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我是一只花妖

33、第三十一章

　　因为昨夜的过度劳累，睡了个回笼觉的林铃错过了早间电视中“林氏公子揭露苍氏总裁黑料：铁血刽子手”的经济新闻，也错过了“新星作家苏叶告白网络红人林小安”的娱乐新闻。
　　所以她在一觉睡到中午之后，兴致勃勃地去找苍凛，得到“苍先生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这样的答案后，并没有再多问两句，而是哼着小调到厨房洗菜淘米，乐呵呵地给自己煮了一锅红豆饭来吃。
　　吃过午饭以后，她很无聊地打了会儿游戏，练了会儿琴，开始忙忙乎乎地准备晚饭，只是饭还没上桌，苍凛就打电话回来说要晚归，她只好自己吃掉了两人份的饭菜，撑得小肚子都鼓起来，又愁眉苦脸地去散步消食。
　　直到她锻炼回来苍凛还是没回家，她气哼哼地去冲澡，从浴室出来却发现男人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撅着嘴踮着脚轻悄悄地走过去，看到他满脸疲惫，心里软乎乎地叹气，蹲下身子给他脱掉皮鞋。
　　他许是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脚已经肿了，黑色棉袜在脚踝处勒出青紫的痕迹。她将袜口撑大，小心翼翼地脱下来，露出苍白浮肿的脚。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他的手脚常年都是冰冷的，指甲上也泛出不健康的紫色，她给他捂了一会儿才拿到床上用毯子盖起来。
　　被她这么摆弄，苍凛竟也没醒，她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看来只是太累了。坏蛋，又不知道爱惜自己，明天一定要好好说他。她一边给他解开腰带，一边这么想着。
　　苍凛身形虽然清瘦，但是他高，体重倒也不很轻。等林铃给他脱掉衣服盖好被子，她自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枕边人从公司回来连脸都没洗，她也懒得再去冲一遍澡，干脆擦掉汗水就在他身边躺下了。熟睡中的男人自发自觉地横过来一只胳膊，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苍凛半夜醒了一回，窒息，难受。林铃跟着醒了，很熟练地扶他坐起来，给他揉胸口，喂他喝水。他幽沉沉地盯着她看，被她硬是盖住了眼睛：“快休息，明天我还要罚你的。”
　　他唇角抬了抬，勾出一道自嘲的弧度。明天，明天你若有心情罚我，那我才真是要谢天谢地。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铃准时醒来，苍凛竟比她起得早得多，已经去公司里了。她愤愤地朝着镜子做了个鬼脸，胆小的恶龙先生，听说要被罚就跑掉了么。她生气了，今天晚上也要晚回家！
　　林铃这么打算着，却在出门的时候被老管家拦住了：“抱歉夫人，学校里给您请了假，请您暂时都留在家里休息吧。”
　　林铃晕乎乎地，很不明白：“张伯，凛已经去工作了，我也得去上学呀，我去和老师说把假销掉就好。”
　　老管家说的话很温柔也很没有转圜的余地：“很抱歉，夫人，这是先生的意思。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林铃伸手到自己的包包里找手机，却摸了个空。说起来，昨天一直在家里，都没有用到手机，苍凛打电话回来也是打的家里的座机。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被软禁了？
　　张伯带着三个保镖守在门口，看来她无论如何是出不去了。林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回卧室准备用座机打去苍凛的公司，却被告知现在家里的电话只能接通而不能向外拨号。
　　网线拔了，电视打开是一片雪花，手机被没收。他这是要干什么？把她当做莴苣姑娘养起来？可是那个故事里面只有女巫和王子，也没有恶龙先生呀。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被困在苍家庄园的小公主沉默着坐在地板上，散开随意绑着的麻花辫，一头长发胡乱垂到地板上。精心保养着的栗色长卷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她却苦恼地轻蹙了眉心，不够长呢，不能编成梯子让人爬上来。
　　时间过去许久，她再次拿起家里的座机，还未拨号便有悦耳的女声传来：“苍夫人您好，苍家的座机暂时不能向外拨号，很您谅解。”
　　她不谅解！
　　她朝着电话里说：“我要找苍凛，叫他听电话。”
　　电话那边诚意十足地道歉：“对不起，苍先生现在不在，他说会在合适的时间向您解释这件事，请稍安勿躁。”
　　林铃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苍凛，让他听电话。”
　　那女声仍然温柔和悦：“对不起，苍先生现在不在，他说会在合适的时间向您解释这件事，请稍安勿躁。”简直像是设定好的固定程序。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对苍凛的信任占了上风。如果真的是出了事，在她没办法帮他的时候，至少要相信他。
