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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施援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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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裕其国,西邻乌桑,北接诺兹,东南靠海,其间不乏名山大川,丘陵平原。如此优越的地理环境,使得天裕人杰地灵,物产丰盈。其国都天京城,更为热闹繁荣。
当然,虽然天裕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比其他国家富饶得多,但现今的这一番盛景也只是在近两年才逐渐显现出来。
六年前,天裕二十四年,那时先帝萧正起还在位。
在同诺兹的那一场恶战中,天裕最终虽取得了胜利,但毕竟人财俱损,元气大伤。其后乌桑的数次骚扰,更令天裕陷入了国力亏虚的窘境。
这种境况在四年前当今皇帝萧术继位后才逐渐得到改善。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天裕的国力才逐渐恢复至战前水平。依靠良好的地理环境优势,其经济实力又在近两年迅速增长,天裕因此成为三国之中当之无愧的强者。
然天裕素来尚礼,近年来更盛行以“仁义”为核心的理学思想,加之当今皇帝萧术体恤百姓,故即便天裕国力远超他国,也并未主动在三国之间挑起事端,只在当初击退进攻后令乌桑和诺兹每年向天裕进贡,但不干涉两国政务。
此后,诺兹与乌桑之间虽偶有摩擦,但碍于天裕势力,目前尚未生起大的争端,三国近年来便因此相安无事,并逐步增进了贸易合作,相互的关系倒还算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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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四年,天裕国都,天京。
时值寒冬,将近年关,正是置办年货的时间。天京城里大小商铺林立,店肆摊位共存,商贩顾客往来熙攘,好不热闹。
这天正是十二月初十,又到了钟离每月去仁济堂的日子,早上跟哥哥打过招呼,她便带着自己的随身物什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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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钟离的身份经历,其实还算坎坷。她本是天裕国先帝萧正起最小的女儿,当今皇帝萧术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其生母如妃生前遭人陷害,被贬入冷宫,在冷宫生下钟离后不久便去世了,只在临死前将小女儿托付给父亲的老友,时任医官院副使的林桓之。
林桓之此人刚正不阿,为人行事极有原则,然这种脾性在官场注定是走不长久的,这也是解释了为何他在医官院几十年,医术精湛,却始终只是副使。
后来恰逢如妃托孤,本就无意官场,又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林桓之便就势辞官回乡,想尽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带着钟离以祖孙俩的身份到了天裕北方山间的一处小村落定居。
钟离十二岁那年,正是六年前天裕同诺兹交战的时候。那年严冬的那场战争,令天裕北部的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林桓之平生的心愿便是治病救人,战争所带来的后果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便带着自小跟随他学习医术的钟离往来于战争波及到的地区行医救人,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又疲于奔波,没多久就因胸痹突发而去世,只留下了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钟离孤身一人。
但彼时的钟离年纪尚幼,又不谙世事,林桓之平素视她如生命,怎么忍心只留她一人生活在这乱世?所以他在临死前便告知钟离她的真实身份,并让她去天京城找寻兄长萧术。
钟离因爷爷的突然离世而悲痛不已,又惧于诺兹的凶残,于是便带着爷爷的遗愿孤身走上了寻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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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哥哥为她指派了贴身宫女,但钟离这几年下来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做事,因此每月出宫她都只身一人,这天自然也不例外。
离仁济堂还有一条街时,钟离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路中央此刻正围了一堆人,她本以为大家只是围在那里买东西,因此并未好奇地凑过去看,打算绕过人群往前走。谁知她刚走近人群,便突然被人扯住胳膊。
“怀恩?快快!你来得刚好,这里忽然有人晕厥了,你快来看看!”扯着钟离胳膊的那人一见到她便欣喜的大声喊道。
经他这一喊,人群纷纷散开,大家嘴里也都附和着:
“怀恩呐!你赶紧过来看看吧!这人突然倒地,喊他半天也没反应,让人去仁济堂叫大夫也还没回来,你快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钟离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不待思索便立刻上前察看形势,同时嘴上也不忘安慰众人:“好的,我这就看看,大家都别慌!”她声音清脆,语气镇定,很快便令众人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地上的人约莫三十来岁,此刻神识已经模糊不清,口中吐着涎沫、两目上视、手脚抽搐,嘴里不时发出怪异的声音。
钟离一眼便知这人是痫证发作,蹲下来又摸脉检查了一番,便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布包,一边拿出银针一边同边上的众人说明情况:“他只是痫证发作,尚无大碍,大家莫要惊慌。”
围观百姓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临近过年,本该是喜庆的日子,谁都不愿看到有人出现什么意外。
钟离取出银针,又取出布包中盛着酒的小瓶子,将银针在其中浸泡过后迅速扎进病者的人中、合谷等相关穴位,其进针手法又稳又准,漂亮流畅令人佩服。
不消片刻,病者的症状逐渐缓解,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旁人见状,口中皆叹,钟离也暗自舒了一口气,在旁人的帮助下,她扶着病者缓缓起身。
那病者神识恢复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他激动的握住钟离的手连声道谢:“多谢这位小哥,如若不是小哥的大力相助,贺某现在怕是凶多吉少了!”
