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雾迷藏》三水与澈

8、第 7 章

　　向屿唯说的店是一家新开的主题餐厅——余光。店里装潢主打怀旧风，以温馨的黄色调为主，暖色的灯光打在头顶，音响里传出某首不知名的老歌。
　　找到座位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菜单封面上写着一行字：你是我记忆余光中的一场梦。
　　在这样的场景下，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你先看下菜单。”
　　沈知乔点点头，向屿唯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离开。
　　前后座位隔着高高的沙发靠背，沈知乔靠在沙发上，随意翻动着手里的菜单，无意中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
　　“雪瑶，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一点礼貌都没有，看着就讨厌。”
　　陌生的女声里传出熟悉的名字。
　　又是颜雪瑶。
　　沈知乔开始考虑换座位。
　　颜雪瑶轻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她啊，一个小学同学而已。从小到大都是那个讨人厌的样子。不过，说不定你听说过她哥哥的事呢。”
　　“她哥哥？是谁啊？很有名吗？”
　　“要说有名，五年前确实轰动了一段时间。听说过五年前北淮中学的跳楼事件吗？”
　　“你是说……”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听说那个男生是因为高考失利一时想不开跳了楼，那几天新闻都在放这件事。”
　　“什么高考失利，什么一时想不开。”颜雪瑶嗤笑一声，“我可听说他一直以来的好成绩都是作弊得来的，结果高考原形毕露，脸上挂不住才跳了楼。”
　　“真的假的。”
　　“我还听说他高考前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估计是……啊！”
　　颜雪瑶话没说完，一杯凉水迎面泼来。
　　沈知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手里紧攥着玻璃杯，怒目盯着被泼了一身水的女生。
　　上衣湿了一大半，花了一早上化的妆也毁了，颜雪瑶的怒火一下子涌上头顶：“沈知乔你这个疯子！你和你哥哥都是疯子！”
　　“你再说一遍！”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沈知乔说着就要把手中的玻璃杯往颜雪瑶脸上砸过去。
　　本想逞逞口舌之快，颜雪瑶没想到沈知乔来真的，吓得双手抱紧了脑袋尖叫出声。
　　“知乔！”
　　在沈知乔彻底失控的前一秒，向屿唯及时赶到抓住了她的手，玻璃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服务员听到声音急忙赶了过来，餐厅里的客人都在朝这边看，音响里还在放着不知名的老歌。
　　沈知乔睁着猩红的眼睛，紧紧地抿着嘴，眼底慢慢地升起水雾，她极力地压抑住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没事了，乔乔。”
　　向屿唯的声音有点发哑，他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知乔了，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我们走吧。”沈知乔慢慢地稳定了情绪。
　　临走之前，她再一次回头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颜雪瑶。
　　颜雪瑶紧咬着下嘴唇，虽然心里不甘心，也不敢再说什么。

　　离开餐厅的沈知乔说要回家，向屿唯便把她送了回去，快到家的时候，沈知乔又改变了主意，向屿唯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情绪会让父母察觉，便带她到附近的公园去转转。
　　8月底的傍晚天还很亮，耳边有虫鸣声，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小孩子的吵闹声。
　　树荫下的长椅上，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坐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过去，直到太阳开始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际，两个人之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家都说日出日落的时候最漂亮了，可是我却很讨厌。”沈知乔缓缓地开了口，“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我讨厌红色，太刺眼了。”
　　像在自言自语般，女生接着往下说：“我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很容易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被触伤，被激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想一个人躲起来掉眼泪。”
　　“我不知道我这样执意地跑到北淮中学去是对还是错，可是当我看到哥哥相册里的每一张关于那个地方的照片，我就想着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那里会不会还留着他的痕迹，会不会还有人记着他。”
　　吸了吸鼻子，沈知乔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很希望还有人能记着他，可是又害怕有人记着他，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想大家记住的都是那些被捏造的谎言，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视线模糊成一片。过往记忆中黑暗的部分被掀起，在承受着失去哥哥的巨大痛苦时，还要忍受外界对他不实的恶意揣测，已经超负荷的心脏被迫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暴击。
　　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五年过去，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所有人都会淡忘这件事，可是我忘不了。
　　向屿唯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地把沈知乔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任何安慰都显得很无力，他只能重复着女生的话：“你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就算是一树繁花也会有全部凋谢的一天，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一夜之间，花落个精光。曾经因为花开的满心欢喜，都不存在了。
　　我心里的繁花，不会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