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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蛰伏·七 ...

  •   男子微笑,“小丫头,这话可不是我逼你说的,你到时若是耍赖,该当如何?”

      “我绝不耍赖。”

      男子眸光幽深,唇角漾起诡谲的笑容,手中捏出一条青色的心魔蛊,“我要你在此立下心魔誓。待你筑基、踏进仙道门槛之日,便是与我决战之时!若是有违,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安清宜抬起头来,“你也发誓。”

      男子凝眸盯住安清宜,“你找死么?”

      安清宜不容分辨,“你也发誓。”

      男子眯起眼睛,“你先发。”

      安清宜举起二指,“我安清宜在此立誓,待筑基时,与……你叫什么名字?”

      “萧丞。”

      安清宜继续道,“与萧丞决一胜败。我若败,帮萧丞寻找他现在所寻之物,刀山火海,绝不推辞!我若胜,萧丞永不踏入安府,永不对我纠缠!”

      “对你纠缠……”萧丞眯着一双幽深的眸子,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一松手,手中蛊虫落在地上,爬上安清宜小腿上咬开一个口子,便钻了进去。

      随后似是消融了一般,再无痕迹。

      安清宜前世因为高人指点,对合情蛊有所了解,知道此刻萧丞放出的也是什么蛊虫之类的东西,又想到刚才被她从床上捏起来的,应当也是萧丞的蛊虫,心里对他更是愤恨了几分,“该你了。刚才的蛊虫,也给我一条。”

      萧丞忍着捏死她的冲动,朝她弹出一条蛊虫。安清宜也不怕,更不嫌恶心,认认真真捏在手里,“你发誓吧。”

      萧丞又好气又好笑,本可拒绝,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的伸出二指,“好,我也发誓。”

      发誓完毕,黑着脸看安清宜学以致用,将那条蛊虫放出来,往他的腿上爬去。那蛊虫接近萧丞的时候明显有些瑟缩,颤巍巍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和萧丞对视片刻,见萧丞没有反应,小心翼翼的在他腿上咬了个口子,便融了进去。

      萧丞直勾勾看着安清宜,像看着一个可怜虫,“你说,千画阁那群废物,有什么用?我若是你,就让他们统统给我滚吧!”

      萧丞说完,竟是双手掐诀,周身似有空气波纹一荡,便再也看不见了。

      安清宜放眼朝着院门外望去,的确,她的绣楼外不是没有侍卫,可萧丞依然如入无人之地,大大咧咧放肆了小半个时辰,不为侍卫所觉。

      萧丞自负地将千画阁的侍卫一番言辞折辱,可是安清宜心里清楚,如果千画阁的侍卫真的是一群草包饭桶,那么在清心殿上的那些修士,便绝不会对“千画阁”这个名字那般禁忌了。

      -----------

      萧丞的客房也在西厢,接近西厢的时候,他已在偏僻处收了灵力,重新现出了身形。

      西厢此时住的都是修士,修士们对灵力波动的察觉是极为敏锐的。萧丞不想引起注意。

      悄悄推开门进了房间,忽有一双爪子禁锢住他的右手。

      “表哥,怎么样怎么样?”

      萧丞关好门,在门上下了一道隔音禁制。

      冷冷拂开她,“沈媛媛,你烦不烦?你让我耳根清净一会儿可以么?”

      “怎么了表哥,看你面色不豫,莫非仍然没有结果?安啦……习惯就好了,反正你没有哪次有结果的。你那破烂罗盘还是扔了吧!姨丈都说罗盘是坏的,你偏还要拿来用……不过也是可怜,如果连‘司蛊罗盘’都找不到‘春秋蛊’的下落,表哥,你家可真的要遭殃了……哦,我可怜的表哥……真让人心疼……”

      萧丞深呼吸,越过她兀自走到床畔,正打算躺下。

      沈媛媛一溜烟抢进了被窝,抱着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快睡吧表哥!你就算愁破了脑袋也没有办法,只能靠缘分咯~但是表哥你也别太担心,因为……我会一直陪你的~”

      沈媛媛话刚落音,被萧丞的大手提了起来,扔在椅子上。

      沈媛媛见萧丞眯着眼开始解腰带,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表哥,你难不成遇到挫折,性情大变,终于要对我做羞羞的事情了么?好,我乖乖的……”

      “的”字还没有说完,便被萧丞一圈一圈绑在椅子上。

      “哦,表哥,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原来表哥竟然喜欢……”

      “欢”字没有说完,嘴里倏地被塞入一团臭袜子。

      萧丞拍了拍手,右手竖在耳朵边,做倾听状:“沈媛媛,你还有话说么?我听着。”

      沈媛媛在椅子上挣扎,只能发出嗷嗷的声音。

      萧丞点了点头,“好吧,终于没有了。那表哥我,就先睡了。”

