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带你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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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他妖怪或艳羡、或垂涎地围观着岛上一众貌美的女妖时，殊不知看似风光的姑获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阿羽——”
一声娇哝从她的背后响起。
姑获鸟的耳尖抖了抖，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一条蓝盈盈的鱼尾巴从她的小腿处绕了上来，半透明的、薄纱般的鱼鳍卷住了她的两只脚腕。
滑溜溜的冰凉触感让姑获鸟不适地颤抖了一下，小腿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她忍耐着挣扎的冲动，想要将尾巴从腿上扒下来。
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还伸出了皓腕绕过她的脖子，顺着肩窝往下滑去。
最后，那手在她胸前停了下来，翘起一根莹白的指尖，直直地指着湖水中招揽生意的鲤鱼精。
“你背着我养了别的鱼？”椒图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幽怨地问。
“……”
好不容易将好友的怨念安抚下来，姑获鸟突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人类气息，隔着混杂在一起的妖怪们，远远地传了过来。
黑发青年高挑匀称的身形，在岸边的一众奇形怪状的小妖怪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见姑获鸟看了过来，他扬起手冲她挥了一下。
“相羽。”
姑获鸟听到青年的声音，爽朗明亮，掺着年轻男性特有的磁质。
女妖微讶，随后同对方挥了挥翅膀。放下翅膀之后，她又觉得这样的举动莫名地冒着傻气，不禁笑了起来:“嘿，博雅。”
各个游乐的区域之间，都有一段距离被空了出来，作为休息区。
休息区放置着千奇百怪的“座椅”，有的是一截树桩，有的是一道秋千，还有奇形怪状的巨石、长满了野花的绒毯……
垂着双翅的白衣女妖，与她的人类朋友，霸道地占据了一块足足有小山那么高的石头。
他们无视了底下妖怪们哀怨的目光，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你带妹妹一起来了？”
“没办法，这家伙一直嚷嚷着要过来。”
“这才正常——游园会里的节目，大部分都是为小孩子举办的。”
“你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啊。”
“……还好吧。”
白衣的女妖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否认。很多妖怪都这么评价过她，她自己也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这大概是姑获鸟的种族特征吧。
面前飞过了一连串的泡沫，姑获鸟伸出翅膀，用羽毛抵住其中一个，然后轻巧地推给了身边的人类青年。
博雅小心地接过那个看似脆弱的泡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物:“椿饼？”
“京都的椿饼，据说味道是一绝，”姑获鸟说着，脸上流露出些许向往之情:“但是，整个平安京都被结界覆盖了，我进不去。”
她话锋一转，又带点得意地说:“不过没关系，霞庄的椿饼也别有风味，尝尝？”
博雅顺从地咬了一口，眼睛微微地睁圆了。他此时的着装打扮仍然是姑获鸟熟悉的风格，马尾束得很高，衣领开得很低，露肉露得十分大方。
这样天然的野性和孩子气……在周围的无拘无束、肆意闹腾的妖怪中，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
或许在人类社会中，反而会有些格格不入吧。
姑获鸟这样想着，就见到对方两口三口吃完了椿饼。
他吃得快，吃相却意外文雅，咽下软糯粘牙的白团子之后，嘴角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随后，博雅眼疾手快地连戳了几个裹着椿饼的泡泡，用几瓣荷花将点心包了起来。
“给神乐带的吗？”同样有着养萝莉经验姑获鸟，立刻领会了这个妹控的意图。
出于对小女孩的莫名怜爱，她忍不住说道:“到时我也给神乐打包一份点心吧。”
“谢了。”博雅也不是会客气的人，他点点头，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妹妹，带点嫌弃地说:“这家伙不能吃太甜的口味，她最近牙齿蛀得厉害。”
姑获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方看去。
他的妹妹，是一个粉色衣服、像花骨朵一样娇嫩可爱的小姑娘，这时却表现出与秀气外表截然不同的活力来。
小姑娘极其灵活地穿过妖怪群，一溜烟跑到了“萤总带你飞”字样的鬼火下，却发现举办方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小姑娘鼓着脸，一边焦急地排到了最后面，一边左顾右盼，羡慕地望着排好队的妖怪们手中的巨型蒲公英。
