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到无边天作岸》文刀申扬

16、情缘初定

　　眼前千万条雨丝在空中随风荡漾，迷蒙的细雨如同薄薄白纱般披在青绿色的群山上。
　　崇峻山主几步上前，欺身过来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定定望向我：“姑娘若是不从的话，怕是你们几位今晚都会没命。现下你们所有的仙力都已经被锁仙石封锁住，我劝姑娘还是考虑清楚。”
　　我并未答话，只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薇渡考虑片刻才开口说道：“久仰伽叶山主之英名，想必不会做出欺男霸女的行径。”
　　崇峻一脸的英气逼人，淡淡笑了笑说：“若是在平时，本山主的确不屑于此。只是这么多年难得瞧上了一个，就想着要霸上一霸。”
　　我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那颗避水珠，右手挥舞着澄碧的水剑：
　　“山中一夜雨，人间百重泉！卷地风起忽吹散，默默无垠水如天！”
　　避水珠缓缓转动，碧色剑气不停翻涌。群山之中风云变色，惊雷滚滚，茫茫雨水自八方汇聚而来，周遭寒气四起。
　　空中弥散的细雨在苍茫剑气的操纵下纷纷化作万千冰冷锋利的刀刃落向四面八方，小妖们一个个忙惨叫着抱头四处逃窜。
　　伽叶山主面色微变，身上妖气徒然暴涨，迅速在半空中撑起了一道青黑色的结界。
　　我不敢给他任何反攻的机会，口中低声念到：“自天飞下龙涎，走地流为清泉，带风吹做千寻练！”
　　黑云翻墨，暴雨如珠。碧水剑在大雨中光芒纵横，道道耀眼的绿光似是划破墨色天空。滔滔雨水在碧水剑的指引下不断起伏着，接着瞬间凌空而起！
　　一阵狂风吹过，雨水化为数条白色的透明长龙，以最快的速度破空而去，团团围住了半空中的崇峻山主。
　　崇峻飞快抽出腰间的短剑，在那几条雨龙间不停地飞腾周旋。那几条雨龙在碧水剑的操控下势不可挡，与崇峻山主斗得难解难分。
　　花琪见状飞快打开了手中华丽的羽扇，一手擎着扇子不停地上下舞动，一阵阵奇异又醉人的香气随风而来。
　　“沉香花毒！”薇渡急忙向我传音，脸色却蓦然苍白。
　　不远处的花琪不住地挥舞着那把羽扇，周遭香气馥郁，我渐渐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没多时便倒在空地上，而不远处的薇渡和南宫耀也已经昏昏沉沉，目光黯淡失神。
　　那颗澄澈的凝水珠在我身侧默默打了个回旋，瞬间便支离破碎！
　　我在心里为它默哀了一番——果然啊果然，哥哥说得没错，这珠子果然只能用一次！
　　勉力抬眼望去，先前团团围绕着崇峻山主的那数条雨龙失去了凝水珠的支撑，登时化作了漫天飞雨。
　　崇峻面色微沉，眉心轻蹙，望着我吹起腰间那只苍龙号角，号声悠扬婉转，不停召唤着伽叶山境中大大小小的妖精。
　　苍茫的号角声不断响起，半空中尘土飞扬，脚下的大地在微微摇晃，朦胧中只看见众妖纷纷出动，在山间那块空地上摆出了整齐的阵型。
　　“糟糕！此番怕是真的惹怒了这位山主大人，居然摆出如此浩瀚的阵仗！”我心中一片凄然：“可惜我还没有真正化形，便要栽在这里了吗……”
　　浓郁的花香在四周弥漫，我此刻顿感头晕目眩，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却见一人姿态翩然，长发飘扬，就那样傲然于云端。
　　我因已经中了花毒，看不真切来人的面容，只于恍惚间见到他淡蓝色衣袂在空中肆意翻卷，身影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下一个瞬间，那人手中的白色仙剑霍然出鞘，气成云霞，光似流星！
　　只见半空中那强大无匹的剑气顿时化作十道巨芒，在群妖面前形成了庞大的剑阵。每道剑气光芒尽头，都有一只巨大的神兽匍匐着伺机而动！
　　猛犸、穷奇、烈鸟、巨凤、金虎、银蛟、水蛇、火龙、饕餮、夔牛……
　　十只勇猛的上古神兽在天地之间一齐发出了震天怒吼！
　　众妖顿时如临大敌，生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一个个伏拜在地不住颤抖，忌惮着不敢上前。
　　只见来人身形如电，飞快挥舞着手中那把白色的仙剑，剑光如虹，直贯云天。伽叶山主在他的仙剑下连连败退，急忙向着那人深深一揖：
　　“崇峻有眼无珠，无意冲撞了仙上，万望仙上恕罪。”
　　那人的声音清冷决绝：“哼！你此番如此作为，是想让我今日踏平了你这伽叶山境不成？”
　　“崇峻知错。还请仙上手下留情。”伽叶山主言罢直起身来，随即吹起嘹亮的苍龙号角。
　　一声号令下去，手下小妖纷纷遁形，片刻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后来我只依稀记得自己被置于柔软的祥云之端，一人在我耳畔沉声说道：
