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有女宸音》兰宸

284、莽荒篇4

　　燕山大地，纪氏西府城外，一处名唤翼蛇湖的湖泽中央岛屿上，殿阁连绵，高低错落；值此春夏之交，百花争妍，美丽绝伦，生意盛极。
　　湖泊浩瀚百里有余，无风三尺浪，一艘精致典雅的小舟随着浪花在湖上飘荡，舟上或坐或卧着两道年轻的身影。
　　血亲相离，久别重逢，再加上心头记挂着姑姑的身体恢复情况，宸音并没有急着回归延王府，而是选择暂时客居燕山之地。每天白天陪在姑姑身边聊天叙旧，夜晚清心凝神冥想修行，时不时地也会被纪宁表哥带出西府城游赏燕山风景，日子过得清幽宁静却又不失温情。
　　风和日丽，少女跽坐小舟中央，侧头注视着半阖着眸子悠悠然仰卧在船头晒太阳的清秀少年，春水般的眸子漫过一缕笑意：“表哥心情很好？”
　　通过半年的朝夕相处，宸音自认对少年还是比较了解的，其人性情温润，在她面前更是颇为守礼，如此随性不羁的模样倒是少见，连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洋溢着自在欢愉。
　　“当然很好啦！”纪宁也不睁眼，宛若雪豹一般优美矫健的身形如猫咪一样慵懒地摊成饼状，唇边的弧度也与猫咪一般乖巧欢快，“母亲近日已经修补好丹田，重踏修行之路，我算是彻底安心了，心情又岂会差了？”
　　这倒是事实，姑姑完全康复，便是她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呢！
　　轻轻地勾了勾唇，近乎叹息道：“如此，我却是到了归去之时了。”
　　沐着暖阳在船头假寐的少年闻言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兀地坐起，愕然脱口道：“表妹你要离开？”
　　宸音水色的瞳眸泛起一抹涟漪，轻轻点头。
　　既然姑姑全身伤患皆消，自己外出的目的已经达成，自当早日回归延王府——若非为了确保这位长辈的安泰，她又岂会在此滞留半年有余？
　　淡淡地遥望着湖泽远景，她的唇边流露一抹轻笑：“外公来信催了我好几次了，再不回去，他会担心的。”
　　纪宁倏然沉默下来。
　　半年多的朝夕相对，已经让他不自觉地将少女纳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成为自然而然的习惯；而那些令人心神沉凝的百余元神护卫在少女“勿要惊扰纪氏”的吩咐下基本不曾现身城中，使得他选择性地忽视了他们，直到此刻才恍然意识到对方终是要离去的，回归到那个他目前完全无法了解和触碰的大背景中——毕竟，她暂时还不姓纪。
　　所以，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还会再见的吧”，得了宸音的点头肯定以后，便不再多言，只静静地重新躺回船头，眸子里暗涌浮动——突然很想让她早日冠上他的姓氏……
　　春风和畅，轻舟摇曳，新芽初绽，果然是万物萌发的时节，一如湖畔绿柳梢头的心事。
　　七日后，艳阳高照，纪宁立在城门之前，默默遥望着高天之上被诸多元神道兵簇拥在中心的青鸾仙辇渐行渐远，一双澄清的瞳眸逐渐浸染出复杂而深邃的情绪。
　　“怎么，舍不得她么，宁儿？”
　　纪一川看着儿子一眼不眨目送佳人的模样，心下好笑，当下轻声调笑道。
　　“嗯，舍不得。”
　　出乎意料地，印象里素来脸皮偏薄的儿子竟是点头承认下来，少年轻勾唇角，淡淡地道，“不过没关系，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而那个时候，他想他已经真正有资格有实力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只不过，纪宁不曾想到，重逢的日子对于此刻的他而言，竟出乎意料地遥远。
　　……
　　大夏王都，作为大夏世界的中枢核心，布置着海量的传送阵法，高达万里的巍峨应龙神山之上，无可计量的生灵通过法阵辗转来去，构建了王都的强盛繁华。
　　这一日，一名兽皮少年带着一条青蛇和一雪白大狗走下应龙神山，心情忐忑又激动地将一张拜帖投进了大夏延王府，随后在商通天下的天宝山总部热热闹闹地折腾了一场，终于收到了延王府的回帖，敲开了延王府的大门。
　　“表哥！”
　　形容清贵昳丽的女子亭亭玉立于繁花似锦的园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万千葳蕤间最美最盛的那一朵花。
　　“表妹……”
　　纪宁痴痴地凝望她，喃喃相唤。