那蒲公英白绒绒的球部比人的脑袋还要大，它本身的巨大浮力，带得一些体型小的妖怪直接离了地。
“这是她最想玩的项目。”博雅说。
“为什么？”
“小孩子吧……都会想要飞行啊什么的。”
博雅话音刚落，便看到身边的女妖突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问:“你要去——”
女妖侧过脸颊，冲他呲牙笑了一下，居然扮了个小小的鬼脸。
博雅一愣，还没有从那个出乎意料的淘气举动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跳下巨石，笔直地向“带你飞”区域的长队走了过去。
纷飞的花瓣里，垂在女妖身后的宽大袖摆随风漂浮起来。袖子上的金银绣纹，也跟着开始流动，泛出水波般的粼粼光泽。
不知为何，人类青年没有起身跟上，而是坐在原地，看着女妖径直走到了他的妹妹身边。
女妖弯下腰，对粉色衣服的小姑娘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的妹妹就猛地跳了起来，小脸上洋溢着惊讶和兴奋。
博雅正满头雾水，远处的女妖却背对着神乐蹲了下来，丝毫不顾及垂到了地面的雪白衣摆。
然后，他看到姑获鸟将神乐背了起来，华美的袖摆一拂，劲俊有力的双翅顿时舒展开来。
下一刹那，漂浮着的花瓣和泡沫轰然四散。
粉白交织的影子，从拥拥簇簇的妖怪里腾跃而出，在花与光的海洋中，轻盈而矫健地划出一道缤纷的彩色浪潮!
姑获鸟，她带着神乐飞向了天空!
博雅豁然起身，极度的惊愕使他的瞳孔一瞬间凝成了梭形。
但对于朋友的信任，又勉强将这个脾气急躁的年轻人按捺在原地，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而四周的妖怪们仅仅呆滞了一霎，随即纷纷沸腾了，哄然欢叫起来。
“姑获鸟大人!”
“飞得更高一些!”
“相羽，相羽!”
妖怪们全是一脸激动和惊喜，整齐划一地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望向天空的飞影。甚至有些会飞的妖怪，也兴高采烈地冲向空中，一串串地缀在姑获鸟和神乐的身后!
博雅在其中看到了他认识的鸦天狗。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怪!他愤愤地咬牙，却又稍稍放下心来。
以姑获鸟的能力，在加上尾随的那么多妖怪，总不可能接不住他的妹妹吧？
这么想着，博雅便重新坐了回去，目光仍然紧紧地锁着空中的身影，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当然，并没有意外发生。小姑娘银铃般的笑音从空中洒落，显而易见她玩得正疯。
博雅眼尖地发现，自己妹妹搂着姑获鸟的脖子，和女妖说了些什么。然后，小姑娘竟然伸手从姑获鸟的腰侧拔出了伞，“嚯”的一下将它撑开了!
随即，她撑着把纸伞，从姑获鸟的背上，从数丈的高空，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瞬间，博雅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好在那把纸伞出乎意料的结实可靠，神乐抱着伞柄，晃晃悠悠地降落下来。她还一边往下飘，一边冲飞在旁边的妖怪们咯咯笑了起来。
博雅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原处。他磨着牙齿跳下石头，脸色奇臭地向神乐走了过去。
啊啊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且不论一个妹控要怎样教训他无法无天的妹妹，另一个暂时被遗忘的人类女孩，也正处于某种尴尬的境地中。
桃枝一时冲动，抛开东羚独自进入了霞庄。
一下子来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妖怪聚会中，她倒也还镇定，迈着细细的两根短腿穿过妖群，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霞庄的建成，可以说也有桃枝的一份功劳。庄园里稀奇古怪的建筑风格，很大一部分要归功当时两三岁的她的胡乱指使。
好在姑获鸟和桃花妖严格地把控了建筑物的色调，没有真的按着桃枝的意见，刷上各种大红大紫的漆料。
穿过热闹的聚会场所，桃枝来到了霞庄的建筑群内。
圆的方的尖的平的，天青的浅红的米白的丁香色的……大小不一的高楼或小屋，从差异中透出某种奇妙的和谐。
桃枝走到浅红淡白配色的小屋前，敲了敲门。那石质的门上裂开了一道横隙，似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从缝隙中投了出来。
紧接着，“门”仿佛活物一般，向旁边挪了挪，露出窄窄的过道来。
“谢谢你，涂壁。”
桃枝低声道谢，从过道挤了进去。
小屋内没有什么新奇的摆设，和人类的居所差别不大，榻榻米、软垫，小桌和屏风，一应俱全。
桃枝找了个垫子跪坐下来，等待着。
她和桃花妖姐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只是她来得太早了，对方却还没到。
小女孩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端端正正地坐着。渐渐地，头顶浅金色的花穗沿着她的发丝滑落，垂到了耳际。
她的目光也无意识地落到了榻榻米上，又像流水一般往前滑去。
淡褐色的榻榻米平整光滑，尽头是镂空的木质屏风，透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纤细的影子……
……影子？!
