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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

  •   在邓勉和几位兵哥的掩护下,赵元嵩与民壮们将酒水洒到木梯上。如何避开飞来箭矢在城墙上穿梭,赵元嵩有经验,他指点其他人道:“小心,身体再矮些,要从墙垛口泼酒的话,你们要先看好,再伸出手去泼,可别将头伸出去了。”

      被他救回一条命的人拍拍胸口,对他表达十万分的感谢。

      俗话说,同窗情、同袍情是最真挚,也是最让人终身难忘的感情。城墙奋战这几日下来,邓勉对赵元嵩的看法有了彻底改观。尤其在昨晚,他从袍泽口中听到小纨绔那首《无衣》,更是知晓了京都传言纯属瞎掰,如果他真不学无术,能站在城墙头吟唱出激发将兵们同仇敌忾的词?若非要给他安上纨绔头衔,那他也是个有文化的小纨绔啊!

      邓勉读书少,性子直,他并不像赵元吉那些书生,深究赵元嵩的词是否押韵合辙。他只知这首词应情应景,在战火纷飞中,他看到听了词的士兵们慷慨激昂地喊出同生共死的决心,军队士气在伤亡不断增加的情况下还能噌噌大涨。

      邓勉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对赵元嵩心生佩服之情,他想这小纨绔还真能配得上风长缨。

      可能是匈奴人昨日吃过大亏,见城墙上又洒下烈酒,他们马上撤退。陈县令拄着从衙门里带来的水火棍,后背贴在内城墙垛边上踮起脚跟,隔着一丈宽的城墙眺望城外,兴奋又激动喊道:“匈奴人退了,匈奴人怕了咱们的洒酒计!”

      定国公与周刚听他叫喊,合力制住一名爬上墙的匈奴人,将他当作护盾,抵在墙垛口下望,这才看清匈奴人像退潮般迅速撤离。而且,他们边退边射箭,掩护着攀在梯子上的敌兵滑下梯子,平安与他们汇合。

      赵元嵩觉得奇怪,按理来说,我方使用洒酒、泼油、火攻,波及面积也很有限的,他们躲开墙根就好,没必要退出箭羽射程外,退归退,他们竟还井然有序地变幻队形,形成几小股箭矢冲锋阵,好像隐有蓄势待发之势啊。

      赵元嵩不懂兵法,凑到定国公身边问情况,“爹,他们在做什么?匈奴人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就算怕了咱们的烈酒烹油,也没必要退出那么远吧?重新列队冲锋,不是还得受一遍咱们的箭羽?”

      神情一派轻松的陈县令,拄着水火棍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小公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匈奴人也是有害怕的时候,他们畏惧一切超出他们想象的事,咱们洒酒计……呃,不,是烈酒烹油……嘿嘿,小公子给起的名字就是霸气。这烈酒烹油定是他们无法破解之法,故而他们是真怕了!”

      长年生活在边关,陈县令对敌人的风俗习惯多少有些了解,当下卖弄起来。

      大冷天的,周刚衣袖捋到手肘,染血衣衫被他扯开露出胸膛,身上皮甲只剩腰腹以下,他手中大刀也卷了刃,单手将那名已经死透的匈奴人肉盾丢下城墙,也认同道:“陈大人说得在理,别看匈奴人狠起来像豺狼,但他们都有一颗敬畏鬼神的心。”

      赵元嵩却觉得不对劲,但他不懂兵法,也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要说这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清。

      定国公久久不言,一直紧盯着匈奴人动向。他发现匈奴人刻意让开几十丈外的投石车,顿时一愣,回身对一众军民扯着脖子大喊道:“快撤,下城墙,匈奴人又要用投石车了!”

      陈县令的脸一下子白了,“投石车?要投石了,大家快跑!”

      投石车这种武器,远观威力并不大,装填石块费劲,发射间隔时间又长,而且石块飞抛过来的路径很直观,只要眼不瞎的都能躲开,但这也只局限于空旷之地,反观在不足一丈来宽的城墙之上,三两步就有一人,士兵还好,知道掩护自己,民壮们在惊恐下,可不听命令,他们推推搡搡,不免出现踩踏拥挤事件。投石车是攻城用的,主要作用是砸毁城墙,威慑敌军。

      陈县令可不想被慌不择路的民壮挤下城墙,他挺着大肚子,率先往城墙石阶口跑。周刚正要组织有效撤离,却见县太爷不顾百姓自顾逃命,不屑啐了口,心中对他的好感度清零。

      赵元嵩也算见识过投石车的厉害,却没近距离领略大块落石的可怕。他见定国公手臂上有伤,便跟在他老人家身边,没与民壮一起逃生。紧急关头,定国公看他如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顿时怒从胸起,开口骂道:“跟着老子做甚,还不走,找死么!”

