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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捕头们悚然的死亡诅咒 ...

  •   捕头来了。我望着捕头,他真是个英武的青年人。

      上次与他初见之后,右生曾向我提过他。他说,你看这个人,这样年轻,为什么会做捕头呢?

      自然是因为城中敢做捕头的人太少。

      上一个捕头死得蹊跷。

      但在上一个捕头之前的那个捕头死得更加蹊跷。

      这五年内已经死了五个捕头了。

      第一个捕头上上任的新官,很年轻。上任一个月就被害了。我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记住他的名字和姓氏。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肚子被一柄尖刀割破,流出来的血染红了裤子。不过,光是这样是死不了的。

      他身上除了一柄铜刀之外,还有七八千根银针。

      那些针都在后背扎着,所以在他的尸体刚刚被发现的时候,似乎只有一样刀伤。

      当时左生还在官府做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凶杀,又是自己的上级,吓得瑟瑟发抖,与另一个姓李的人一起奉命将尸体抬走。他的手一抖,那尸体竟然侧倒到了一边,仰面落下了。

      七八千根银针猛得又扎进了肉里。

      尸体尖叫起来,就像猪仔被抓时绝望的□□。但尸体没有嘴巴,因为嘴巴也被一个钢球堵住了,因此说不出来话。

      “叫什么叫!”为首下令的那个捕快老人不耐烦地发怒着,伸出脚来,照着那个尸体的肚子上踩了一脚。因为这个尸体惊扰到了他刚娶的新女人在一起的午夜绮梦。

      尸体不叫了。

      原本都闭上了的眼睛猛然睁开来,口中的钢球吐出来,经过的地方沿途洒了一路血,划出一道红色的血痕来。

      他躺平了,身体上一片银白,都是沾了血的针尖尖。

      左生告诉我,他当时忽然泛起了想摸那尸体的欲望,我问他是不是发烧还没好。当时,他摇摇头,收了折扇说,不,那实在太过奇妙了。

      是的,那真的很奇妙。

      一个□□,身上冒满了芒芒的白,在黎明的微光下,泛着星屑抖落,划过天际的光。

      第二个捕头是失踪的,就是那个踩了第一个捕头尸体的老人。他在捕快这一职位上呆得时间不短,也没什么竞争的愿望。好容易熬到那人不明不白地死了,顺理成章地坐上了他的位置。

      他新娶了一个女人,就算升了职也照常称病请假,仿佛那女人是条细长的白蛇,成天成夜地缠着他,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他失踪约有十三天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女人跑出了家门,到酒楼上找人喝酒去了。左生当时正好在那里,还不知情地与她对酒。

      “喂,你就不想问问,老古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让她出来?”同行的青年这样撞了撞左生的胳膊。

      “哦。”

      左生应了一声,于是问了。

      “他不见了。”女人哭着说,一边哭一边没命地喝酒。

      因为酒不要钱,左生一早就说他请客。

      第二十天的时候,老古的尸体找到了。

      那时正是梅雨时节,天湿漉漉的。终于得了一个不下雨的天,由捕快中资历第三高的那个人提议带头去山上找。因为城里并没有传出发现尸体的新闻。

      那个人真不愧是资历第三老的,他们一上山就找到了老古。老古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成了一抔土。他平躺在一处不显眼的地上,神色也很平常。但并不是睡着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而且立刻就要脱离眼眶掉出来。

      就像他踩第一个捕头尸体的时候,那铜球掉落出来滚出的痕迹一样。他的眼睛与皮中的分了一条缝隙,左生好奇,凑上去看,原来他的眼眶中有两根嫩绿地泛着黄的小苗儿。

      “你看!”

      人们轻轻扒下他的衣裳。老古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地生着嫩绿的小苗儿。

      他变成了土,用化为土的血肉养了一身的种子。种子在梅雨季节发芽了,芽很嫩,个个带着黄尖,尖上涌着露水,是那种河中白色小鱼一样的,能够从外面看到哦的血色,好像一掐就能够爆开,沾一手血。

      左生实在好奇,忍不住上去摸了摸。

      手底下涌来一股细碎柔软的感觉,甚至是泛着暖流的柔软。就像扣住了一种小动物,将手放在它的身体上,仔细感受它的呼吸与血脉流动一般。

      是的,那很奇妙。

      一个变成土的□□,用一身的暖意,养了一身的小种苗。

      第三个捕头是死在桃花心木中。他的身体与桃花心木长在了一起,那树就像是一个两人高的棺材,他死的时候,头朝天,脚朝地,就像人们站立时候那样。若不是从不生虫的桃花心木上被虫蛀了,每个孔洞里有出入着的雪白细小的蛆虫,他可能永远不会被发现。

      当时左生出门南下抓私盐贩子去了,没有在场。他将这些听说来的东西一一告诉我,右生听不得这些,慌忙逃了。目送他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后,左生喝了一口酒,道:“我其实在想,要是像第三个人那样,死后变作一棵树,倒也是好事。”

      “但你会生虫的。”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他,“而且你不会遇到树女孩。”

      “也对,那算了。”他想了想,点点头。

      第四个人当上捕头的时候,整个官府都没人了。他当上捕头的第一天,先宴请了整个班底,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去。

      其实并没有花很多钱。因为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包括心不在焉的左生在内,加上他自己,也只有四个人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人是聪明的,就像水一样聪明。他最先察觉到了死亡的规律,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但权力在手,他并没有选择放弃。

      “当捕头是我多年的梦想。”他说。

      几个手下纷纷附和,鼓起掌来,因为酒席是他请的。

      他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事事小心,绝不离水和火太近,因为他发现了前面几个人的死是有规律的,第一个变成了金,第二个变成了土,第三个变成了木。第四个大约就是水或者火了。

      他虽然时刻留心防范,但人活在世,总有落单的时候。

      一个深夜,他在凤仙楼的副副副牌红釉姑娘的床榻上起来方便,晕晕乎乎地要女人起来陪他一起。但红釉姑娘在楼里是有名的深夜叫不醒,没有动弹,他便壮着胆子独自去了。

      外面有着迷蒙的月色,天幕是清净透亮的墨蓝。他只朝外扫了一眼,就被一个钩子勾住了后颈,吊着出了窗。

      他失踪了。

      这个如水的男人。当左生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被装在袋子里,系在山中溪流的上游。水静静地在他的破皮下流过。

      当场就有很多人卡着喉咙作呕起来。因为他们刚刚还喝了下游的水。那些漂浮在水上的白色物体,他们只当做是成条的花瓣,不曾想到是蛆虫。没想到这个如水的捕头最后会死在这个上游。

      左生当时只顾呕吐,也没有说什么。可能因为这个敏感小心的男人不合他的交友胃口,他与他并没有过交流。

      “原来你不喜欢敏感的男人。”我摸了摸下巴,还瞥了一眼右生,右生哼了一声,两指并齐朝我吼,你看我做什么,小心我戳瞎你的眼!

      我嘻嘻笑了一声,托着下巴听最后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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