桃枝毛骨悚然，死死地盯着屏风，屏住了呼吸。
那绝对不是桃花妖姐姐!她不会这样吓唬自己。
所以，是谁？
那道阴影的主人却也没有继续隐藏的意思，桃枝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然后，对方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桃枝握紧了袖中的符咒，微微颤抖地望着对方，没有动作。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人……不，或许他是妖怪？
那外貌实在是违和。
走出屏风的少年，有一副人偶般无暇的外表。一层层的绸缎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柔润脸颊，比丝绸还要光滑细腻。
纯白的发丝仿佛冰雪，蔚蓝的眼瞳仿佛天空。
“呵，你是那个姑获鸟的……人类养女？”
对方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开启，吐出阴柔的、雌雄莫辨的柔滑嗓音。
他的言辞一点也不客气，与美丽的外表不相符的刻薄嘲讽，从那双宝石之瞳里透了出来，且毫不掩饰。
被“人偶”的敌意一激，桃枝心中的警惕与揣测，顿时脱口而出。
“那你呢？是妖怪吗？你是男还是女？”
“你是男还是女？”
对面的人类女孩端庄地跪坐着，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超出年龄的镇定。
她的问题却使“人偶”咬紧了牙关。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从诞生起就听许多妖怪提到过，却没有一次，会比这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更显得讽刺，更使人难堪。
“人偶”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我知道你……一个被妖怪收养的人类。”
“你想说什么？”
越是面对陌生的场合，陌生的对象，桃枝反而会更加冷静。她扯住袖中的符纸，不动声色地问道。
“人偶”似乎明白她的警惕，并没有试图靠近。他态度冷淡地站在屏风前面，面容秀致，骨肉匀停，好似一幅画卷，堪堪将要融进身后屏风里。
“我不想对你做什么，”他直接拆穿了女孩子的紧张，语气尖锐地说:“毕竟，有那个妖怪护着你，谁敢动你呢？”
“我只是好奇——”看着小女孩依旧平静的脸，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带着咄咄逼人的味道。
“你一个人类，还不是能看见妖怪的人类，为什么要往妖怪扎堆的地方钻？你难道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说你的吗？怎么说她的吗？”
“闭嘴，不需要你说。”
“它们说，姑获鸟这样的妖怪就是喜欢抢孩子，抢了还想养大，养大了却发现这个孩子根本看不见妖怪——”
“够了——”
“它们曾经故意从你面前经过，你却根本没有看到。但你感觉到它们的恶意了，对吗？就这一点来说，你真是个敏锐的人类——”
“够了!”嘶哑的童音猛地响了起来，身高还没到他腰部的人类女童踩在榻榻米上，眼中闪动着水光。
然而，她的眼神仍然克制、冷漠，她的身形仍然稳定、端庄。
还不够。“人偶”冷酷地想，心中涌动的不甘与恶意，迫使他吐露出更多的锋利的字眼。
“你不过是被一个妖怪抢过去养了几年而已，真的以为自己融入了妖怪里了？我看，说不定姑获鸟她也很后悔抢了你——”
“闭嘴，闭嘴，闭嘴!”
女孩失态地尖声叫了起来，她终于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冷静了。面前陌生妖怪的话语，还是戳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脸色煞白的孩子，几乎是在憎恨地盯着他，尖利地高声叫道:“咕咕，打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