钟离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换了一个动作,轻轻拍了下眼前人的肩膀,微笑着说:“先生言重了。您的身体已无大碍,但还得多加调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写个方子,您回去自己抓药煎服,以固身体。”
男人的身体已如常态,此刻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他朝钟离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小哥了!实不相瞒,我本是永州人,此来天京经商,今日出行未有他人作伴,却不曾想出了这事。不知小哥怎么称呼?家居何处?贺某日后定加倍感谢!”
钟离笑着摆了摆手,还未开口,边上还未散去的人群中便有声音道:“这位是仁济堂的怀恩大夫,别看他年纪轻,医术却相当了得。”
男人闻言惊讶地看向钟离,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来,他生得白净清秀,身形纤瘦,看起来不过十几岁,衣着扮相明明是个男子,却长了一双杏眸。再一细看,他的眉毛也不似一般男子那般浓粗,一张红唇更是秀气。
这是男生女相?男人暗自想着,未作多想,只以为他本就长得俊俏,再加上年纪尚小,还未长开,故看起来像个女子。
钟离笑眯眯地任他打量,同时也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此人衣着看起来简单,但料子却不失华贵,他自身气质儒雅,并不像一般的商贾那般。而且以他这种身份,在大街上突然发作痫证,换作别人的话估计会觉得丢脸吧?然而他的态度却极其淡然自若。他这副样子倒让钟离不由高看他一眼。
一番打量过后,钟离又开口道:“我姓林名怀恩,先生同大家一样叫我怀恩便好。”
男人思索道:“怀恩,感怀恩情,这名字好。”说罢,他又朝钟离拱了拱手,说:“多谢怀恩出手相救。鄙人贺少凡,应该年长你几岁,怀恩若是不介意,可称呼我一声兄长,我日后定会感怀报答怀恩兄弟今天的这份恩情。”
钟离也作势朝贺少凡拱手,笑说:“贺兄客气了,今日情形,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换作任何一位医者也是如此,更何况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道义。”
贺少凡态度十分坚决:“话虽如此,但今日你予我的恩情,我却不能忘却,改天一定登门致谢。你哪天若是下永州,我一定好生招待。”
话已至此,钟离便不再推脱,随口应下,心里却并未在意。
眼见时间已接近午时,恰好这时贺少凡的随从赶来,钟离便借机说:“贺兄,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医馆,便先行一步了。”
贺少凡闻言,拱手道:“好,怀恩请便。”
钟离也拱手示意之后,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去了。贺少凡在原地看了半晌,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也带着随从离开。
事情已经解决,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人群边缘处一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目睹了这一切。他面容冷肃却硬气俊朗,衣着明显不同于天裕百姓着装,看着渐行渐远的那抹纤瘦的身影,不由拧紧眉头,攥紧了拳头。他情不自禁的迈出了脚步,却迟迟没能继续往前。
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身影,直至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接着眉头也舒展开来,面上原本冷厉的表情瞬间便缓和了下来。
平复了从一刻钟前刚见到那抹身影时就一直屏着的气息,他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嘴唇微微张合,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原来叫怀恩,林怀恩,终于找到你了!”
语声轻缓,语气缱绻,情意绵长。
“大人?”察觉到他的异样,身旁的人不由出声提醒。
男人回过神来,立刻恢复至原先的表情,冷声下令:“去仁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