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Q300拾渣记》玲珰布偶

2、回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沈天星默默无语的骑着车，楚天元插着裤兜骑跨在后座上，竟然也没说什么话。
　　三年的时间，要说变化，也不是一点没有。
　　从前只要有这家伙在的敌方，便好似几百只苍蝇一起乱飞，沈天星被吵得头疼，每次都以将他扔得远远的，重重摔上门告终。
　　凌晨两点钟的马路空荡荡的，只有一辆单车载着两个少年吱呀呀骑过……
　　楚天元破天荒的安静了下来，夜风散尽了白日的温度，微微清凉了些，他把手放进裤兜里，低头看着车座上一块小小的裂口。
　　沈天星突然开口，打破了一路的寂静。
　　“明天……我爸妈让你回去吃饭。”
　　楚天元猛的抬起头问：“叔叔阿姨知道我回来了……”
　　沈天星点点头。
　　楚天元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慢慢说道：“这段日子……谢谢他们了……”
　　沈天星没有理他，继续一下下不紧不慢蹬着车。
　　竟然……
　　会说谢谢了……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楚天元就睁开眼睛，睡不着了。
　　打着哈欠推开卫生间的门，赫然看到沈边星站在马桶前的背影，一身宽松的灰色T恤睡的有些皱，隐隐勾勒出修长结实的腰线。
　　楚天元靠着门突然问：“沈边星，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边星头也不回的说了一个字——
　　“滚。”
　　楚天元立刻听话的滚到客厅，不给他把自己扔出去的机会，
　　走到客厅，见老大正一头扎在碗里大吃特吃，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袋各种牌子的狗粮。
　　楚天元走过去蹲在地上拿起来看了看，几袋狗粮都已经打开了，其中有一袋是老大平时爱吃的牌子。
　　楚天元跑到卫生间门前，又一把推开了门，嚷道：“沈边星，你对狗比对我还有耐心，你就不能……”
　　“滚。”
　　楚天元老老实实关上门，又滚回了客厅
　　早餐是牛奶泡燕麦片，白水煮鸡蛋，楚天元咬了一口鸡蛋，抬头问：“有酱油吗？”
　　沈边星看了他一眼，说句没有。
　　楚天元只好胡乱吞了下去，边吃嘴还不带停的说道：“牛奶燕麦，白水鸡蛋，你还没吃腻吗？”
　　沈边星咬下半块鸡蛋黄，边吃边说：“没有。”
　　楚天元感慨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一口，就不带变的了。”
　　沈边星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吃完早发，楚天元又百般不情愿的跨上沈边星单车的后座，朝沈家骑去。
　　宇城第三小学教职工家属院离宇科大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骑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刚进门，炖大骨头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天元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暖暖的笑容。
　　小时候沈妈妈老爱炖大骨头汤给他们两个喝，每次喝不完一大碗，就不能出去玩。
　　沈妈妈常说，男孩子不长大个子，怎么可以。
　　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沈妈妈应该很满意了吧，沈边星和自己，都顺着她的心愿，乖乖蹿到了一米八，而且一个赛一个的玉树临风，颠倒众生……
　　楚天元正要弯下腰换鞋，沈妈妈早笑着扑了上来，楚天元一把将她抱住，恨不得原地转个圈，沈妈妈站在两个男孩中间，愈发显得小鸟依人，花白的头发，眼角堆起的鱼尾纹，都左右不了她今天跟个小女孩一般开心明亮的笑容。
　　“可算回来了。”沈妈妈搂着楚天元，抬头伸手摸了摸他微笑着的脸，短短一句话，前半段喜不自胜，后半段却险些消失在轻轻的哽咽里。
　　楚天元搂着沈妈妈叫到：“阿姨，好想你。”
　　沈妈妈好不容易吞下去的哽咽终于一发不可收，转过头开始抹起了眼泪。
　　沈爸爸这时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楚天元的肩膀，说句：“回来就好。”
　　带着楚天元走进了客厅。
　　小小的客厅，几乎还是楚天元最后一次见到时的样子。
　　整洁的沙发上，铺着沈妈妈亲手绣的沙发巾，淡白底子上点缀着小朵小朵青蓝色的恰牛花，洗得有些发旧了，看上去却更舒服了。
　　电视还是小小的，估计老两口平时也不怎么看，剩下整面墙的书架上，林林总总摆满了书……
　　楚天元小时候觉得，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看完这些书……
　　现在看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正确判断之一。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味道……
　　就是在这里，爸爸妈妈值班时，他被沈天星踢出卧室，自己躺倒沙发上看电视看漫画……
　　还是在这里，他把小黄书藏在沙发垫子下面，后来被沈妈妈发现了，关了沈边星一个礼拜的禁闭……
　　也是在这里，他妈妈出车祸时，沈妈妈抱着哭睡过去的他，默默坐了一夜……
　　现在，他带着一身的疲倦，一文不名又回到了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再被沈妈妈抱着，在沙发上蜷缩一夜……

