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收网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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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银川上上下下地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刀刻斧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庞，宽阔的肩，修长笔挺的身姿，朗眉星目，眸内满满清明果决，明明是正襟危坐的姿态，却总是透露出气定神闲的悠然。
难以置信中，她的气息剧烈抖动，目光渐染氤氲。三年前，烟火四起的宅院内，到处都是仓皇奔乱的人，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失踪，直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在自己面前，那一瞬，让自己在恐慌中被定住的，就是他轻轻一笑时这股莫名的悠然。
这样的人，握着剑出现，就像是地狱里来索命的阎罗，稳操胜券，游刃有余，杀人如麻，自己却半点也没害怕，只一眼，就震住了自己的慌乱，也慑走了自己的心神吧。三年来，千百个午夜，让自己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少将军，竟然是个“少女”？
“我？我如何？公主不必吞吞吐吐，但说无妨。”叶昭很淡定，银川这个反应还在自己预料之中，总还逃不过“震惊”二字。却不想，银川利落地弯腰，和她相对而坐，一开口，竟是威胁：“你既是女子，却以男子身份示人，出任武将，甚至以男子身份接下赐婚，依你大宋朝的律法，罪犯欺君，当诛九族！你可莫要说不怕？”
“公主这是在威胁叶昭？”叶昭勾唇，有点意思，公主的跳跃性思维很强啊。
“是的话，你可会任我摆布？”银川挑眉，摆出一脸有所恃的自信。
“当然不会，叶昭既不喜欢摆布人，也不喜欢被人摆布。公主觉得，叶昭今日敢坐在这儿，把这种攸关性命之事向公主坦白，是为何呢？”叶昭说着，身子微微一侧，单手举起酒杯，轻酌一口，继而一饮而尽，口中啧啧称叹，“恩，不错不错。”又斟了一杯，“公主可要尝尝，这是我朝夕阁独家秘制的天涯酿，一口，神思远天涯。”
银川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接过去一饮而尽，撇嘴：“我当是什么绝世好酒，不过如此嘛，生涩寡淡，半点醇香也无。”
“我又没说这是酒，毒药而言，这种味道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公主可否觉得神思略有飘忽，这天涯酿啊，就是有此奇效，只需一口，片刻之内，神思悠游，半个时辰，便会远去天涯了。是否绝妙？”叶昭轻轻放下酒杯，含笑看银川骤变的脸。
“你，你竟然下毒！卑鄙！你分明也喝了的！”
“我有解药啊，吃了才来的，要不，怎么骗公主喝呢？”
“哼，怪我轻信，说吧，你打的算盘是什么，要如何才能把解药交出来？”
“好说，只要公主以西夏天神的名义立誓，即日与叶昭完成赐婚，接下来，做到‘出嫁从夫’就好。”叶昭笑，极其欠扁的招牌无耻笑。
“你！竟然！成婚！？我们，怎么能？你必须说清楚，不然，我宁死也不会听你的！”银川的晕眩已经越来越严重，强打着精神死死盯着对面。
“好说，我想的就是呢，你兄长跟祁王那点子事儿，我一清二楚，而且呢，已经设好了套让他们钻！但是呢，我欠着你的情，要报答，所以，暂且娶你，到时候跟陛下求个情，保你一命，然后再和离，咱俩两清，各走各路！简单吧？”
“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我不信，你怎会？”
“公主不必知道其他的，叶昭立誓，适才所言，若有半字虚假，就让我不得善终。公主该知道我是个惜命的人，这立毒誓，还是头一遭。再说了，我是何等人，在这江南隐姓埋名这么久，开着这朝夕阁，每日迎来送往那么些人，究竟为何，公主稍一思索，总该心里有数。”
叶昭的手指轻敲着案几，一下一下地沉重，也同样敲在银川心门上，银川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你！果然如我所料，有所图谋！”他坦坦荡荡地直视回去。“不错，公主，可否做好打算了？这药，不像我这么好性子，它可不等人啊。”
片刻的死寂过后，银川眸光一黯，强撑着身子起身，正面向西北，用最虔诚地姿态许下盟誓。西夏人笃信天神，对天神立誓，极为郑重，宁死不违。
“阿昭？你不是真给她下毒了吧？”惜音看着叶昭把昏迷不醒的银川抗到客房，一脸懵。
“没有，我唬她呢，这公主啊，别的都好，就是傻，说啥信啥。那酒里就加了点作料，刚好跟延龄草相冲，一起服呢，就跟迷药差不多，但药效很小，晕完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叶昭慢慢给她放到床上，又拉了被子来盖上，吩咐人伺候着，揽着惜音就出去了。
“你呀，就知道欺负人家单纯，让她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惜音觉得好笑，这种不上台面的办法，也就阿昭能用的理直气壮了。
