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妖皇姑获鸟》踪丝

33、变态

　　你现在到底还缺什么？
　　这句不温不火的疑问，将处于混乱状态中的氪金，暂时拉出了回忆的漩涡。
　　眼中妖异的蓝色荧光，也随着注意力的转移，而渐渐地暗淡下去。
　　他到底……还缺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氪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正常人的容貌？——霞庄里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妖怪，也没见它们抱怨过这个问题。何况，他现在也不丑!
　　财富和地位？——他需要吗。
　　自由？——好像也没有谁特意限制他。
　　爱，或者爱情？——哈，见鬼的爱情。
　　这样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不满的地方。所以，他到底在嫉妒这个女孩什么？

　　氪金感到了迷茫和混乱。
　　一直以来，他沉湎于过去的痛苦之中，而那些过去——甚至不能说是真正属于他的!
　　桃花妖说,她给你取了个新的名字，你要好好珍惜新的生命。
　　樱花妖说，知道你告诉忠义君，是出于对男性的不信任，但，请你相信我们。
　　姑获鸟……姑获鸟她说，老实过日子，不要给我搞事……啧。
　　那些期待的、劝诫的、警告的话语，当时他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
　　直到今天。
　　他暗自嫉妒的对象，用一句看似天真的问语，终于打破了他用于自我封闭的枷锁。

　　看到面前的妖怪失魂落魄的模样，桃枝心里暗呼一声“搞定”，忍不住升起了些许成就感。
　　这样一来，这个家伙就不会继续当跟屁虫了吧？
　　她冲不远处的护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来，然后从一名护卫的怀里挑出了几颗金华糖。
　　撕开薄薄的糖纸，将桃子形状的糖果放进口中，桃枝鼓着脸颊，继续向河边走去。
　　没走几步，肩膀却被雪白纤细的手指箍住了。
　　桃枝一个踉跄，差点喷出嘴里的糖。她恼怒地回过头去，含糊不清地嚷道:“你干什么啊!”
　　陷入肩头的手指却不依不饶，反而扣得更紧了，掐得女孩单薄的肩膀隐隐发痛。
　　“别过去。”少年柔滑幽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刚刚就想说了，那边有个妖怪——”
　　“——一直在看着你。”

　　仿佛被凉水兜头泼下，湿冷的寒意一直从头顶蔓延到脊背上。
　　桃枝自己也没有料到，她会被一句看似恐吓的话吓成这样。她咬着牙强忍住上窜的惧意，挣开少年的手指，往前看了过去。
　　女孩的呼吸蓦地停滞了。
　　在河边，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挤挤攘攘地围了一圈的人，被围在最中间的，是个形容俊雅的年轻男性。他正捞起宽大的袖摆，用手中的毛笔蘸起墨汁。
　　一位技艺不错的画师，引来路人的围观，好像并没有什么新奇？
　　如果，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狐狸面具的话。
　　似乎感觉到了女孩震惊的目光，画师稍稍侧过脸来，面具下的嘴唇，勾起一丝温文柔软的浅笑。
　　桃枝毛骨悚然!
　　她僵立了片刻，直到氪金按捺不住地从她身后冲出一小步，这才伸出细嫩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少年的衣衫。
　　“你等等。”她喃喃着说，声音细若蚊吟。
　　随后，在少年不满的注视下，桃枝抬起手，冲着亭子的面具人做了个手势。
　　她张开口，用口型无声无息地说道:明天见。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一路上，白发的少年继续纠缠在女孩身边，他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你居然和那么危险的家伙搭话？”他嗤笑着质问。
　　“你怎么知道他很危险？”
　　桃枝迈着小短腿，不急不缓地走进了自家宅子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废话!”对方仍然是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那种臭男人在想什么，老娘会看不出来？”
　　“……老娘？”
　　桃枝停下脚步，惊讶地咧了咧嘴。
　　“你是女妖怪？”她的目光从对方额头的美人尖滑过，又落到嫣红的双唇、纤长的脖颈上。
　　“……”
　　氪金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女孩刚刚的举动。
　　桃枝懒得搭理这个遮遮掩掩的谈话对象，撇过小脑袋，笔直地走进了姑获鸟常驻的小楼内，将少年“砰”地一下关在了门外。
　　然后无视了门外抓狂的怒叫，径自爬上了顶楼。
　　“桃枝？”
　　房间里，传来了女妖柔和的嗓音。
　　桃枝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微微发抖地推开了门。
　　她眨了眨发红的眼眶，对目露惊讶的女妖哑声说道:“咕咕……”
　　“……我今天，又碰到了那个面具妖怪。”

