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雾迷藏》三水与澈

12、第 11 章

　　吃完午饭，沈知乔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1号楼附近。
　　还不到木棉花盛开的时期，1号楼前的木棉树一片青葱，树下稀稀疏疏地散着落叶，风一吹又随着尘土飘了几圈。

　　五年前全家人陪着沈明桐到学校领成绩单，相比于父母的紧张、妹妹的兴奋，沈明桐本人倒是平和很多。
　　“爸，妈，你们先领着乔乔四处逛逛吧。待会儿估计还要开年级大会。完了我来找你们。”
　　“好吧。”沈先生沈太太虽然很想陪着儿子一起去领成绩单，但又担心给他造成太大压力，思虑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哥哥你要去哪里？”沈知乔摇了摇沈明桐的手。
　　沈明桐弯下腰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乔乔第一次来哥哥的学校，不想四处逛一逛吗？哥哥很快就来找你。”
　　哥哥很快就来找你。
　　沈明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笑着和家人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1号楼。
　　再也没有回来。
　　再次见到沈明桐，身着白色校服的少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棉树下的血泊里，沈知乔以为自己花了眼，木棉花怎么又落了一地。

　　眼睛里又慢慢地起了雾。
　　那个笑起来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人，留下一个温柔地向着自己挥手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走远。

　　准备转身离开时，沈知乔无意中瞥见三楼走廊上的一个人影。
　　在2号楼正式启用后，1号楼就变成了多功能教学楼。一楼变成了储物间、体育器材室，二三楼是美术、音乐教室，三楼以上是社团活动室。
　　本以为是学生，仔细一看，那人并没有穿校服，黑色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女生环抱着双臂靠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木棉树出了神。
　　隔着点距离，沈知乔眯了眯眼。
　　是……余染老师。
　　沈知乔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对这样的场景感到无比熟悉，此刻的余染像极了那个多次站在2号楼走廊上望着木棉树发呆的自己，对方身上散发出落寞，像是透过木棉树在回忆着什么事，又或者是，回忆着什么人。
　　早前的熟悉感加上此刻的场景，转念想起余染早上自我介绍时说自己现在读的是研究生二年级，算起来和哥哥是同一年毕业的。沈知乔心里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
　　是哥哥的同学吗？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是比普通同学还要亲近的关系吗？
　　沈知乔看见余染揉了揉眼睛，转身消失在了走廊上。
　　她在哭吗？

　　沈先生和沈太太今晚不会回来吃饭。沈知乔一回家就跑进了沈明桐的房间。
　　下午见到余染时，对方已经恢复成早上的模样，看不见先前一点落寞的痕迹。可是沈知乔心里很在意。
　　应该是在这里没错。
　　翻到书柜最上层，找出了沈明桐的相册。
　　最后一页是高中毕业照，沈知乔循着照片里的女生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找到了！
　　翻到照片背后，对应的姓名是……余染。
　　果然是哥哥的同学。
　　照片里的余染在白色校服的衬托下略显青涩，对比现在，变化虽然不是很大，可是沈知乔并没有一眼认出来。
　　直到看到了毕业照上的照片，才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

　　沈明桐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那时候沈太太伤心过度大病一场，沈知乔遭受太大刺激好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唯一还算清醒的沈先生在亲戚的帮忙下筹办了葬礼。
　　除了亲戚朋友，由于生前的好人缘，沈明桐的很多同学和老师也前来吊唁。
　　望着黑白相片里哥哥一如既往的笑容，沈知乔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他明明说过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周围都是穿着黑衣服别着小白花的人，外面又下着大雨，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沈先生勉强打起精神上台致辞，还没说到一半就开始哽咽。
　　沈知乔看见人群里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一直盯着哥哥的照片，她没有哭出声，眼泪却在不停地往下流，旁边的女生向她递了纸巾，她只是摇了摇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好几天的样子。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直到人差不多都要走光了，她才和身边的人一起离开。
　　可能是维持同一个姿势站得太久的原因，女生摇晃了几下差点跌倒，被身边的人及时扶住。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个人就是余染。
　　曾经在哥哥葬礼上一直默默地流着泪的女生，五年后又出现在哥哥出事的地点，好像又流过眼泪的样子。
　　难道是哥哥的女朋友？

　　沈知乔知道喜欢哥哥的女生不少。从小到大，沈明桐就像是耀眼的发光体，成绩万年第一，长相也是好看得一塌糊涂，性格更是好到没话说……全身上下几乎挑不出一个缺点。
　　不少女生都向沈明桐表白过，可是沈明桐每次都以要好好学习为理由委婉地拒绝了。
　　明明是很烂的借口，可能是沈明桐太过真诚的原因，告白失败的女生虽然会感到难过却不会纠结太久。
　　如果只是单方面暗恋哥哥的人，五年之后还这样恋恋不忘的可能性貌似不是很高。再加上哥哥出事后各种谣言四起，不明真相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蒙骗。
　　如果是哥哥的女朋友，这样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哥哥居然会瞒着自己交了女朋友。
　　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光是想到这一点，沈知乔就有点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