      萧丞胡乱扔了身上的劲装,便窝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儿,鼾声大作。

      沈媛媛被气个半死。

      -----------

      月色西沉,万籁俱寂。

      安府花园早已经被清场,回归于一片静谧。白日里翻云覆雨的洗心池水,此时静谧的连一丝波纹也无,平静地映照着天上的繁星白月,犹如接云连天的偌大镜面。

      清心殿上,每一层檐角的吊角灯笼都是通明的,此时一到六层却已经杳无人迹,唯有七层上,仍见人影绰绰。

      时光如水,七层高殿上的人影,秉烛夜话,一坐,竟是一夜将将过去。弥深的夜色被微风吹淡,天边渐渐泛起了熹微的晨光。

      齐梦淮在窗边站得笔直,负手望着洗心池面倒影着的天色,“天明之后,我去望月城走一趟。‘心斋圣会’的余波不会太久,在此之前,我放在府上的侍卫和暗卫都不会撤去。”

      安海晏感激地拱了拱手。

      齐梦淮是千画阁的阁主,他曾将千画阁的护卫分为五等,按照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侍卫、暗卫、影卫、禁卫、铁卫;所对应的修行等级是:筑基、璇照、金丹、元婴、空冥。

      而在整个云梦大陆,若说修行门槛外的炼气期有千万人,筑基万人,那么旋照期以上的人,不超过五千!而在这之上的,金丹两百、元婴十几,空冥者,世人所知也不过寥寥三人,其中两个都在千画阁……

      齐梦淮极少动用到侍卫以上等级的护卫,筑基期的护卫已经相当于修真世家里的高阶弟子了!可每次在安府,齐梦淮除了侍卫,还会安插旋照期的暗卫来保护安府。

      齐梦淮又道,“前几日‘窥伺符’反映,赵云帆曾赴你邀约。你可有趁机探他深浅?”

      安海晏如实答道,“不曾,时机未至。赵云帆此次是被内人蒙骗来与我说话的,是为了小女婚事,是以没有多言其他。”

      安海晏犹豫要不要说出安清宜和赵云帆有婚约之事,他对齐梦淮虽然忠心,终究不想女儿被牵入齐梦淮的谋划里。

      齐梦淮点头,摆了摆手,“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了。”

      “是。”安海晏抬起身,正要走。

      齐梦淮忽然叫住他。

      安海晏转过身,“仙君还有何示下?”

      齐梦淮紧了紧羽织大氅,朝楼下放眼望去,“你看池边。”

      安海晏循着视线望去,吓了一跳。

      竟见安清宜裹着个狐皮斗篷,坐在池边低头呵着手,也不知道摸摸索索做些什么。

      齐梦淮道,“小千金似乎对修行之事饶有兴趣。”

      “以前倒不是,只是近些天看了些‘闲书’,眼高手低了起来,对不切实际的事感上了兴趣……”

      话虽为贬,可安海晏眼中的欣慰和慈爱怎能逃的过齐梦淮的眼睛,齐梦淮微微一笑,“什么‘闲书’?”

      “《庄子》。”

      齐梦淮略一颔首,想起那日在廊上,安清宜费劲浑身解数和他攀谈的模样。

      莞尔道,“《庄子》可不是闲书。”

      安海晏叹了口气,“仙君,您知道安氏的秘密,自在下三代以前,安氏一族,已被斩断仙根、再无仙缘……小女若只是看看也就罢了,开开眼界、涨涨见识,我做爹的,老怀甚慰;可若是她有了多余的幻想,为此有了不切实际的执念,我却是难辞其责,深感亏欠了,毕竟’心斋大会‘,是我带了她来的。”

      齐梦淮摆摆手,“倒不用这样悲观。人生如逆旅,何处不是修行?不论令千金有无仙根,单论悟性,不失为一颗好苗子。若他日真想问道仙途,也不是没有法子。”

      安海晏心下一颤,“什么法子?”

      若是修仙有径,谁愿儿女如自己般,一世蜉蝣倥偬。

      齐梦淮用手指轻点栏杆,“有些许严苛,也有风险。”

      “什么风险?”

      “你知道的,修行一途,尸山枯骨,是难免要去踩一踩的。何况令千金本无仙根,要逆天而为,天道更不应允,路途自然多艰,一旦踏上,便不容丝毫行差踏错。首先,洗经伐脉是一定要的。”

      安海晏顿时心中泄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是有风险,还是不要尝试了罢。毕竟,不论好坏,在下唯独这一个孩儿……”

      齐梦淮浅浅啜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这样说也是。放弃仙缘,却能保一世安稳。有时候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安海晏告退。

