是疯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薛望江大笑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已经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了,多牺牲你们几个也无所谓!只要小煜能活过来!况且,我早已安排好了退路,等为小煜做完移植手术,我只需制造一起爆炸事故,将这艘船炸得粉碎,警方也无迹可查,便当做一起海难处理,到时候,我就带着小煜便乘快艇离开,永远离开这里……”
      楚唐只觉内心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正在疯狂地蔓延着,这种恐惧现在正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比起之前的忍饥挨饿、担惊受怕,更让人觉得窒息,他缓缓闭上空洞的双眼,身子再也挣扎不动。
      苏青禾躲在床下,气得瑟瑟发抖,心中涌起一股与薛望江同归于尽的冲动,至少,自己死了,也不用再受相思之苦的折磨,楚唐和候嘉还有生还的希望。苏青禾刚想冲出去,却听见薛望江又开口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绝望,事情总还是有转机的……”
      楚唐睁开眼,忙问道:“什么转机?”
      薛望江坐在楚唐床边,笑着道:“如果你识时务,肯与我合作的话,他们必死无疑,但是你却能活下来,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配合……”
      楚唐看着薛望江,犹豫片刻,问道:“你说说看……”
      薛望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解释道:“我说过你可以不用死,虽然你和候嘉都能给小煜做器官移植手术,但是相比之下,候嘉的身体更为健康,各项器官毫无损害,与小煜的身体器官的契合度竟高达百分之九十,远比你有利用价值……”
      “所以……”
      “我之所以选择江云树作为邀请人员之一,是因为他是白城最负盛名的临床学专家,可以帮助我为小煜做移植手术,但是,他是一个非常棘手又狡诈的家伙,差点识破我的计谋,所以我只好先除掉他……这样一来,所有的手术只能由我亲自动手,手术成功率又降低了许多,可是,我决不允许任何意外事故发生!不过,你能让这些风险降低到最低,甚至为零。”
      “我不会做手术,帮不了你什么……”
      “这远比做手术简单多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
      “候嘉喜欢你,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还争着要替你去死,真是让我感动……我要你让候嘉心甘情愿地为你捐出他的器官,替你去死,也算完成了他的心愿……”
      楚唐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我绝对不和你这等恶魔合作,我是无辜之人,候嘉同样也是!你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便要我们做出无谓的牺牲,真是冷酷自私!”
      薛望江志在必得地笑道:“候嘉如果能自愿捐出器官,这样,他潜意识里就不会有抵抗情绪,甚至乐意为之,如此一来,摘除器官的过程会容易许多,时间也能降到最低,而且还能保证摘除下的器官短时间内任然鲜活,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再加上我精湛的医术,小煜手术的成功率就降到了最低……
      我看过你的一切资料,你喜欢摄影,你还开了一家照相馆,经营得也十分不错,我还知道,你的父亲患了白血病……”
      楚唐闻言一怔,转过头双眼血红地瞪着薛望江:“你还知道什么!你说啊!你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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