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家长，借一步说话》有河不渴

3、死亡时钟

　　镜市很大，人也特别的多，多到哪怕花十年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人都见一遍，但鱼美人却把镜市当初最后一站，决定地毯式的搜索。

　　正夏的傍晚，太阳变成好看的鸭蛋黄，暑气渐渐退去，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水面上，把清澈的河水染成了橙色。

　　鱼美人躺在一处阴凉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她看看天，又把视线投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

　　小河的浅水区，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挽着裤腿在水里摸鱼，鱼美人见识过东城区的纸碎金迷，更是深刻感受过西城区穷人十天难闻肉味的困窘，很多小孩，甚至是大人经常会来小河里摸鱼摸螺丝打牙祭。

　　“我又抓到一条鱼了！”一个穿蓝色T恤的小孩高高举起一条3寸来长的鱼兴奋地叫道。

　　小河里的水污染极重，活鱼活虾并不多，有人短时间内连抓了两条，这让旁边的小伙伴们都很羡慕，一时之间，大家都忘记大人的告诫，一个个往河水更深处去了。

　　“你们快上岸，听见没，快上岸！”

　　刚下班的中年人汽车路过小河边，见几个小娃在河里玩耍便出声呵斥。

　　但河里的孩子们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

　　见小娃不听话，中年人扔下破旧的自行车就下水抓玩水的孩子，一边拎着他们的衣领往岸边走，一边警告不要再下水玩。

　　孩子们虽然不愿意，奈何力气不如成年人，被拎上岸后只好怏怏地回了家。

　　中年男子看着孩子都离开了河边，这才脱下湿透的旧皮鞋，扶起自行车，再将鞋子系在自行车的车把上，临走前，他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满是岁月痕迹的脸慢慢舒展开。

　　“儿子，爸爸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中年男人骑着车走后，太阳整个钻进云朵里失了踪影，天渐渐暗下来，小河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恨你爸爸吗，他不让你找替死鬼投胎。”那声音明明不大，但能轻而易举地传到十米之外。

　　鱼美人懒懒地看向河中央半边身体露出水面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的年龄跟刚刚在河边玩耍的孩子一般大，只是此时他的脸是不正常的青紫色，双眼无神，没有一点生气。

　　那孩子转头看向岸边躺着的女人，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似乎能一眼看破他。

　　“你是谁？”

　　鱼美人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屑，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或许是活着的父亲每天那句“儿子，爸爸明天来看你”打动了她，又或者是这小鬼迟迟不愿拉昔日玩伴下水的犹豫让她动容，面前的小鬼让鲜少主动帮鬼的鱼美人动了恻隐之心，她决定出手让小鬼早日脱离苦海。

　　小男孩木木的眼睛里射出一丝光亮，他困在河里一个多月里，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有人看得见他，还说能帮他，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人，但对方的话还是让小男孩生出了一些希望。

　　鱼美人看着小鬼眼里的亮光，突然觉得即使会被两个老友抱怨一百年也值得。

　　晚上，鱼美人开车回东城，从西城到东城有一段不太好走的路，平时鱼美人目视前方，不会为任何事情耽误时间，可今天，一个黑色的敞篷跑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金钱和容貌，甚至是世人所谓的才华都抵不过她手里的一碗汤，因此跟人和鬼接触一百多年的鱼美人很少会对其中一员产生兴趣，可此刻坐在敞篷车的男司机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探究的心思。

　　在鱼美人尾随对方走的一千米里，那敞篷车路过了两个穿着性感的妙龄女郎，一个哭泣的小女孩，甚至还有一个被前一辆车撞倒并奄奄一息的老人，期间那男人连车速都没降过，最后一个漂亮的漂移超车，还成功将鱼美人甩开了。

　　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很多，并不足为奇，真正让鱼美人奇怪的是那男人头顶上的时钟。

　　阳间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顶时钟，上面会显示年月日时分秒，准确来说它更像一个倒计时器，上面的数字每一刻都在减少，过一秒少一秒，过一天少一天，等到时钟主人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数字全部归零，反过来也可以理解成当所有的数字变成0，意味着时钟主人阳寿已尽。

　　当然，这顶钟只专属于人，鬼是没有的。

　　这顶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死亡时钟，死亡时钟人类自己都看不到，地府里的鬼仙也没有这能力，而鱼美人能有幸见到，也是她“出差”前阎王特意给她的“金手指”。

　　但有意思的是，跑车里男人的时钟居然是递增模式，更有意思的是，“年”的前面显示“1524”，这是活了1500多年的意思？这两种情况都是鱼美人第一次见到，要说这些没问题，鱼美人完全不相信。

　　看着空旷旷的街道，找不到任何头绪的鱼美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地府问个清楚。

　　晚上到家，鱼美人给自己煎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正在享用时，她家四方桌前多了两只对着牛排垂涎三尺的馋鬼。

　　“厨房还有吗？”

　　“没。”

　　“那我吃什么？”

　　“吃你的香去。”

　　“......”

