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大师收鬼实录》砂糖糕

9、化形之事

　　沉寂夜色，如水月光从窗台投入，洒满整个房间。

　　千秋躺在床上，心情复杂。

　　洛知秋拉着她回到内宅时，她心里还有些不安，总觉得对方之前的笑容颇有深意，却没想到，洛知秋用女鬼的尸首换来一晚时间，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的意思。

　　洗漱、熄灯，洛知秋闭上双眼，在寂静中很快放缓了呼吸。千秋躺在她身边，不知为何总觉得沉闷。

　　说起来，这还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躺在床上。

　　静默一会儿，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她忍不住翻过身子，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审视对方。

　　穿越来的前三天，她心中除了恐慌便是惴惴不安，白日里，好歹还有洛府内的这么多丫鬟下人在，可一到晚上，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洛知秋一个人躺在床上。

　　鬼是没有困意的，房间寂静得可怕，千秋只能坐在床头，一呆就是一整夜。

　　而今天，同样呆在房间里，她心里的感觉却大有不同。

　　如果她被收走，洛知秋的妹妹真的会回来吗？

　　千秋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烦躁，洛知秋已经沉沉睡去，看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她想了想，轻悄悄地起身。

　　虽然明知对方已经睡着，不可能听见她的动静，千秋还是下意识放缓动作，就连穿门而出的时候都一点一点地透过去，确保房门不会发出声音。

　　邢九霄在冰窖前方的空地摆阵，腰间布袋猛然发出一阵常人无法听见的凄厉嚎叫，他眉头微皱，手掌轻轻一按，布袋顿时瘪了，鬼叫戛然而止，身后却传来另一只鬼的声音：

　　“哎呀妈呀，吓我一大跳！”

　　千秋卡在一堵墙中，差点被方才那声鬼叫吓出实体。背后吹来一阵凉风，想起不久前被女鬼支配的恐惧，她赶忙从墙中挣扎出来，看看身后，见确实没有其他厉鬼，这才放下心来，朝邢九霄走去。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呢？”

　　千秋走近，发现地上规规整整贴着不少黄符，立刻感觉脑门一疼。左看右看，只有邢九霄身边没有那么多符，她干脆走到他身边，看着邢九霄忙活。

　　地上的黄符贴成一个圆形的图案，千秋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你这阵是给我准备的，还是给这女鬼准备的啊？”

　　说着，她指了指邢九霄腰间的布袋。

　　邢九霄抬头看她一眼，简明扼要道：“你。”

　　“哦。”

　　一阵寂静过后，对方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能看懂我的八卦阵？”

　　“看不懂，不过以前看过别的道士摆阵。”

　　“别的道士？”

　　邢九霄投来一束疑惑的目光，千秋的虚荣心立马高涨数倍，她得意洋洋地说：

　　“其实以前我见过的道士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有的摆祭坛，有的画阵法，只不过这么多年，也没人能把我收走……”

　　牛皮没吹完，邢九霄便冷冷道：

　　“江湖骗子。”

　　“呃……”千秋默默闭上嘴，暗想她看的那叫电视剧。

　　虽然邢九霄性格沉闷，但好歹对方能听见她说话，千秋看他低头忙活半晌，忍不住又往邢九霄身边靠了靠，道：

　　“反正我又跑不掉，这些准备明天再做也不迟，要不我们来说说话？”

　　“啪！”

　　一道符纸正贴在脚尖前头，千秋正心惊肉跳，便见邢九霄抬起头，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说什么？”

　　“其、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先忙，要不我……”千秋低头看看他手中的符纸，硬生生把“帮你”两个字咽了下去，转为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自己想想”。

　　“想什么？”邢九霄还真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仰着脖子看向千秋。

　　她哪知道想什么啊……千秋无言以对，刚才的话完全都是环境逼得啊！对着邢九霄漆黑的眼眸，她脑中忽而灵光一闪，道：

　　“想……想后事啊！你看，我明天就要去投胎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想吧？再怎么说，我也得交代一下不是？”

　　邢九霄点点头，仿佛接受了她的解释。

　　千秋刚松了口气，便听对方淡然开口：“我还以为你想好了条件。”

　　“什么条件？”

　　千秋茫然地歪了歪头。她什么时候和道士讲条件了？

　　“前半夜不是说好了，你劝洛家主许我收鬼，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莫非你忘了？”

　　她还真给忘了！被邢九霄一提醒，千秋才反应过来，昨夜她只顾着和道士叫板，都忘了说自己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了。

