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陶医生》沈青鱼

2、第二章

　　Chapter 2

　　“不是，我是观众。”

　　林鹿溪在楚晴和自己的身份中反应了一下，谨慎地慢慢说道。

　　林鹿溪知道这份荣誉是别人的，即便有人识破也可以轻易伪装。

　　陶瑾摘下墨镜挂在衬衣的口袋上，看着眼前的女孩，短发藏在棒球帽里，巴掌大的小脸干净白皙，脸颊泛着浅浅的粉色，穿着白色棉短袖，淡蓝色牛仔裤，裤脚很随意地挽着，白色的帆布鞋，像是流淌在山间的小溪。

　　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干净，清爽，像是加了薄荷的特调。

　　看清楚两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还是很大的差别，陶瑾微笑着抱歉说：“哦，不好意思，她是长发，我弄错了。”

　　看着男人扬起的眼角挂着笑意，林鹿溪也同样弯起嘴角，笑着回答道：“没关系。”

　　“你不出来吗？”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林鹿溪以为对面的男人已经走了，想要在树下再缓解一下身体的酸软疲劳。林鹿溪这会儿腿发胀，感觉裤腿都有些紧，紧紧地裹在腿上。

　　林鹿溪错了错神儿，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林鹿溪看到帆布鞋上溅的几片泥水迹，原来是手压泵在漏水，滴落的水花溅到了鞋上。

　　此刻水无声无息地蔓延到刚才附近干燥的泥土，这会儿脚下都变成了湿湿的泥水，积水的小坑浮着草叶，脚下和着稀泥浆。

　　陶瑾看着林鹿溪手足无措的样子，伸出手，“那儿有半块砖，你踩着跳过来。”

　　看男人已经伸出了手，林鹿溪伸出胳膊搭上他的手，一脚踩着砖，男人一把将她从草丛里拉了出来。

　　没有被帽子遮挡住的两只小耳朵此刻爬上了粉色，凑近还能看见脸上的绒毛。

　　两人松开手，林鹿溪扶着帽檐轻轻说道：“谢谢。”

　　“哥，让你在门口等我，你怎么跑那儿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远远地喊着。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来了，就往这边走了几步。”陶瑾朝着陶泥的方向走过去，接过陶泥手里的小单肩，收短了包的皮带，单手拎着。

　　“我不是给你说了跑完步我很快就会出来，你看你都不在意我！”陶泥像一条气鼓鼓的鱼。

　　陶瑾重新戴上墨镜，“怎么可能，想什么呢，一会儿还要领奖拍照，怎么提前出来了？”

　　“反正成绩出来了，我让同学代领了，多大点儿事。”陶泥两只手圈着陶瑾的脖子挂在陶瑾的身上。

　　“那我下次看到学校的宣传栏上就是别人的照片了。”陶瑾刮了一下陶泥挺翘的鼻梁。

　　陶泥不甘示弱，捏了捏陶瑾的鼻子，“哼！那怎么了，我可是淡泊名利的好青年！”

　　“哎，哥，你刚才说话的那女生是谁啊？”陶泥指着梧桐林荫道上的背影。

　　“不认识，刚才认错了人了，以为她是那个跑了第一名的楚晴。”

　　“不过你还别说，确实有点儿像啊，单说气质就挺像的。”陶泥皱着眉盯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唉？我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不会是一个人吧？”

　　陶泥继续嘚啵得嘚啵得，一路上跟陶瑾扯天扯地。

　　两人一路闲话走到车前。

　　陶泥跳上车，拉上安全带，把遮光板抠下来，又对着后视镜左照照右照照，“哥，那个楚晴甩了我一圈啊，最后也没有跟上，你说她会不会吐死啊……”

　　“肯定会不舒服啊，她的成绩应该可以计入你们的校史了吧。”

　　16分17秒，对于这样瘦弱的女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对于同龄人来说，也是难以超越的成绩。

　　“必须的啊，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校长肯定都要跟人家握手，成绩如果还不错，系最高奖学金就胜券在握了！”陶泥说得眉飞色舞，好像是自己拿到了系奖学金。

　　学校前面的这条马路此刻堵得水泄不通，本身就是交通要道，加上这两天平行的马路施工，导致这条路差点儿瘫痪，车子都是一米一米往前挪的。

　　红绿灯路口，陶泥突然指着斑马线上的人嗷嚎着：“那不是楚晴吗！哦No！不是！是短发！不是一个人！”

　　“我刚才也是认错了，把她当成楚晴了。”

　　斑马线上的女孩走得很慢，陶瑾看着她拖着绵软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着路对面走去，陶瑾看到路边有一个公交站牌，大概是去搭公交。

　　红路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女孩还是没走出斑马线，紧跑了好几步才踏上人行道。

　　“哥，走啦！”女孩走上人行道，坐在站牌下面的长椅上，陶瑾慢慢启动了车子。

　　车子走过一个路口，陶泥拍了一下遮光板，说道：“对了，妈最近为你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估计今晚就会把照片给你看，先给你提个醒。”