“那我就管不着了，不过，这儿暂且搞定了。新截得消息，祁王和西夏王约好，想借着替西夏公主送亲安插人马，婚礼之时，满城欢庆，防守懈怠，来个里应外合。他们这么想，跟我们不谋而合，便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那你打算怎么跟华裳提亲？”惜音预感到这场恶战已不远了，突然眷恋起在这里平静的生活来，指尖轻轻抚过案几，眸光幽幽。
“这个嘛，反正这是我提的条件，上次见面，爹爹气得想动手是真的，不过既然允了，那明面上的事儿，爹爹跟陛下，会看着办的。至于小丫头，我知道该怎么办，就是那个莫离难缠，你觉得——”叶昭正在想办法，小二突然带进来一个少年，对着二人恭恭敬敬地一礼，叶昭一打量，是卢柳身边的小厮。
“卢阁主可是有信捎来？”
“回禀阁主，我家公子说，上次阁主所言之事，已初见成效，莫家内乱，死伤过半，这半晌儿，已经乱成一团了，听闻家主星夜疾驰而归，这一半个月的，怕是自顾不暇了。”小厮传完，听了回话就从后门回去了。
叶昭和惜音相视而笑，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啊！是时候给狐狸消息了。”
“那叫心想事成！”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那小女子这厢提前恭贺大将军喜得一双娇妻了。”
“好说好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说，没有没有。”
“是吗？说！要娶亲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啊，我一个小小少将军，能娶到邻国公主和王爷千金，又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美人，放在谁身上，不得乐开花啊？”
“阿昭，别闹了，你怎么会高兴，惜音知道，这成婚之日，就是收网之时啊。”
“收网！对，该收网了，是一网打尽还是鱼死网破，暂且不可知，但血染红烛是必定的。”
“阿昭，等这次的事了结了，我们一起隐居山林吧。”
“好。”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从护卫，就我们俩，养几条狗，几只猫，再养点鸡鸭，自耕自种，相依相伴。”
“好。”
“你要盖屋，砍柴，挑水，犁地，做饭，喂猫喂狗喂鸡喂鸭，粗活累活都给你！”
“好！”
“我就歇着，什么也不干——当个被养活的农妇——”
“好——”
“阿昭——阿昭？”
“恩？”
“不要出事儿——”
“恩，不会的。”
“你答应我了，不能食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是女子——”
“女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西北，将军府，宣旨太监奉了急令，长途跋涉而来，累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水都不上喝，满是皱纹的脸先笑成一朵花，向早已恭候的镇国公和少将军贺喜：“恭喜贺喜，国公爷，小侯爷，这皇恩浩荡，双喜临门啊。”
“还请公公明示。”叶忠端得不知，叶昭眼观口口观心，暗暗赞叹爹爹这表面功夫深厚啊。
“这三年前，陛下就为小侯爷和西夏公主赐婚了，可恰赶上这小侯爷身子不爽利，公主也病倒了，好端端的喜事，被搁置了这么久，真是愁煞人了，陛下也时时记挂着呢。”
“让陛下忧心，是臣等有罪，惶恐之极。”叶忠慷慨激昂，扑通一声，径直跪下，叶昭傻眼，只得跟着扑通一声，“臣有罪。”然后一边默默在脑海里心疼自己的膝盖，一边腹诽，我说爹爹，戏要不要这么足，这么真？
“国公爷这是说哪儿的话，快起来快起来，小侯爷也是，身子刚好没多久，可别再有个闪失，赶紧起来。”叶昭被公公满眼忧切地双手扶起时，僵在脸上的笑容，加上有点发白的面色，让公公更担心了几分。
那一瞬间，他深切地明白了，叶家少将军，国公府小侯爷，在世人眼中，已经从叱咤沙场的活阎王，变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有劳公公挂怀。”
“咱家不妨事，就是小侯爷的身子可得好好料理，这眼看着要娶两房夫人了，身子不好，可不行啊？”公公笑得韵味悠长。
“两房？公公的意思是？”叶忠傻眼，叶昭跟着。
“西夏公主在江南待的这么些时日，多亏了祁王千金衣不解带地照料，这才得以好转。二人情同姐妹，难分难舍，祁王千金又正值婚龄，陛下便成人之美，让这姐妹二人效仿那娥皇女英，小侯爷呢，自然就尽享齐人之福了——”公公此刻脸上的艳羡一定是真的，叶昭猜想，全大宋朝的男子在听闻此事时，约莫都是这副神态了。
“陛下皇恩浩荡，臣等何以为报啊？”叶忠欲跪。
“哎，国公爷乃国之栋梁，何愁恩重呢？”公公眼疾手快地掺住，叶忠顺势停住，立起身子。叶昭面无表情地赞叹，果然都是老江湖了，这角度，这速度，这力道，自己是学不会了，惜音没准儿可以。
“那就有请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收网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