　　鱼美人一边将小块牛肉放进嘴里，抬头看了一眼乖乖去供台吃香火的黑无常，转头问坐着不动的白无常：“你不去？”

　　白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盘中的肉：“吃够了。”

　　鱼美人放下银叉，转头看着白无常露出若有若无的笑，“这份我可是动过刀叉的。”简而言之——上面沾了我的口水，被我吃“脏”了。

　　话音刚落，白无常伸手将鱼美人身前的盘子挪到自己面前，拿起桌上一副新的刀叉，三下两个就将鱼美人“碰”过的牛排切掉并扔在桌下的垃圾桶里，然后开始切割剩下“干净”的部分。

　　“我不介意。”白无常边吃边回答。

　　鱼美人朝他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起身往卧室去，“吃完记得收拾好。”对于经常来蹭是蹭喝的两位老友，鱼美人简直拿他们没办法。

　　此时，不远处正皱眉吃着香的黑无常见自家弟弟有肉喝，瞬间不乐意了，他快速跑回餐桌前跟白无常争夺牛排，“给我留一块，我就要这块带骨头的！”

　　鱼美人没管他们之间的战争，径直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手边飞来一个白色的文件袋，她顺手接住，摊开一看，文件袋写着“卷宗”二字，下面署名“鱼美人”，鱼美人认出这是她10年前递交给阎王的，所以这是阎王终于批复了吗？虽然人间十年只是地府区区10天，但阎王这速度还是挺感人的。

　　“这是我来前陆判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正在“虎口”夺食的白无常抽空对鱼美人说道。

　　陆判的工作很多，其中一项就是阎王的私人秘书，这么多年，阎王闭关期间，一切的卷宗都是由陆判转交的。

　　鱼美人没说话，转身返回餐桌边坐下，拆了卷宗一目十行地读完了。

　　“写什么了？”吃得满嘴油腻的黑无常问道。

　　鱼美人将资料重新放回卷宗，轻描淡写地回答：“阎王让我一日后回地府交差。”

　　地府一日，阳间一年。也就是说她在阳间再待一年就能结束一百多年的出差生涯了。

　　写这封“请回”卷宗时鱼美人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出差了一个世纪没有任何进展她就想回家，但此时确定了返程时间，鱼美人的内心反倒生出了一丝的眷念，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重返人间。

　　一边的白无常闻言没说话，黑无常倒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快就回去了，以后我还想吃牛排可咋整啊？”

　　地府的工作人员能吃的食物有两种，一种是地府的恶鬼，另一种就是下面的小鬼或者新鬼供奉上来的祭祀品，恶鬼这种吃了会嘴臭的“重口味”食物大概也只有丑鬼钟馗能咽下去，而一般的祭祀品他们早就吃厌了，黑无常此时已经为一年后的自己默哀了，天知道一开始听说鱼美人“流放”人间，他是多么的幸灾乐祸，但吃过几次人间美食后，黑无常只愿阎王让他一直待着人间不回去。

　　鱼美人和白无常听了这话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鄙夷一模一样。

　　两老友走前，白无常对鱼美人说：“今天带回去的那个小水鬼挺有意思的，我们放水让他去投胎，可他不愿意，问我能不能再次做他爸爸的儿子，我说不确定，他回答那他就等，这辈子他爸不生孩子他就等下辈子，等下辈子他一定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鱼美人听了这话，心有点暖，她微微一笑，“多谢。”

　　人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人，等到彻底失去后才明白什么叫珍惜，等到一切成空时才知道追悔莫及，可世间唯没有后悔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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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路一川：都三章了，我就出场一秒，蠢作者你认真的？
作者：很认真，目测你在未来三章也没有戏份，啊哈哈哈~
路一川：......你狠！
我在微博弄了些抽奖礼物备选，你们都去看看啊，不选的话我就晋江币伺候了~~~【认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