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老昄

13、平安夜

　　到了年底，楚褚除了应付各种检查，还得工厂公司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加班到10点是常有的事。这点对楚褚倒没什么，可公司22层楼的人就有点吃不消了，个个跟脱了层皮似的，好在大家最近发现，他们这位总经理没那么恐怖了，时不时会吩咐严助理买宵夜犒劳大家，要是谁有个头疼脑热，请个假也容易多了。
　　“严助理，总经理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难怪都没怼我们！”“严助理，给我们透露一个嘛，能拿下总经理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传言的那位银行千金？”“不对不对，肯定不是。我觉得总经理才不会喜欢那种女人。”
　　晚上8点半，众人在茶水间偷会儿懒，开始跟严助理打听八卦，个个都跟好奇的猫似的，脸上洋溢着莫名的激动。
　　“嘿，你们这一个个的，工作怎么没见这么大兴致！打听起这些事，就跟吃了兴奋剂。想知道总经理有没有交女朋友？”严助理被大家围在中间，突然卖起了关子，“去问总经理不就清楚了！”
　　“不敢不敢。那还不是找死！”“知道就好，领导的私事别瞎打听！有我也不告诉你们这群长舌妇，何况没有呢！”
　　“严助理，今天是平安夜，你去跟总经理说说，让我们提前下班呗。我男朋友难得回一次徐京，我还想过个难忘的圣诞节呢！”“是啊，你去说点好话，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大龄未婚女青年的痛苦。严助理的嘴这么甜，多跟总经理说几句好听的话，保不准，总经理一高兴就批了。”
　　“你们这些女的，心思贼着，让我当冲锋上阵杀敌，挨骂挨批，你们就坐享渔人之利。没门儿，反正我也没女朋友，过不过平安夜都一样。”被大家推搡着，严助理被挤到了走廊，眼看离楚褚的办公室越来越近，心里更露怯。
　　众人纷纷抛出大招诱惑，一心怂恿严助理，“我把表妹介绍给你，大长腿，人美声甜。”“严助理，棒棒忙呗，免费送你西餐厅的折扣券，打五折喔……”
　　最后的结果是，严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耸着肩站在楚褚面前，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总经理，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沉浸在工作中，楚褚没抬头，问得随意。严助理继续说道：“今天是平安夜。”“嗯。”楚褚淡淡应了声，没再做声。
　　“她们让我来跟您请个假，今天是平安夜，额，她们想早点回去跟男朋友过节，希望您批准。总经理放心，不会耽误工作，您交代的事肯定能如期完成。最近大家天天加班，确实也挺累，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人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
　　“行了。”楚褚放下钢笔，抬头扫了眼喋喋不休的人，“让她们回去，这两天不用加班，你也一样。没其他的事就出去，把门带上。”说完，楚褚继续翻阅采购计划。
　　听了楚褚的话，严助理简直高兴得快要跳起来，悄悄带上办公室的门，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众人围在门口差点欢呼雀跃。
　　忙完工作，楚褚离开办公室搭乘电梯下楼，此时的大楼显得异常安静，透着股冷清的味道。电梯很快停下，秦亦跨进来，与楚褚视线对上，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真巧！”
　　“是挺巧。”楚褚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听不出任何的高兴。往后退了一步，楚褚眯起眼打量着秦亦，语气咄咄逼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报复楚肖？秦亦，有些事太过，就不好看了。”
　　“我这个人，心眼小得很。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他楚肖欠了萧尘一条命，总得还回一条命才公平。”凉凉一笑，秦亦不觉加重语气，眼神含着戾气，直直看向楚褚，似在拷问。
　　“这世上又有多少事公平！秦亦，你和楚锦荣同在公司，如果楚肖真出了什么事，楚锦荣也不会善罢甘休。你和他的恩怨，我无权干涉，但有一点，不能影响公司，好自为之。”
　　“总经理，我怎么听着，你是在担心我？我理解错了？”秦亦陡地凑近，附在楚褚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每一个字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偏偏嘴角还挂着暧昧的笑。
　　楚褚连连后退，僵硬着背脊，身体撞上了墙壁，心跳跟着愈加混乱，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暗暗吸了口气，楚褚猛地将人推开，迅速恢复淡定，“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刚才的旖旎烟消云散。出了公司正门，秦亦抬头看了看，“又下雪了！”像是说给身旁的楚褚听，又像在自语。突然恍悟，秦亦转头对楚褚提议，“今天是平安夜！总经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似乎觉得自己诚意不够，秦亦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请客。”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邀约，楚褚一向反感。至于现在，他为什么跟着对方在大街上闲晃，楚褚也不清楚，自然而然就答应了，所以此时此刻，他是后悔的。