　　多年不见，当年尚且稚嫩青涩的少女已然长大，绽放出世间难觅的倾世芳华，出尘而纯净，宛若生长在红尘的仙葩。轻轻一笑，二十年相离的陌生便已散去，他仿佛又看到二十年前浩渺星空下落于纪氏西府的最明亮的那颗星子。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再见时却只有一句轻轻的“好久不见！”……
　　看少年一副“万语千言说不出”的样子，宸音不由地弯了弯眉眼——区区二十年未见，这人怎么变得有点呆？
　　眨了眨眼睛，宸音很好心地没有逗弄他，而是温和地同他问好，引着他讲一讲这些年的故事。
　　纪宁有心与她亲近，因此并不设防地将这些年的生活经历都讲给她听。从纪氏领地大型元石矿脉的出世与争夺，到离开燕山前往安澶求学；从拜师黑白学宫殿才仙人，到试炼加入大夏应龙卫；从隐修翼蛇水府，到夺取巫江仙府……同清清静静安居大夏王都的宸音相比，纪宁的人生一如既往地精彩万千。
　　“……所以我这次来到大夏王都，便是冲着这三百年一次的仙缘大会而来……”少年说着微微转过头，轻声道，“当然，也是来见你……”
　　宸音微笑，没搭茬他后面的话，只就着仙缘大会一事回复着：“仙缘大会啊……其实就是天才之战，整个大夏世界的巅峰天才妖孽汇聚在一起，优胜者可以获得包括元液、法宝在内的各种修行资源……当然更重要的是所谓的‘仙缘’，大会排名前十将有机会被三界顶尖大能收入门下……还是值得一去的……”
　　印象里少年便得到了菩提老祖的看重，算是他新人生里继获得女娲观想图、翼蛇水府三寿道人传承后的第三大机缘。
　　“……还有那个与你抢夺仙府的少炎农，你不必将与他相关之事放在心上，少炎氏已经自顾不暇了……”
　　说到这里，宸音的音色里已是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冷意。
　　纪宁默默点头：“这件事我知道……少炎氏几年前突遭大变，大批中高层族人离奇暴毙，全族上下接连遭遇各种麻烦，已然从顶尖部族的位置狠狠跌落……传言都说少炎氏被未知大能诅咒了……”
　　——这传言倒是无差！
　　宸音心下默认。无他，这诅咒便是她所下，只为此生所出的尉迟氏复仇。
　　自从几年前成就纯阳真仙之境，有能力发动大型诅咒之术以后，她便直接通过因果关联把参与征战屠灭尉迟部落的少炎氏族人咒死了，而失去了这一大部堪称骨干之辈，整个少炎氏已然德不配位，除了一步步衰落下去，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如今少炎氏还张牙舞爪横行无忌，不过是一个古老部族最后的余晖。
　　这些事情，倒是不必与少年多说，反正都过去了，等到少炎氏真正崩塌以后，所有幸存的尉迟族人终会得到想要的慰藉。
　　就这般一边聊着一边漫步，一双年轻男女很快就找回了少时相熟的意味，远远看去宛若璧人，直到一道传音将他们打断：
　　“宸儿，带纪宁来见我。”
　　“什么？延王要见我？”
　　得到通知的纪宁感到一阵紧张。他可从来没见过天仙老祖呢，更何况这可是宸音的外公，让他如何不紧张？
　　少年紧绷的模样看得宸音一阵失笑，摇着头拉过他的手：“紧张什么呀？走吧，表哥，我带你过去！”
　　感知着手中温软纤细的触感，纪宁心跳立时加速，迷迷糊糊地就被带到了一座雅致的山峰上。
　　山峰之巅，一株菩提古树亭亭而立，树下一案一人，男人一身黑袍，高大魁梧，摆弄着案上的一壶美酒。
　　“外公，我们来了。”宸音唤道。
　　伴随着男人转过身来，纪宁只觉得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无尽铺天盖地的煞气，直令人心悸不已。幸好他神魂强大，道心坚定，剑魂迅速稳固自身，很快就从这种状态脱离出来，却也不由得暗自惊叹：“好一个延王，他根本未曾刻意攻击我，仅仅是将自身修炼所蕴含的煞气显露，就让我差点迷失。”
　　想到宸音曾经给他介绍过的延王生平事迹，纪宁越发感到她这位外公当真是个强人。
　　“纪宁见过延王。”少年恭敬地行了大礼。
　　“不错，你修炼三十年，道心却不受我煞气惑动，瞬间就摆脱了。”延王微微点头，淡然笑道，“厉害，厉害。”
　　宸音闻言努了努嘴：“外公你可是号称‘阎王’啊，这样欺负小辈合适吗？”
　　“外公哪里有欺负他？”延王撇了撇嘴，翻给纪宁一个白眼，“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牵着你的手走到我面前来，难不成还不允许我小小地考验一下他的成色？”
　　在唯一的外孙女面前，男人就像普通人一样，该笑就笑，该不高兴就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