　　“你说你起了多少层的催化作用？”

　　“我就说你今年命犯桃花。对了！妈让我问你是不是要憋个大的，回头带个男朋友回家？”

　　陶瑾一下子被呛到，拳头顶在嘴边咳嗽，对于母女俩操心的事情也是非常无奈了。

　　回到家，两人点了外卖吃过，各回各房间睡觉。

　　“哥，我想去打羽毛球。”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陶瑾感觉眼皮被人揪起来放下，揪起来放下。

　　“好，我去找球拍。”陶瑾拍拍脸，找回清醒的意识，打了个呵欠站起来去了杂物室。

　　陶瑾推开杂物室的门进去，不常用的东西都放到这里，分类整理到不同收纳箱里，陶瑾找出来标有“运动”的箱子，把上面的箱子放到地上，在里面找到了拍子和羽毛球。

　　拍子碰到了旁边一个标着“奖牌”的盒子，盖子被掀歪。

　　一块金灿灿的奖章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红色的软尼龙绳在灯光下闪出更加鲜艳的颜色，奖牌在暖黄的光里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上面印着小字：特等功。

　　彰显着主人曾经的荣誉，而这份荣誉如今安放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哥，你怎么这么慢，属蜗牛吗？怎么还没找到呢？”陶泥一把推开杂物室的门。

　　陶瑾靠着桌子角，抛着手里的的羽毛球，“我看这球都炸毛了，想挑个好点儿的。”

　　“买一个呗！”陶泥靠着门，抬了抬下巴。

　　“然后就翻到一个新的。”陶瑾从背后变出一个新的，弹了弹硬邦邦的羽毛，发出铮铮的声音。

　　“磨叽什么，走吧，等会儿场地该被人占了！”

　　“你先去，我收拾一下。”陶瑾挡着身后放奖章的盒子，指着地上的几个箱子。

　　陶泥耸耸肩，抢过陶瑾手中的拍子就跳着出去了。

　　陶瑾撑着桌子看着盒子里熠熠发光的奖章。

　　当年的小姑娘，她现在过得好吗？她在哪里？

　　手机响起的时候，陶瑾晃了一下神，接听是陶泥的。

　　“你怎么还不来？你再不来，我们开双打了！”电话那边是催促的声音。

　　“好，这就过去。”

　　陶瑾挂了电话，拂去表面的灰尘，把这块熠熠发光的奖章重新放回了盒子里，锁了门去旁边的运动场。

　　*

　　把陶泥送回去，陶瑾便去了医院，刚下了一台手术，正在洗手台消毒清洁，邱茉就跑了过来。

　　“陶医生，刚刚从急诊转来一个病人，已经确诊胃癌。”
　　“病理情况。”陶瑾擦干净手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男，七十一岁，胃部主病灶8.1*7.2*1.6，侵胃壁全层，淋巴结转移……”邱茉捋清思路，有条不紊道。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腹部肿块正在给药，咳血已经控制，您看什么时候做切片化验？”

　　“已经确诊，随后实施手术方案的时候再做切片，让家属来一趟办公室。”

　　“家属不在，只有两个护工。”邱茉有些迟疑地回答。

　　陶瑾入职几年，鲜少见过家属不在的情况，即便是工作非常繁忙，家属也会在公司和医院两边照看，或者是暂时休假照顾病人。

　　“去病房。”

　　邱茉同他走到私人特护病房，病人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旁边的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房间里是来苏水淡淡的味道。

　　邱茉把病历递给陶瑾。

　　病人有很长时间的胃病史，晚上突发咳血，检查除肺部病症之外，其他内脏也均有不同程度的衰竭，肾脏衰竭严重。

　　这种情况下做手术病人难以承受，只能保守化疗，中药辅助，陶瑾在心里先拟了一个大致的治疗草案。

　　病情已经控制，陶瑾的心放下来，语气变得平缓，交代陪房护士：“有情况就按铃，晚上我值班。”

　　“好的，陶医生。”

　　回到办公室，陶瑾开始在电脑上导入病历，眼睛有些干涩，陶瑾打湿了毛巾，覆在脸上，恢复清醒，继续看病历。

　　中间护士叫了两次陶瑾，只是血压有些偏高，心率间歇性不齐，病人没有什么大碍。

　　仰躺在转椅上，陶瑾一手搭在桌面上，一手按着后脖颈摇晃了几下脖子之后坐正，低头看到了手下的那半张报纸，时间是九年前。

　　报纸压在玻璃板下，微微泛黄。

　　黑色的大标题和前言却依然清晰：林城遭飓风暴雨袭击，全城大面积受灾。

　　二十七人死亡，十八人失踪，其中三名消防员和两名武警战士牺牲。

　　十年，单单就时间而言，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何况是生活。

　　那个流着泪还在努力微笑的女孩，现在身在何处？

　　她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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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文，一首石井明美的《joy》请收下。
很开心和你们相遇，啾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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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走在路上听步子会很轻快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