　　午饭很丰盛，沈妈妈几乎把楚天元爱吃的菜全都搬上了桌，楚天元在外面最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占了别人口水的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之前屈尊陪爸爸偶尔出去吃饭时，别人恭恭敬敬夹到他盘子里的菜，他恨不得直接拍在那人的脸上。
　　可他偏偏爱吃沈妈妈夹的菜，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盯着盘子里的，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指手画脚的说：“要这个，还要那个。”
　　沈妈妈便笑着全都给他夹到碗里，直到一旁的沈边星看得直翻白眼。
　　楚天元便觉得跟打了个大胜仗一样，一边勾起嘴角得意的朝他笑一笑，一边继续狼吞虎咽。
　　楚天元吃相依然一点都没改，他想沈妈妈的菜想了好多年，今天终于吃到了。
　　沈妈妈帮他盛了一碗汤放到手边，笑着说：“慢慢吃。”
　　楚天元笑着点点头。
　　沈爸爸慢慢问道：“去看过你爸爸了吗？”
　　楚天元愣了愣，摇了摇头。
　　沈妈妈狠狠瞪了一眼沈爸爸，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吗？
　　沈爸爸转过头对沈边星说道：“下午你陪小天去看看楚叔叔。”
　　沈边星点点头。
　　吃完饭，沈爸爸自觉的去厨房刷锅洗碗，沈妈妈泡了一壶淡茶，拉着楚天元坐在沙发上，沈边星刚要回自己的卧室呆着，被沈妈妈一把拽住，按在了沙发上。
　　“你们两个别动，昨天我整理相册的时候，翻到好多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我给你们做了个合辑，等着啊，我拿给你们看。”沈妈妈边说边快步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抱着一大本相册出来。
　　楚天元接在手里，翻到第一页时，便一脸坏笑的瞟了沈边星一眼。
　　沈边星收回落在相册上的目光，有些发窘的看向一边。
　　小时候的沈边星，嫩的像棵人见人想掐一把的小白菜，颜值横扫所有小丫头片子，沈妈妈觉得不好好打扮打扮，实在暴殄天物了，所以就有了相片上的各种造型。
　　喜儿扎着红头绳的……
　　小萝莉戴着兔耳朵的……
　　小天使穿着红肚兜的……
　　楚天元再看下去，要憋坏肚皮了。
　　还好翻了两页，又出现了自己的囧照。
　　把个屁股对准镜头的……
　　露着小鸡鸡的……
　　哭得眼泪巴差的……
　　沈边星在一旁不动神色的勾了勾嘴角……
　　翻到后面，还有两个人的合照，在幼儿园的，手拉手放学的，在家里抢电话的，对着哭鼻子的……
　　还有一张，是两家一起爬山时在景区照的，沈边星骑在一匹小马身上，旁边的楚天元一副新郎官的打扮，胸前挂着躲大红花，牵着缰绳……
　　两个人估计都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很不满意，一个撅着嘴，一个翻着白眼。
　　楚天元终于忍不住，滚倒在沈边星腿上笑了起来。
　　沈边星皱了皱眉，一脸嫌恶的表情，却终是没有一把将他掀下来……
　　可惜，人会长大，命运也并不会沿着幸福的轨迹一路走到底。
　　他们两个八岁前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的左右两户，同一天出生，名字还是两个爸爸下围棋时定下来的……
　　楚天元的爸爸因为姥姥姥爷家的背景，从一个普通小学老师，坐上了中学校长，市教委主任，副市长，□□，仕途一片坦荡，在楚天元八岁时，他们搬离了市三小教工家属院，房子越住越大，爸爸也越来越难见到了。
　　颜值超凡的沈边星，从幼儿园起，智商便坐上了火箭，后来成为宇城闻名的IQ300超级神童，一路跳级，十五岁时便拿到了博士学位，留在全国第一的名校任教。
　　楚天元自己却在妈妈出车祸后一渣到底，最后因为仇人太多，高中还没上就被爸爸送到美国读书去了。
　　这些年，上天似乎一直在和他玩一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如何让你更孤单……

　　宇城监狱在城南一处僻静的山坳里，只有公交15路能通到附近，沈边星把单车骑回了自己的住处，和楚天元打车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楚厉南出现在厚厚的玻璃探视窗后面时，楚天元觉得心头被人揪了一下，他仿佛老了许多，金丝眼镜下面一双深邃的眸子没有了往日的不怒自威，换做难以言喻的的平静和谨慎。
　　父子俩个很少见面，见面时又次次不欢而散。
　　能像今天这样不吵不闹，不冷嘲热讽的呆上一会儿，还真是拜这道铁门所赐。
　　楚厉南先向沈边星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有些发呆的楚天元。
　　拿起话筒来，问的第一句话是：“你住哪里。”
　　为了保住他的命，楚天元拜托沈爸沈妈把家里所有房产全卖了，只留下老家一套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自己又卖了美国的不动产，剩下的钱，只够给自己和老大买了廉价机票飞回国内，飞机上连饭都没钱买……
　　楚天元回头看了一眼沈边星，他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正盯着自己后脑勺发呆，面色难得有一丝柔缓......
　　楚天元指了指沈边星，说道：“住他那。”
　　楚厉南不动声色的与沈边星对视了一秒，沈边星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楚厉南脸上闪过一丝宽慰，对楚天元依然冷着一张脸说道：“别惹事。”
　　楚天元点点头，难得没有反驳他。
　　两人有些拘谨的聊了几句，楚厉南便放下话筒，赶他们两个回去。
　　楚天元突然叫了声：“爸……”
　　楚厉南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楚天元也愣在了那里，突然发下刚才脱口而出的一个字让自己有些尴尬……
　　“老家那套房子里，有没有没藏着什么存折银行卡之类的？”
　　楚厉南扔下一句：“滚。”
　　转身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