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溺爱》徐徐绛色

21、二十一

　　子宫和附件扭曲成麻花一样中间夹着几个大血包，程学忻上台的时候陆淮南正在翻转卵巢，李冬晓在一个劲儿的填充止血海绵，器械台上的托盘里脾脏上夹着几把钳子已经摘除了。

　　“右肾保不住了，主任。”

　　陆淮南出汗太多，干脆让护士给他帽子里塞了块纱布，抬头看了眼表眼前却是昏了几秒钟才重新对焦。

　　李冬晓咂咂嘴感叹道：“红细胞进两袋了。”

　　程学忻皱着眉迅速参与到手术中，探查片刻：“膀胱……”

　　“看一下引流袋，尿液怎么样？”

　　护士掀开厚重的手术巾，惊呼道：“红了！”

　　手术台上再次陷入了沉寂，童晖攥着吸引器的手忍不住发抖。接下来切除附件，子宫，期间两次血压降到谷底，陈斌叫来了两个学生，盯着微量泵，手里拿着注射器随时准备往静脉里推药。

　　尽管程学忻也努力想保住右肾，但是肾脏受损严重，逐渐萎缩，取出的时候已经剩下了小小的一条。

　　但无论如何，这个患者从手术台上活了下来。

　　手术结束后安全起见陈斌建议留下观察一会儿再送去监护室，陆淮南坐在手术床不远的角落里，靠在墙上疲惫的阖着眼。

　　童晖走了一会儿又拎了杯豆浆回来，塞他手里：“陆老师，你先垫垫。”

　　“跑哪买的？”陆淮南含糊不清的问道。

　　“不是我买的，是你朋友来看你了，就前阵子来切阑尾那个警察。”

　　陆淮南睁开眼，眼神散的聚不了焦，伸手接了一下竟然抓了个空，童晖干脆把杯子直接塞他手里，不放心道：“诶，你这是怎么了？”

　　陆淮南勉强摇了摇头，结果顺着椅子就滑坐到了地上，他有点呼吸困难的感觉，尽管意识不清，还是知道按住自己的脉搏摸了摸，心率快的恐怕有150次了。

　　童晖被他这一吓，赶紧托住他的后背，开始掐他的人中。

　　“陈老师！”

　　童晖一嗓子惊动了正在忙碌的陈斌，麻醉护士也跑过来两个，一时间扎针建立静脉通道，氧气，监护全部招呼到了陆淮南的身上。

　　眼前好像有一团白雾，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心脏那里有一点绞痛，大概是心率太快的原因嘴里急速的流失水分，陆淮南张张嘴，勉强道：“水……”

　　甜豆浆的吸管被童晖送到嘴边，他如同沙漠里快要脱水的求生者，猛的喝了几口。耳边才恍恍惚惚的听见些声音。

　　“拿片倍他乐克过来，舌下含化。”

　　“挂瓶硝甘。”

　　“再推一支安定。”

　　陈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淮南？能听见吗？”

　　陆淮南恍惚着点点头，感觉血管里被推进了令人刺疼的药物，药物作用很快，陆淮南只觉得眼皮很沉重，脑海里的影像开始慢慢黑屏。

　　药丸随着豆浆的味道慢慢晕开，融化在舌间，他动了动嘴，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施瑜……”

　　“陆老师，你说什么啊！”童晖感觉自己要被他摧残出神经病，吓的声音都颤了。

　　陆淮南意识不清的摇摇头，已经睡着了。

　　麻醉剂的影响下容易产生光怪陆离的梦境，陆淮南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睁开眼时，还头晕的厉害。但隐约听见监护里的心率提示，已经慢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病房冷色的浅蓝窗帘，墙壁惨白，灯光黯然，而陪护椅上……

　　施瑜一只手臂支撑着扶手，睡的正沉，手里还攥着手机，界面上是编辑了一半的短信。

　　陆淮南还是很困，他记得陈斌给他用过镇静药物，眼皮掀了掀又想睡去，突然间铃声大作——

　　施瑜被吓的一个激灵，站起来，马上关了铃声。对上陆淮南的眼神，他嘴角勾了勾，指了指电话，便跑出去接了。

　　陆淮南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影一直到门口，才看到茶几上的豆浆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卖盒子。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施瑜很快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到他床边坐下：“陆陆啊，你可吓死我了！”

　　刚对他加了一分印象分的陆淮南，顿时脸黑了下来：“别这么叫我。”

　　“那你这么叫我好不好，施施，怎么样？亲切不？”

　　陆淮南：“…………”

　　果然施瑜就是个恬不知耻的货。

　　“话说回来，你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我这阵子这么忙，又不能24小时看着你！”

　　他语气熟络的透着暧昧的气息，陆淮南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敷衍道：“我没事了，施警官就请回吧，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事还是不要过来了。”

　　“说什么呢！”施瑜装模作样的撇撇嘴：“你都不看新闻吧，市里出了大案子，连环凶杀，太残忍了，目标都是些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我这阵子可能要一直忙，我这不是来看看你，顺便提个醒，晚上值班晚了自己回家路上要小心，提高警惕。”

　　陆淮南应付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再见。”

　　施瑜：“……”

　　陆淮南的冷板凳他不是第一次坐，坐着坐着干脆就自己给暖热了，施瑜对他这种语气已经习以为常，笑着岔开话题：“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以后我尽量晚上抽时间送你回家。”

　　“你送我……回家？”陆淮南诧异的抬起眼睛看着他，施瑜点点头，俊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陆淮南蹙起眉，这真是他遇到过最奇怪的人，仿佛前两天捂着_菊_花痛哭流涕求饶的不是他一般。

　　但施瑜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凑在他跟前，又或者生病的人确实很脆弱，陆淮南竟然懒得再跟他说狠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