　　平安京，阴阳寮总部。
　　樱花的花期刚刚结束，街道上还残留着的细碎花瓣，被清道夫们仔细地扫去了，露出光滑的石板路面来。
　　在寮办二楼的小窗上，红衣的女孩稍稍探出头来，淡淡的目光落到了街道的人群上。
　　垂下眼帘，睫毛便倾覆下来，拦住过于耀目的阳光。
　　“神乐。”
　　这时，温和澄净的男性嗓音，在门外轻轻响起:“我可以进来么？”
　　神乐闻言，稍稍直起了身体。周身雪白、唯有耳尖和尾巴泛红的小狐狸，便从她的腿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小狐狸在榻榻米上打了个滚，才调整好姿势，重新蹲坐起来。
　　“神乐大人!”它晃着两条大尾巴嚷嚷着:“不要这么突然呀，小白摔得好痛!”
　　神乐望着小狐狸的可爱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柔软的情绪。
　　“请进来吧，”女孩的声音顿了一顿:“……晴明。”

　　随后，白色狩衣的年轻人——似乎的确是很年轻——却总叫人猜不出他的真实年纪，润泽的唇角含着微笑，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安倍晴明撩起白衣的下摆，随意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了下来。微微歪着他那端正秀致的脑袋，偏头去看倚在窗边的小姑娘。
　　“怎么了？”他保持着歪头的姿势，目光落在女孩尖尖的下巴上。
　　“没什么。”神乐摇摇头。
　　细碎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扫到了苍白柔软的脸颊上。
　　“要出去看看么？”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神乐怔愣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过了一会儿，她仍旧摇了摇头:“……不用了。”
　　白衣的青年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双细长的眼眸，本来像湖泊一样深静幽邃，却随着这个叹息，泛起了层层的涟漪来。
　　他低声说:“好吧。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带过来的吗？”

　　女孩这才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些许探究。真是奇怪，这样小的孩子，居然会拥有这种犹豫而悲观的眼神。
　　神乐抱起正使劲怀里钻的白狐狸，面对着安倍晴明迈了一小步，长长的眼睫扑扇着。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轻轻说道:“我的哥哥呢。”
　　安倍晴明也回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
　　这便是拒绝了。神乐重新低下头去，轻柔地抚摸着小狐狸松软的白毛。小狐狸吱吱叫了两声，在她怀中打了个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来。
　　良久，她听到了青年略显伤感的声音。
　　“你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神乐给狐狸顺毛的动作顿了一顿，蝶翼般的眼睫颤动着，覆盖着眼中的思绪。
　　还有什么想要的？还有什么能得到的？
　　她想起几天之前，自己被哥哥带着，偷偷潜出家门，跑到了妖怪的聚集地。那时的光景，是多么不可思议啊——那么多的妖怪，那么多的游戏。什么都不用在意，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想起随着自己来到京都的那只小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她想起长着翅膀的温柔女性，带着自己冲进了透明的蓝色天空;想起自己任性地抽出对方腰间的伞，大笑着从空中跃下，脚下是纷呈的泡沫与鲜花，眼中是无垠的天地和春风。
　　一个柔软的微笑绽放在女孩的唇畔。
　　她说：“我想要一把伞。”

　　“我想要变装。”
　　姑获鸟戳了戳系统:“系统，听到了吗？我想变装。”
　　系统拉长了电子音，发出一声诡异的长吟，才哆哆嗦嗦地回应了一句。
　　“玩家，你黑化了？”
　　“哪里有。”女妖微笑着说:“快点。”
　　系统扫描着对方墨蓝色的眼瞳，勾起的唇角，扶着纸伞的翅膀，不禁越发地瑟缩起来。
　　“玩家，改变形象需要消耗45枚勾玉，确定支付？”
　　“确定。”
　　“真是败家子……叮!玩家已购买一次性效果[幻面]，消耗勾玉×45。效果维持时间:12小时，是否开始计时？”
　　“否。”
　　姑获鸟断然否定，随后抬脚蹬上了窗沿。膝盖微屈又绷直，便如利箭一般冲出了小楼，刺入初绽的黎明。
　　不断有寒风划过她的衣衫和长发，才略略延缓了飞行的速度。
　　女妖展开强劲坚韧的双翅，仿佛一片幽黑的云彩，滑翔在月光和晨光交杂的晦暗之处。
　　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
　　说起来，她确实很久没有使用过系统的这个付费效果了。只有在几年前，那时她刚刚成为相羽商行的家主，不得不亲自出面和某些人物周旋的时候，才会通过[幻面]进行形象的伪装。
　　因为实在是太贵了，又是一次性消耗品，后来她宁愿顶着一张鸟脸，也不肯再购买了。
　　可是这一次——
　　那只臭狐狸!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不是喜欢萝莉吗？很好，待会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萝莉的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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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大家扣好安全带，剧情要飞了。
【有话说】
感谢读者“晓晓”、“素衣莫起风尘叹”、“寒江楼”、“在闲”、“弥幽”、“婣旡”灌溉的营养液和“君南烟”“寒江楼”的地雷哦(/≧▽≦)∽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