　　她等了一个上午，把过来送午饭的管家都挡在门外，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她要等一个答案。还好，苍凛的电话很快就打回来。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林玲的脚都已经坐麻了，她踉跄了一下扑到电话边，用比她预料中冷静一百倍的声音喊了声先生。
　　电话那头楞了一下，然后是男人透过电话有些失真的声音传过来：“小铃铛，乖乖吃午饭，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好。”
　　林铃看着空气中一个虚空的点，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先生，我后背的文身，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吗？”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何以要编造谎言骗她。
　　苍凛承认的很痛快：“是。”
　　她又问：“那个和尚，你根本没有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对吗？”
　　他不懂她为何突然追究起这件事，但是他和她已然结成夫妻，生米煮成熟饭，他也便不再遮遮掩掩的：“他死了，小铃铛，别怕，他下地狱去了。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她轻轻地问：“你杀了他吗？”
　　苍凛沉默良久，继而答道：“是。”
　　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林铃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爸爸给她看的苍凛的资料，他如何以病弱之躯问鼎苍家。加冕为王的道路上，每一级台阶，都是用血和骨累积而成的。
　　她总是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是需要她细心照顾的重病之人，却忘掉他同时还是嘉兰商界的帝王。今时今日，也许不止嘉兰，还包括整个东南。
　　林铃的喉咙干涩地动了一下，继续没头没脑地说：“不要伤害我哥哥。”
　　苍凛似乎为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又似乎是别有深意地反问：“铃铛，不要多想，乖一点，我怎么会伤害你的家人？”
　　她声线发紧：“好，我会乖。”
　　随即挂了电话，在老管家的注视下大口吃掉一碗白饭。张伯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说什么，推着餐车出去了。
　　林铃不喜欢等待。
　　在她此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关于等待的记忆都十分不美好，都是她极力想要忘记的过往。
　　但她现在还是安静地等待着。
　　为了他，为了爱。
　　远离市区坐落山麓的苍家庄园，同它的主人一起俯视着嘉兰的芸芸众生。
　　这是只有历代苍家之主和他的伴侣才能居住的地方，林铃从入住苍家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他还不爱她，她却经常告诉自己要把这里当成家。现在他们相爱了，她反而觉得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堡垒。
　　一百多年前，曾有一位诗人在瑟克什堡前高呼：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现在，她被困在另一座城堡里，重临了那位青年歌者的困境。
　　生命，爱情，自由。
　　一个人的生命，两个人的爱情，千万人的自由。
　　伟大如斯，平凡亦如是。
　　但她终究只是鸟雀，没有鸿鹄之志；只是藤蔓，不能独秀于林。
　　她是林铃，是和苍凛在一起就会觉得生命有意义，爱情被满足，自由不重要的林铃。
　　她忽然打起了精神，她并没有背负什么千千万万人啊！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天平的两头都是她爱的人，也都是最爱她的人，他们是因为她才有了一点分歧，只要她能够努力在他们之间周旋，说明自己真正的愿望，那么事情一定有转机的！
　　苍凛可以为了她不伤害林陵，那么林陵也可以为了她不伤害苍凛！都怪他，留给了她一个只手遮天无所不能的第一印象，她竟然忘了从反面去想想问题。
　　她着急地拿起电话，可是无论怎么说，接线的那个人都不肯给她接通苍凛，找张伯，也是一样的结果。
　　好不容易等到晚饭的时候，她故技重施，又不肯吃晚饭，可是这次苍凛并没有打电话回来。林铃气呼呼地出去跑步，跑得满身汗水回来，又洗过澡，他还是没有送只言片语过来。
　　过分，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