　　“身手倒是依旧不错，只是似这般没深没浅，我终是要早些想办法护来护你周全……”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但见窗外仙云缭绕，白鹤纷飞，远远的有一人立于桂花树下，墨发半披，身影清高卓然。
　　薇渡一双剪水双瞳露出喜色：“太好了！灵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我坐起身来：“这里是……”
　　“这里自然是蓬莱仙岛。”南宫耀望着我：“灵渊你睡糊涂了吧，自己师门都不认识了吗？”
　　“南宫耀！”我想起此番在伽叶山境遇险，不由地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色令智昏，我们也不会落到那个什么什么山主手里，害的本仙子差点做了伽叶山中的压寨夫人！”
　　“嘘，小声点。凌绝师尊有些生气了，命我们三人去修五十年的禅理，还要誊抄经书，说是我们几个需要静心养性，好好参悟。”薇渡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
　　从那之后，我们三人便整日被关在清净的幽居阁中诵佛念经，参禅悟道。
　　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时常会问南宫耀：“大师兄，当时在伽叶山境究竟是谁救了我们？”
　　香火缭绕中，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可道，非常道。”
　　我一时气结，紧紧盯着他的眼眸问：“南宫耀，你到底是知道不知道？”
　　他继续眯起眼睛说道：“佛曰，不可说。”
　　我甚无语，遂转向薇渡问道：“师尊他一直没有向你透露过什么吗？”
　　薇渡则一脸的高深莫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禅定无烦恼，心如莲花开。灵渊，你要学着放下执念，才能获得大自在。”
　　我心下郁郁，不再追问他们，只是低头继续默默念经。
　　只是每次一想起这桩事情，便觉得手中这经书分外枯燥无味，又觉得这幽居阁甚是清净无趣，心中十分盼望着采珠节的到来，毕竟好歹能够出去透透风。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采珠节的前一天，我迫不及待地纵身跃上水麒麟，向着碧落海的方向飞奔而去。
　　轩冰哥哥依旧英俊挺拔，一张俊脸在蓝发掩映下显得越发气宇轩昂，如高山上的冰雪不可攀附。
　　我与他寒暄了一阵子，忽地想起那日在伽叶山境的险遇，遂委屈抱怨道：“哥哥，你先前给我的那颗凝水珠忒不中用，我只用了一次，那珠子就碎成了渣渣。”
　　“人没事就好。”轩冰哥哥淡淡说道。
　　“哼，还说呢，差点就给那个伽叶山主做了压寨夫人！”我抽了抽鼻子。
　　哥哥略一沉吟，伸出手来递给我一封大红信笺：“阿渊，天族派人送来了求婚帖，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我好奇地打开，一张轻飘飘软绵绵的云纸飘了出来：
　　“海族三公主灵渊亲启：
　　自相逢而一见倾心，望穿秋水，辗转难眠；春树暮云，梦萦魂牵；九天有涯，此情无畔。宸星所求，惟愿与公主相识相知，一心期之。今为帛书，请凤来栖，望公主不拒一片丹心深情。谨以金玉之约，书向云笺，好将天海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云纸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我默默读了几遍，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莫名拨动，红着一张脸问哥哥：
　　“哥哥，你以为如何？”
　　轩冰哥哥极难得地笑了笑，眉眼弯弯如冰雪初融：“这是我们阿渊自己的事情，只要你没有意见，天族的意思是百年之后便可成婚。不过母后也说了，即便你此番应下了，什么时候若是不喜欢，将这亲事退了再选别人便是。”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蓬莱岛的时候，那些小仙娥都说宸星殿下既有经天纬世之才，又深谙韬光养晦之道，简直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哥哥低头抿了口茶水，顿了顿道：“没错，宸星太子他惊才绝艳，是位不世之才；性情又平易舒和，坚贞不移，诚然是个极难得的人物。听说现在只有九万多岁，便已经立下赫赫奇功，深得天帝喜爱。似他这般年轻有为，举世无双，我和母后自然都很认同。只是，我们阿渊以为如何？”
　　我那一年参了很多禅机，自以为明白了一个很了不得的道理——缘生缘起，皆为天意。比如一朵花开，比如一阵风来，我们无法阻止，更无法拂逆，最好的办法便是顺应了这天意，讲究个诸事随缘。
　　是以我笑着坦然应承道：
　　“哥哥，万事皆随缘。这门亲事，我便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