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发指

6、第四章

　　“不必客气。”说罢，便差小厮磨墨，摊开纸，低下头写药方。
　　周芜看着满满的一大张纸，心里一恐，仿佛立刻便感觉到了苦涩的药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简直要苦到人心里去，她眉头一皱，顾不得失不失礼，冲口而出：“孟大哥，阿芜怕苦 ，可否加一味蜜饯？”
　　孟方玉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她小脸皱成一团，娇气得不得了，心下好笑，便点点头。
　　五、
　　从孟府出来，已是下午时分，这还是自进入陆家以来，自己第一次出府，便想着于外间逛逛再回去，倒也不迟。其实身为闺阁小姐，周芜对外界的向往是常有的，但鉴于这次从家乡一路下江南，所见也不少，心中却是失望，觉得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如此，便有些淡了蠢蠢欲动的心。
　　直到上次青浓提起陆林。
　　“小姐，我听大姑爷身边的陆林说，江南自古富庶，才子佳人无数，美酒佳酿无穷，士人姿容无双，不如有空出门逛上一逛。”她提起坊间文人墨客如何如何，又讲了几个传奇故事，终于勾起了自家小姐的好奇心。
　　她掀开帘子，伸出一双素手，轻轻一挥，青浓立刻明白，冲着车夫道：“在这里停车罢。”
　　马车缓缓停下，面前是一家酒楼；客人似乎不多，安安静静，但楼极高，颇有气势，门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品香楼。
　　青浓搀住她，解释道：“据说这品香楼以开业十年有余，期间翻修数次，在这繁华街段，周围商家不知换了几波，唯有它始终不倒。”
　　周芜想起父亲曾经讲过的那些个奇人异事，了然：“想必是什么达官贵人开的，权势在上头，自然不一般……不过，这些姑且不理，我只看它菜品好吃不好吃。”说罢抬脚进去。
　　里间布置得清幽雅致，分两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有数个小隔间；周芜自然是去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倚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让青浓去叫了几个招牌菜。
　　窗外人来车往，热闹繁华，同寂静的大宅院完全不同。临街捏糖人的商贩，看来快要收摊了，只剩最后一个小猪图案的，他犹豫了一下，便把它给了旁边那个垂涎的小乞儿；赌坊的打手们又轰了一个人出来，还啐道：“走开走开，没钱还来赌什么赌！”被轰的客人屁股着地，骂骂咧咧着走了；妇人一手挽着篮子，一手牵着孩子，慢慢朝着家踱步……
　　她看得入了迷，上菜的时候方才醒转。
　　眼前一共五道菜，分别是金菇八宝鸭，黄金笋丝，全珍煲，翠湖柳岸羹和鱼骨面，每道菜的分量不多，但贵在精致，让人只看一眼便食欲大开。
　　“小姐，看起来好吃诶！”青浓有些期待地看着这些菜。
　　周芜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道：“罢了，坐下一起吃吧。”
　　青浓欢呼一声，开动。
　　“味道不错”，确切地说，是很好吃，周芜甚至有了舔盘子的冲动，比平日还多吃了一碗。
　　“哼，陆林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这次倒还让他说对了。”青浓满意地偷笑。
　　周芜没理她，被窗外突然出现的嘈杂声响吸引了注意。
　　她走到窗边，现下天已黑，西湖上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盏一盏灯笼，闪着红光，人们走来走去，显得那光明明灭灭。
　　这是在干嘛？
　　青浓也靠过来了，仿佛听到她心里的疑问，解释道：“小姐，今日是花节呢！”
　　“花节？”
　　青浓重重点了头，“是的，这是江南府一年一度的节日，届时人们会齐聚西湖边，湖上有千家画舫，而且还有很多外省的人赶来参加呢。”
　　“不过，此‘花’并非真正的‘花’，乃是‘花姑娘’的‘花’。”青浓神秘地眨眨眼，周芜便懂了。
　　取的这么一个名字，实际不过是选花魁罢了。想必那所谓的千家画舫，便是一家一家的花楼。周芜又瞥她一眼，调侃道：“又是陆林告诉你的吧？”青浓低下了头，耳根子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不过，这么看过去，雕栏画栋，烟波流荡，倒确实是很美。”
　　青□□神一振，立刻抬头，眼露向往：“小姐，现下时候不晚，是否想要去逛一逛呢？”
　　“你这丫头这么贪玩，若是我说不，你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周芜点了点她的鼻尖。
　　“奴婢才不敢埋怨小姐呢。”青浓一边委屈伸冤，一边差小厮去付了食费，主仆俩连小厮几人，便朝画舫走去了。
　　快到目的点的时候，周芜想到自己毕竟是闺阁小姐，虽本朝民风淳朴，但姑娘家跑去逛花舫，传出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便去成衣店易装成富家小公子，还在画舫前买了两顶面具，自己和青浓各一顶，又赶走了陆府带出来的小厮，这才放心地走进人群。
　　面前这家“如兰”，是一架商船改造而来，船头尖，船尾平，中间是大大的一排房间，里头点着蜡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泛出浅紫的光，影影绰绰，引诱着人进去。
　　周芜带着青浓，前前后后又看了十几家画舫，外形均同这间“如兰”差不离，只是装饰点缀稍有不同；她忖道：既然外观一致，那区别肯定是在里头了。想到这里，便带着青浓进了“如兰”画舫
　　同外面的大胆直接不同，里间倒是布置的别致，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数量繁多的雅间，雅间该是不大，但不知店家用了什么方法，里面竟似一丝声音也无，周芜她们一路走过去，都能听到远处人群的嘈杂声，却愣是不知道这些雅间里面在干什么。
　　终于走到走廊底部，是大厅模样，装饰十分华贵，中央是一座四方台，台下摆了满满的座椅，许是还没到时候，座椅处只有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
　　“这里应当是如兰舫选出本家花魁的地方，待花魁出现，再出去同其他花楼一较高下。”她轻声给青浓解释。
　　后者露出了星星眼：“小姐，这你都知道！”
　　周芜有些害羞地轻咳一声：“不过是从前听爹爹的故事里讲的罢了……你刚唤我什么？”
　　青浓反应过来，吐吐舌头，忙改口：“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