　　邢九霄贴着符纸，说了声：“你若想好了条件，便快些告诉我。”

　　千秋连连点头，忽然脖子一僵，蹲下平视邢九霄，狐疑地问：

　　“我说道士，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邢九霄淡定回望她，神色无丝毫异状。

　　千秋却没被他这幅正人君子的表情给迷惑。

　　这道士跟洛知秋说她被女鬼所伤，不久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分明也是这个表情。仔细想想，昨天她好不容易让对方答应她，接着就费尽心思让洛知秋同意收鬼，压根就没来得及跟对方讨论条件的事儿，从头到尾，这臭道士就没做什么。

　　要是刚才对方不提，说不定她直到被收走都想不起来还能提个条件。

　　想到这，千秋看向邢九霄的目光顿时不对劲了。

　　“想不到你这个道士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么会打马虎眼。”

　　邢九霄语气波澜不惊：“快些想想你的条件吧，天马上就要亮了。”

　　“……”

　　千秋在心里组织一番语言，豪爽地摆摆手：“不用想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的条件。”

　　“说。”

　　对方继续摆弄符咒，头都没抬，千秋小心翼翼地绕过符咒，蹲在他身边。

　　虽然不知道洛知秋的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她穿越之后能取代对方，应当跟普通的穿越没什么两样才是。

　　看着邢九霄的侧脸，千秋满怀期待地开口：

　　“我想让你，收鬼的时候把我的躯壳留下。”

　　话刚出口，却见刚才还满脸冷漠的邢九霄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冷淡目光直射过来，头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千秋呆了呆，正想往后退去，却见邢九霄冷不丁地凑过来：

　　“你说什么？”

　　身子往后斜了斜，千秋尴尬开口：“大哥，小心你的符啊。”

　　虽然这种符电不死她，但被电一下也是很疼的啊。

　　手臂挪开，邢九霄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你要把鬼的躯壳留下？”

　　千秋点点头，心中忐忑。虽然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但她确实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没错。

　　既然她是借洛知秋妹妹的“尸”还魂，那等她被收走之后，说不定洛知秋妹妹就能恢复正常了呢？

　　这样想着，千秋刚想进一步解释解释，却见邢九霄冷漠地开口：

　　“好笑。”

　　这，绝壁是嘲讽吧？

　　——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千秋都没能说服对方听一听她的“鬼魂分层论”。

　　不管她怎么说，邢九霄都坚定地认为，鬼魂本身便是一体，根本没有什么躯壳、内魂之分。

　　“三魂七魄为人之本源，缺一不可，你意识清明，更不可能丢却其一。如若非要将魂魄分开，说不定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什么后果？”

　　“轻则痴傻疯癫，重则魂飞魄散。”

　　闻言，千秋心头刚萌生退意，然而看见邢九霄淡定自若的神色，她又忍不住产生怀疑：

　　“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觉得呢？”

　　千秋沉默。

　　她觉得……她压根觉不出来啊魂淡！这真的是得道高人而不是江湖骗子吗？

　　和道士扯了不知多久，千秋看看泛白的天际，忍不住问道：“道士，真的不行吗？”

　　“不行。”

　　千秋只好转身回了洛知秋的小院，靠在抄手游廊旁边看着日出。

　　火红的云霞将黑暗驱散，她呆呆看着，心里的复杂难以言述。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千秋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洛知秋自房内走出，停在身后。她长叹一口气，转身飘上洛知秋的后背。

　　“走吧。”

　　眼前景象一晃一晃的，千秋低头认真看了看洛知秋，后者面上无喜无悲。

　　再绕过一段路，前方就是冰窖，在拐角处，千秋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洛知秋。”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

　　千秋忍不住颓然，很快又强打起精神，低声道：

　　“你别担心我，说不定很快你真正的妹妹就会回来了。”

　　终于走到了冰窖前，千秋定了定心神看去，只见空地上那个奇形怪状的圆形图案规模大了很多，明明只是些黄纸铺在地上，看去时却莫名让她产生一股敬畏的感觉。

　　千秋跳下来，缓缓走向阵法，迈开步子的那一瞬，奇迹般平静下来。

　　希望今天之后，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道士，你别忘了帮我试试。”

　　说完这一句，千秋走到阵法中央，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开始吧。”

　　邢九霄双手结印，口中喃喃念咒。

　　天光乍现之时，只见阵法中渐渐聚起金光，仿佛将漫天光华收为己用。

　　阵法中，却是突然传来千秋的惊呼：

　　“啊——疼疼疼啊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