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见月明》又奕

23、23

　　“圣僧此次前来，是否有重要之事？”韩尚摆了摆手将站在门口的小厮呼来，“去替圣僧备些素食，这也到正午了吧，圣僧从少林前来，是否疲累？”
　　“只是峨眉的静修师太她座下的弟子送信致少林，说她师父凶多吉少，请老衲务必前来一趟，少林与峨眉也算有好几百年的交情，老衲自然愿意来这一趟。老衲与韩大侠交情也颇深，想借住在此处，不知道韩大侠愿不愿意？”
　　“圣僧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圣僧只管安心住下，这里便是你的家。”
　　这时恰逢徐邵外出归来，韩府上下正念叨着家中来了一客人，是个和尚，面善的很，穿一袈裟，谁都没有跟着，光来了一个人。
　　徐邵念道不好，抓过一小厮的领子就问，此人现在何处。
　　小厮指了至正厅的方向，徐邵放开小厮便往那跑去。韩府的正厅大门紧闭。
　　徐邵用脚踢开这紧闭的大门，瞧见的却是这面对而坐的二人与满座色香味俱全的素菜。
　　此刻，玄念正要动筷，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是圣僧，很快就面不改色的继续动筷。
　　徐邵不知该如何让他相信自己，他直接抢过玄念的筷子，将桌上的每一份食物都塞进了嘴里，“味道不错。”
　　他转过身，“替我也备一份，送到我房里。”
　　玄念这时站起来，“这位施主看着是个好心肠的人，不如坐下来一起用膳罢。”
　　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是个心肠不错的人？
　　这些个吃斋念佛的人，总是让你想不通吃不准，如果和他们呆久了，会不会连爹的仇也不想报了呢？
　　“不用了。”
　　“老衲这里的膳食多的很，施主既然也觉得好吃，两人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不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徐邵赶紧的从正厅走了出去。

　　紫罗将装裱的读完，用力的往离她最远的书桌扔去，正好的扔到书桌上堆着的书上。
　　“我落花谷对这武林盟主之事从没有兴趣，这信件何必送到我这来。”
　　“师父若不去，便让我去一趟吧，也去找找那背叛师门的孩子如今是否还活的好端端的。”
　　“为何你总将这事放在心上。”
　　“还不是因为……”
　　这话让在书房外头端着汤水的合欢听的一清二楚，她突然倚靠着柱子无力的蹲坐下来，让这对话无法延续下去。
　　世人皆知月见是逃离落花谷的，却不知月见其实是被她逼着走的。
　　她这一生，唯一对不住的，便是那示她情同手足的月见。
　　她手里没了气力，便端不住那盛满汤水的瓷碗，瓷器胡乱的四散着，汤水撒在地上和她的衣衫上，污垢将她原来的粉色衣袂点上形形色色的灰色汤渍，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如果月见在呢？她会怎么办？笑一下把沾着污垢的地方撕下来就算了，总之绝不会像她这样，光是看着，却没了主意。
　　这屋内的人明显听到这个声音，那是自然的。
　　海棠从屋内走出来，她原先稚嫩的脸庞以在五年的时光荏苒下变得更成熟，不过却已经动人，依旧美丽，是啊，落花谷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漂漂亮亮的呢。
　　“这不是合欢嘛，送汤水来怎么能将汤水洒了，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记着呢，那个背叛师门的人。”
　　“月见她，不是背叛师门，这事，你心里明明清楚。”
　　“哦~是吗，你这好朋友好姐妹做出来的事我心里是清楚，你说她见着你得有多大恨，若是有机会，我可真想亲眼目睹一番，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相见？
　　梦中何止相见过一两回。
　　有时她是原先孩童般稚嫩的模样，与她在谷中奔跑吵闹着，最后嬉笑着一起回房间。
　　有时她是年长一点的小姑娘了，可只学会了师父教的武功，总学不会师父教的女儿家家的礼仪，她挨骂，自己嘲笑着。
　　有时她像个大男孩的将一切事物都揽在她身上，还将欺负她的海棠和其他姑娘通通都欺负回去。
　　还有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故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呢？
　　所以她一边笑着一边却流泪着。
　　但最终，梦的最后，月见却掐着她的脖子，声音尖利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可到她走的那一天，她也只是用那样的哀怨的眼神望着她，从没有谴责她，骂过她，何况是打她，杀她呢。
　　“对不起，对不起。”
　　“合欢，合欢！”丁香用力的掰开她的双手，这是第几回用这样的眼神瞧着她了，这五年来都数不清了吧。
　　醒了后，她又发现自己的脖子被自己的手掐出深深的两条又红又肿的指痕。
　　“我没事，咳咳，丁香。”她满头大汗，全身冰凉。
　　“真的没事吗？”
　　“恩。”
　　“合欢，我本来不想说的，这么多年了，这事，也该过去了。”
　　这样的梦，反复出现，没有次序，乱七八糟，也不知做了多少回。
　　她是个不一般的姑娘，所以，她不被认同在这个一般的落花谷中。

　　合欢瑟瑟发抖，她的手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任性的停不下来。
　　紫罗也随后迈过门槛出来，她明显见多识广，与她们这些小辈不能相提并论。
　　紫罗见着打翻的汤水，也不气恼，“这汤水若是打翻了，也就不喝了，又不是什么非要做的事，海棠，你何苦为难这孩子？”
　　“师父，我并未为难她。”
　　“那么海棠，今日教于你的你可练会了？”
　　海棠撇了撇嘴，“这武功精妙难学，还未曾学会。”
　　“你若省些与人拌嘴的功夫，这再难的武功都能学会了。”
　　海棠一脸的不高兴，“那我就先行退下了。”
　　待海棠退下，紫罗换了一脸凝重的表情，她死死的盯着合欢，“既然当年做了选择，这个选择也就刻在你的脑中了，到死都不能忘记。”

　　小野今日运势不错，他从五个乞丐中抢到了一个馒头，那么今日就不用饿肚子了。
　　他寻了个破庙的阳光下，晒着太阳，吃着馒头，真是他人生最大的乐事。
　　刚咬了两口，他的馒头就被一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拍下，这人一点规矩也不懂得，他虽然是个乞丐，好歹也属武林第一大帮丐帮的门下，他的午饭怎么能说拍下就拍下。
　　他眯着眼睛迎着光线瞧这来人究竟是谁。
　　此人与他一样，穿的破破烂烂，却在阳光下瞧不见面容，瞧不见也不打紧，大约也是个乞丐，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生而为人，衣食住行乃世间最最重要的事，而他将他今日最重要之事磨灭，自己定要与他讨个说法，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小野气呼呼的将双手的袖子撸起来，正要站起身来，却被那人用脚在肩膀上烙上了一个鞋印，他端端正正的跌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