　　平安夜，大街上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两排商店门口摆放着漂亮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炫目的彩灯和饰品，圣诞歌曲在街道回响，街上时不时有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的人在派发传单，人潮攒动，人们挂着灿烂笑容举止亲昵地漫步，大多数是些年轻情侣。附近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有什么活动，时不时传来人群的欢呼。
　　雪花在空中飘荡，寒冷的北风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心情，整个城市充斥着欢乐热闹的气氛，星光璀璨。
　　楚褚走在人行道上，渐渐被人群的快乐感染，神色温柔起来，眉目间藏着笑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秦亦暗自瞄了眼身侧的人，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在一家装潢老旧的小店门前停下，秦亦脸上流露出更深的笑意，不由对楚褚说道：“我们运气不错！”楚褚打量了眼门口的牌匾，老徐面馆，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两人进了店内，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从厨房出来，看见秦亦，乐呵呵地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块，“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老规矩，牛肉拉面，少蒜多葱，不放香菜，辣椒一勺。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想吃点什么？我马上给你们做。”
　　楚褚四处看了看，店子不大，摆了五六张桌椅，风格简陋。店里的服务员，十二三岁的男孩，向楚褚指了指头顶，上面红色的毛笔写着几种不同口味的拉面。
　　楚褚还没瞧仔细，身旁的秦亦倒开口了，“给他来份番茄鸡蛋，别放辣椒，作料放少点，他吃得清淡。”楚褚转头望向秦亦，神色莫名，也没做声反对。
　　两人坐着靠里的位子，秦亦倒了杯开水递给楚褚，“这家店快20年了，上学的时候捡塑料罐、给同学抄作业，就为了攒2块钱，来店里吃碗牛肉面，老徐做的跟别人不一样。等会你尝尝。”
　　不一会功夫，两碗热乎乎的拉面上了桌，秦亦瞧着碗里快溢出来的牛肉，不禁打趣道：“老徐，你这可是两份牛肉，那我也得您2碗牛肉面的钱，可不能让您亏本。”“你说的什么话！你们慢慢吃，厨房还忙着。”
　　给楚褚递上一次性筷子，秦亦开始吃起来。楚褚瞧了瞧自己碗里，西红柿和鸡蛋给的很足，浅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亦停下筷子，抬头望了眼楚褚，神色淡然，“别勉强。”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拉面，秦亦微微一笑，带着怀恋，轻声开口：“很奇怪，吃了一次，就总惦记，味道很像。”满满地吃上一口，秦亦的脸笼罩在雾气中，楚褚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幸福感。
　　店外，夜色里的徐京，霓虹闪烁，喧嚣繁华。而在狭窄的小店里，楚褚和秦亦大口吃着拉面，一同享受这种难得的静谧，没有了平日的忙碌、紧绷，时间在两人间静静流淌。
　　自从离开顾家，楚褚没有像此刻这般简单放松过，甚至隐隐生出某种期待。思及此，楚褚悄悄看了眼对面的人，眼神不禁带着暖意。这个人总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过，有这样的朋友，应该也不错！

　　两人从拉面馆出来，白绒绒的雪花大片从天上飘下来，没有停的趋势，地上已经铺了层积雪，渐渐厚实起来。回到刚才的广场，气氛更加欢腾，巨型圣诞树上点缀着纯白雪花，和色彩鲜艳的彩灯交相辉映，年轻情侣在广场打雪仗、堆雪人，大家尽情享受着这种快乐，嬉笑喧闹，让严冬平添了几分温暖。
　　楚褚轻轻勾起唇角，从身侧的树枝上抓了把雪，融在手里，侧过身朝秦亦自然伸出手，“为了公司，以后和平共处。”
　　秦亦注视着楚褚，也伸出了手，“我很愿意。”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对方手里的凉意，楞了几秒，便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突然猛地一拉，将人拉进了怀里，附在楚褚耳畔，笑得愉悦，“不为公司，只为我和你。”
　　没等楚褚挣脱，秦亦迅速放开了对方，抽回了手，眼睛盯着广场上欢呼雀跃的人群，脸上的笑容很浅，却单纯明亮，敛人心神。楚褚抬眼看他，刚刚的不愉快已抛之脑后，呼吸忽然迟滞，眼睛转瞬不瞬地望向对方，无法移开视线，让他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