      他们所处位置正好是城门楼中部残破屋檐下,离城墙两头的石阶都有些距离。民壮在周刚的带领下进行战术撤离,士兵押后,邓勉也跟在后面指挥着。

      “爹……”

      “爹什么爹,还不快跟小黑走。”定国公轻推他,昂头喊邓勉:“黑子,带你二嫂下城墙。”

      就在这时,只听“轰!轰!”两声巨响。

      随后是哗啦啦的瓦砾掉落声,赵元嵩想都没想,在尘土飞扬中回身扑倒定国公,用他还未长成的身体将他老人家护在身下。

      整个城门楼塌了,砖石瓦块不断掉落,将城门楼下众人活埋。两块三人合抱的大落石,一前一后滚下城墙,砸坏墙垛,飞溅起的石块,砸到城下帮忙处理滚油的百姓,石块掉进热油中,溅起的油点也伤了不少人,还燃了周边堆放的干柴,一时间,百姓哀嚎,四散躲避。

      城墙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开始惊慌失措,周刚率先回过神,吆喝民壮们继续排队撤离,不要拥挤。邓勉也从震惊中缓神过来,他回头去看定国公,那里已被坍塌的瓦砾砖墙掩埋,他颤着声喊来几位亲卫帮他一起救人。

      安全跑到城下的陈县令回头望,见那大落石向他这边滚,他的脸顿时灰败起来,他拄着水火棍,也不能控制住双腿的颤抖,只能用手臂力量支撑身体,努力避开落石运动轨迹。再一抬头,又见城角油锅被打翻,燃起一旁的干柴,受伤的人哭叫,百姓们四散。

      他闭了闭眼,忍不住喃喃问道:“这是城要破了么?现在弃城是否还有一线生机?”陈县令只是名九品县太爷,战时,没城关统领手谕,谁也没权力擅自开城门,风敬德不在,他只能等奋勇校尉周刚的命令。可周刚还在城墙上,看样子,他是走不了了。

      定国公被扑倒后有点懵,不多时又省悟过来,赵元嵩这是要救护自己,不由心中一暖。睁开眼,想伸手推他起身,才发现他们半个身体已被断裂墙体压住了,残破窗棱强支在他们头顶,给他们搭建出一个能呼吸的空间。有温热血珠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定国公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却吃了一口土:“咳,咳,嵩儿?”

      邓勉几人外加胆大的民壮,忙着在一堆废墟中扒拉,还真连续救出三四人。重伤者一个,没有死亡的,他们安心之余,也焦急望向定国公原先站的方向。好一番搜索,才在一堆碎石断木中,找到定国公的衣角,邓勉惊喜唤道:“大帅,二嫂,你们还好么?”

      亲卫见他发现定国公,急着过来帮忙,这片正好靠近城门楼残垣,崩塌的墙体,滑落的瓦砾,断裂的木梁,土石不要太多,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再引发摇摇欲坠的残垣继续坍塌。

      几人小心翼翼清理,好半天才挖出两人大半身体。看他们头上支着断木窗棱,听到定国公回应声音,他们都松了口气。但众人也不敢冒然搬动障碍,还是一点点清理上层土石,等差不多后,才挪开他们头上遮挡物。一脸血的定国公,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帅?二少夫人?”一通乱叫。

      “咳,咳,我没事,这是嵩儿的血,快点救他。”定国公半眯着眼睛,觉得自己左腿有些疼,身上的赵元嵩脸色却是无比煞白,情况很不乐观。定国公抬起手臂护住他的头,以免有塌方再伤了他。

      邓勉几人快速清理掉赵元嵩身上大石,一人托起他肩膀,其他几人连拉带拽,从瓦砾土堆中将他弄出来。可他已经昏迷,任人如何叫,他都无法回应。邓勉抖着手指试他呼吸,“呼~还好,还活着,先将他抬下去吧。”

      看亲卫小心将人抬走,邓勉才回身将定国公扶起,“大帅,您怎么样?哪里伤了?”

      “我没事,别担心,快叫军医看看嵩儿,我觉得他不太好。”定国公擦掉脸上血迹,即担心又心疼。他儿子儿媳可还在新婚,眼看又快过年,竟出了这种事!

      “是。”

      “轰!轰!”又是两声巨响,砖瓦飞溅,城墙垛坍塌,众人猫腰抱头,迅速向城墙下撤离。

      定国公还在城墙上,周刚带着小队士兵回护,以防匈奴人此时冲锋。他刚冲上城墙石阶,又听巨石落下声响,只好猫腰向上冲,正好碰到抬着赵元嵩跑过来的亲卫,看到小少年模样,他心中一咯噔,回身大喊:“军医,军医何在?快,救人!”

      “呜~~”悠长号角响起,战马嘶鸣、嘶杀喊叫,越来越近,匈奴人开始新的一波进攻。定国公等人驻足回望,发现他们竟将城门一侧城墙攉开一道大口子,墙体坍塌离地面不足一人之高。

      周刚冲上城墙,啐口骂道:“这帮狗娘-养的!来人,集结所有弓箭手,火攻!”

      城内一片混乱,油锅引起的火势渐弱,城墙这时又塌了,躲在附近掩体后的百姓惊恐万分。陈县令跪爬在地上,战战兢兢从落石后探出头,他望向塌方的城墙,喊道:“守不住了,真守不住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想到匈奴人入城后的凶残,他顾不上军令,霍然起身,对着百姓民壮们喊道:“快走,城要破了,快去逃命吧!”他这么一喊,城中百姓更加惊慌,有一人逃离,便有好几人相随,很多人都跑回家去收拾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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