      安清宜正用手舀着洗心池水往嘴里送,心里想着一些前世的事。

      前世安家败落的根源,就是这处洗心池……

      那是安清宜嫁给赵云帆之后的事。当时安清宜深居赵府,已许久没有关心娘家的消息。直到那天娘家来了信,她才知道安府大势已去,连宅子都易主了……

      事情的缘起是北朝帝君的元妃,因身体抱恙,便到了安府洗心池休养,可洗心池内藏煞气,竟致使元妃的伤势雪上加霜。云梦大陆,七成江山都归属北朝,安府所在的老君城,也属于北朝一角,帝君一怒,罪火倾城。当时娘家的来信只提到“奸人算计”,安清宜没有开窍。可是……

      安清宜此时心境澄澈,将此事理得清清楚楚,那北朝帝君宠爱的元妃,好巧不巧,正是赵云帆心上之人叶雪音的亲阿姨——叶行香。

      安清宜的眸子有凛冽的寒光闪过,在想起这层关系的时候,安清宜咬牙凿齿。

      叶雪音、叶行香,叶家!原来这些人的心思如此龌龊和歹毒。正如“何伯”所言,在修行世家林立的时代,家族若无高阶修士掠阵,岂不正是任人随心所欲拿捏?

      安清宜正沉浸记忆里,抬眼看见波光微曳的水面上,映出了安海晏的影子。

      “你在这做些什么?”安海晏问。

      安清宜脸上神情一变,露出了柔和笑容,给安海晏一种她就是在这里等他来的错觉,“爹,您来啦,孩儿给您请安。”

      安海晏摇了摇头,帮她拢了拢颊边湿润的头发,“你在这等爹?”

      “是的。”

      安海晏心里一软,“走,回去吧。”

      安清宜摇了摇头,扯住安海晏的袖子,“爹,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我昨夜打包了我的行路包裹。”

      安海晏挑眉,“哦?”

      安清宜认真道,“我要去浮空岛。我要去拜师寻仙,不是一时冲动。我昨夜思量许久。”

      安海晏双手负后,微微吐气。一时间,竟然失了言语。

      安清宜仰着脸望着他,“爹,我见大会上的修士,也绝不是生来便是仙人。我可以答应爹,此去浮空山,必定勤奋刻苦,不负韶华,他日定走出一番天地,造福安氏。”

      还有……

      安清宜,绝不比男儿差……

      这句话安清宜已咬在嘴边,终是咽了下去。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好比懂事后的安清宜很清楚,安海晏有多希望娘再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成为安家的顶梁柱。

      安海晏盯住安清宜良久,仿佛在他潜在的期许里,她本该这样,有朝气,有抱负,可同时很矛盾地,他又期望她不是这样……

      他心下欣慰而苦涩。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给她泼凉水,可是安氏自三代以来,已断了仙根,这意味着,旁人能打通的缘督经脉,她不能、别人能开启的灵窍,她不能……

      隔着遥远的距离,安海晏看见绵绵池水的尽头,七层高殿的窗边,齐梦淮独自闻着杯中清茗,似有意,似无意的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爹,我从未要过什么。但是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外面的世界没见过也就罢了,如果我见识了外边的精彩,我绝不会甘心,再做笼中的雀儿。其实,我知道爹您是理解的,对吧?”

      安海晏捏了捏眉心,“浮空岛正如其名,是一座浮在云端的岛屿,与其相连的是十亿层的天梯!上至云端,下至海心……且不说你能不能踏过十亿台阶上得浮空岛,就说说那东海的海心,你要怎样渡过去?”

      “心有信仰,一苇杭之。”

      安海晏眼中微光闪烁,忍不住轻拍安清宜的肩膀,“若上浮空岛,先过浮空城。浮空城是修士的小集市,是牛骥同皂之地,你一个女儿家,前去也不安全……”

      “我知道,但这些仍不能阻我。”

      安海晏呼出一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终于是犹豫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女儿,打从上次冒冒失失冲进他的书房开始……

      就已经不能重新关在笼子里,任人铺设人生的方向了。

      纵心下牵绊纠结,仍是理智的摸了摸安清宜的头,“罢了,你连包裹都收拾了,到底是来和爹商量,还是在向爹宣告?既然你想去,爹便放你去吧。”

      安清宜喜出望外,“我就知道爹您对我好!娘那边我可不敢去说,爹,剩下的,交给您啦!我明日一早出发,您今天作娘的工作,一定要说通娘,让她放心的放我走……”

      安海晏微微一叹,抬首望着蔚蓝的天空。

      其时微风轻拂,天光已经大亮。太阳升起时,一道毫光从七层的清心殿直冲云霄,转瞬消失。

      安海晏捋了捋略带霜华的胡子,“但是你须答应爹,若是受了挫折和委屈,不要钻牛角尖,一定一定,要记得,爹和娘,都在家里等着你。即便你没有走出一片天地,咱家的这片土地,仍是你立足之所,爹和娘,可以养你一辈子。孩儿,你一定要记住爹今日的话,须臾也不可忘记。”

      “孩儿已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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